【流心奶糖】
盧坎爾瞬間抱肩摔倒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向下看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整條手臂都在那一剎那被炸成血霧了。
唐酒飛速後退一步,那些血霧本來是要濺到他的身上的,卻不知從哪兒刮來陣邪風將血霧吹向了相反的方向。唐酒正對著盧坎爾,他避開了,於是這陣血霧就……迎面兜頭灑了盧坎爾一身。
魔族的恢復與再生能力十分強大,暗元素雖然會腐蝕體內不含這一系魔法元素的其他生物的傷口,但魔族卻可以吸收並利用這種力量。強大的魔族就沒有幾個沒斷過肢的,早年的塞穆爾更是整日缺胳膊少腿的就沒個健全時候。
盧坎爾疼的牙齒都在打顫——這個人類太狠了!!
別的魔族斷肢都是整條肢體被直接砍斷,說白了只有一個橫截面,可唐酒他卻是……讓盧坎爾的一條手臂從骨頭裡炸裂開來!甚至連一塊碎肉都沒有留下直接炸成了一灘血雨,還沒等落地就蒸發成霧氣飄散而去了。
只留下地上的一灘朦朧血色。
「怎麼可能……你竟然會魔法?這、這是什麼魔法……」。盧坎爾渾身發冷,不可置信地質問道。
他沒在人類的身上感受到任何魔法波動,這也是盧坎爾最開始壓根沒將唐酒放在眼裡的緣故,哪怕是七階甚至八階的魔法師也無法在盧坎爾的面前隱藏自己的魔力波動,可是這個人類卻……
他甚至至今都不知道這個人類用的是哪系的魔法!!!
剛剛那陣風吹的唐酒有些冷,他將塞穆爾的外袍裹緊了些,臉上仍舊是笑眯眯的。
「你猜?」他甚至還略帶歉意地沖著盧坎爾wink了一下。
「不好意思,下手重了點,你不會生氣的吧?」
他這時候看起來像是個不小心惹了室友生氣的大學生,笑的陽光燦爛地一邊錘對方的胳膊一邊說『哥們兒我錯啦下次還敢』的那種。
但他語氣里卻絲毫沒有一點歉意。
盧坎爾確實無心生氣了,他現在看著面前這張臉只有滿滿的恐懼。
無論是人還是魔,絕大多數在劇痛下對著完全未知的可怕力量時都會產生髮自內心的恐懼,這是他們的生物本能。
盧坎爾的腦子裡驀地冒出剛剛唐酒的指尖點在自己腦門上的樣子,一個從心底冒出來的猜測嚇得他腿都有些發軟。
——如果人類願意的話、如果人類想……剛剛炸的是不是就是他的腦袋了?!
人類是不是動動念頭他就能當場死亡?!
他不敢想,他也已經無心去猜測了。
他動用全身的魔法元素想要制止住肩膀處血液的流失,奈何魔力雖然已經源源不斷地送過去了,鮮血卻沒有一點要止住的意思,照這個速度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活生生流盡全身的血液……他的眼前已經開始發暈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苟了這麼多年竟然會死在這樣一個人類的手裡!!!
他能熬過一代又一代魔王,靠的就是怕死和謹慎兩個字,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裡看走了眼踢到了鐵板……
他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朦朧,人類精緻的臉也開始在他的面前恍惚了起來,盧坎爾強崩著神經調動著暗系元素試圖修復自己的傷口,卻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他永生難忘的力量——
是他最討厭的……是聖教庭的那些白袍牧師才會的光系魔法!
那些魔法元素殘留在他肩膀上的傷口上!正一點一點「凈化」著他的血肉!
他被這個恐怖的事實駭的渾身發抖,一口鮮血止不住就噴了出來。
「你、你竟然……」
「再不止血的話你可能就真的會死了哦。」唐酒聳肩。
盧坎爾猛地回神,將後面的半句話憋回嗓子里,轉身化為原型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他逃跑的速度是真的很快,跑走時又帶起了一陣不小的風,唐酒又被風吹的一個激靈,胳膊上都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剛剛這一切彷彿耽擱了很久,實際上卻只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魔族的夜晚實在是太冷了,這麼一會兒唐酒就感覺自己要被風給吹透了。
塞穆爾的衣服都是直接用毛皮鞣製出的皮料,沒有經過任何其他的工藝,皮毛刺在身上十分扎人,唐酒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身上肯定被磨紅了一大片。
他在回屋繼續忍受塞穆爾的尖角還是在這裡繼續忍受刺骨的寒風中猶豫了一秒,最後愉快地決定回屋擼狗。
不過進屋前他卻先轉身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你不冷嗎?」人類滿是好奇地問道。
陰影死角處的魔族猛地瑟縮了下,他已經很小心地隱匿自己的行跡了,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人類竟然也能察覺到……他從唐酒出來前就在這附近了,盧坎爾與唐酒剛剛發生的事情更是清清楚楚看了個全程。
與盧坎爾一樣,他也不知道人類到底是怎麼炸掉魔族的手臂的,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他只能瑟瑟縮縮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唐酒笑眯眯對他點頭問好:「原來是你啊。」
年輕帥氣的但沒有塞穆爾帥的魔族小哥哥,簡稱帥魔哥。
