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乳糖】
那顆糖看起來是真的很好吃。
塞穆爾很難將自己的視線從那些包裝的花花綠綠的糖紙上移開。
這裡的每一塊糖都經過了人類的精心挑選,被他一一撿起后在他的掌心堆出了一座小小的山。人類很有眼力見地挑了塊最大的糖遞給他,不過塞穆爾的愉悅卻並沒能維持幾秒——這塊糖實在是有些虛假包裝了!!
明明看起來是那麼大的一塊糖!撕掉所有的包裝后剩下的竟然只有硬幣那麼點!還是價值最低體積最小的硬幣!
塞穆爾整隻魔都震驚了!
他的實力實在是太強了,平日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幹脆利落的直接用武力解決,動腦子的時候幾乎少之又少......以至於長到這麼大了也不太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在精於觀察的人類眼裡更是直白的恨不得將所有心理活動都寫在了臉上。
——當然,不得不說他陰沉著臉的樣子確實十分具有攻擊性和威懾力,這片大陸上還沒有幾個能抵禦深淵魔族與生俱來的威壓感的。
人類將糖往前送了送:「真的很甜。」
狗勾的表情有些意動,但僅余的理智仍舊在拉扯著他腦子裡的最後一根弦——那可是傳說中的可怕人類給的東西!剛出生的魔都知道不能亂吃其他魔的東西!更不用說是狡詐的人族!
人類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兩根潔白的手指隔著包裝紙輕巧地捏著那顆奶糖與他對望。
他突然想起幾年前的一件事情。
唐酒的公司樓里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來了只流浪狗,在應急通道里藏了小半個月才被發現,要不是有員工發現零食動不動會莫名其妙減少翻了監控后甚至還不知道它能藏多久。
幾個部門的員工廢了不少勁才找到這隻極會玩捉迷藏的狗,只是這條小狗的警戒心卻重的驚人,明明瘦的皮包骨頭了糧食擺在面前卻都不敢探出腦袋來嘗上一口,稍有一點動靜就又會竄出好遠重新藏匿起來。
當時的辦公環境是根據工作地址臨時搭建的,樓后堆了不少廢棄的裝修材料,員工們擔心強行將狗拽出來會對小狗造成傷害,正糾結要不要撥通消防電話時剛好被路過的唐酒看到。
唐總本來只是臨時來檢查這裡的工程進度的,卻意外看到只一閃而過躲進鋼筋堆里的身影,分公司的人萬萬沒想到轉身唐酒就給自己劃了間空置的員工宿舍,從那以後每天早晚都能在材料堆前看到一盆定時更換好的新鮮狗糧和水。
從一見就跑,到慢慢抬眼偷著看他、再到小狗敢當著唐酒的面開始吃他給的東西......直到最後顫抖著腿從鋼筋堆中走了出來讓唐酒揉它柔軟的肚皮......他足足堅持了近兩個月,堅持到工地的驗收都已經結束吊車都開始撤走了。
全公司都以為人美心善的唐酒會領養這隻可憐的小狗,沒想到轉身他就帶著狗狗到了市裡最大的動物醫院,檢查過身體打了疫苗后照顧了一段時間便給它找了個最好的歸宿送了出去。
人類的手舉的有些酸了,不過他卻笑的十分溫柔,眉梢眼角儘是笑意。對面的魔族還在權衡著要不要接下這塊誘人的糖果,糾結的樣子像極了當年那隻猶猶豫豫反覆伸出爪子想要試探的小狗。
無論他接不接都不會影響故事的結局——他對一隻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流浪狗都能付出幾個月的耐心,難道會因為眼前這隻魔族一時的拒絕就一蹶不振偃旗息鼓了嗎?
畢竟是第一次,唐酒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塞穆爾對外界的警戒心遠沒有魔族自以為的大,他很有自信在未......艹?!!
人類還沒想完就驀地驚在了原地,整個人如同被雷劈過一樣大腦都瞬間喪失了反應能力。
——這隻、這隻剛剛見面沒幾分鐘的魔族竟然接下了他給的糖果,而且......而且還用了一種唐酒絕對沒有想象過的方式!!!
人類曾對今日的場景做過無數次的設想,他甚至針對塞穆爾可能出現的每個舉動都預設出了對應方案,可他卻怎樣也沒想到......塞穆爾偏偏還是能做出他意料之外的舉動!
這隻魔族總是這樣,腦子裡只有一根筋單純的可怕,正是因為他太直了,反而無法讓其他的人順著他的腦迴路去猜測他的行為舉動了。
唐酒對著正含住自己手指吮