魔族小哥僵著身子點了下頭。
人類不由得有些讚歎:「這就是體質差異嗎?我都要凍死了。」
唐酒是真的不耐寒,氣溫稍冷一點他就開始懶洋洋地不願意動彈了。
帥魔哥尷尬地站在那裡,不敢附和也不敢插話,唯恐哪裡惹得人類不高興轉頭自己也炸了。
他下午才剛剛明白了什麼叫做驚鴻一瞥,回屋以後腦子裡心裡來來回回都是人類的臉,忍不住半夜就跑到了塞穆爾的宮殿門口想象著人類現在可能在做些什麼,沒想到轉頭就看見這樣一幕……
帥魔哥現在整隻魔都傻了。
唐酒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天太冷了別亂逛了,早點休息做個好夢。」
他看起來完全沒有要多說幾句話的意思,既沒有被看到一切的驚恐和憤怒,也沒有對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表現出一絲好奇,唐酒轉身就要往回走,彷彿本次與帥魔哥的見面只是逛街時擦肩而過順便禮節性打個招呼的路人一般。
帥魔哥鬆了口氣,卻又開始不甘了起來。
他的拳頭捏緊復又鬆開,來來回回反覆了五六次,可這種時候他又覺得人類的背影有些羸弱了。
在他的濾鏡下黑髮的人類緊緊抱著身上幾件單薄的衣服,在夜風下瑟瑟發抖地往屋裡走,他的背影瘦削極了,連火把打出來的影子都是纖細的一條。
「你……」,他突然出聲。
「嗯?」唐酒一邊揉眼睛一邊回頭看他。
「你……我……」,他猶猶豫豫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唐酒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後半句,他懶的等這隻魔族在這兒擠牙膏,聳了聳肩繼續朝著宮殿的大門裡走。
明明是從小見到大的宮殿大門,帥魔哥此刻再看卻覺得那是能將人活生生吞噬進去的深淵魔獸——你看它現在不就正張著一隻血盆大口要把這個漂亮的人類給吞掉嗎?
帥魔哥突然鼓足了勇氣沖著唐酒的背影大喊:「我不會告訴其他魔的!」
唐酒的半隻腳已經踏進門裡了,聞言倒是頓了頓,隨即他便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人類甚至連頭也沒回,帥魔哥只看到那隻屬於塞穆爾的袖子在空中晃啊晃的,「不,你要告訴,告訴的整個魔族人盡皆知才好呢。」
用錯詞了,其實是魔盡皆知,不過無所謂了。
唐酒一邊想一邊進了屋,宮殿大門在他的身後緩緩自行合攏。
只留下帥魔哥站在原地,對著剛剛盧坎爾倒下的地方發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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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穆爾的宮殿是整個魔族最好的住處!
走進來的一瞬唐酒突然這麼覺得。
如果人類沒猜錯的話建造這座宮殿用的石頭裡應該被混進了火系魔獸的獸核。
以這些獸核為核心外加一些亂七八糟材料做輔助,牆裡應當有不少這樣繪製成的結界或者禁制,以此來保持整個宮殿都維持在一個相對來說比較穩定的溫度值上。
在感受到暖意的一瞬間唐酒終於活了過來,他連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幾分,沒過多久就回到了他和塞穆爾的屋子裡。
然後他不得不對著床上的魔族揉了揉眼睛。
這隻魔族……他……他……
怎麼說呢?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塞穆爾彷彿時鐘指針一樣在床上直接來了個二百七十度大逆轉,唐酒要是再晚一會兒回來他就能轉一整圈兒回歸原位了。
睡姿十分規整的人類完全無法理解魔族是怎麼把自己和被子扭成麻花的,還彼此互不打結。
他進來時不可避免的帶來了一些涼意,魔族抬了抬眼皮:「你回來了……」,他說話的聲音含含混混的,唐酒都不知道這是在問自己還是他在說夢話。
魔族說完轉身就繼續睡了,甚至連第二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留給人類。
唐酒在原地站了會兒,又隨手將塞穆爾的外袍丟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輕手輕腳試圖找個沒被魔族佔據的地方上床。
——可誰能想到這隻魔睡覺睡迷糊的時候會露出本體!!!本來這張床確實不小!可魔族睡的四仰八叉的呈了個大字型!!!他自己呈大字型就算了!他甚至還要把翅膀也放出來!!
魔王的翅膀全部展開單片羽翼光是目測少說就有四五米!!!再大的床也經不住塞穆爾這麼滾啊!
啊!!!
唐酒左看右看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裡才能上床,沒有翅膀的人類永遠不會知道翅膀被壓到是什麼感覺——哪怕只是想想就覺得會很疼!所有的地方都被塞穆爾和他的翅膀佔據了,佔據的分毫不差滴水不漏天衣無縫毫無瑕疵。
硬是沒給唐酒留下一個小角落。
唐酒:「……」。
找了半天沒找到「登陸」的地方,人類呵欠也不打了,找的火氣也上來了——憑什麼我困的要死你卻能在這裡睡覺!
他站在床頭靜默片刻,將那隻被寒風吹的冰涼的手一點點貼近了塞穆爾的脖領里。
塞穆爾猛地睜開眼睛。
人類手腕一翻,一顆小小的流心奶糖就出現在了他的掌心,他捏著糖紙包裝的一角在塞穆爾眼前晃了晃:「我剛剛打開空間了。」
於是魔王頓時也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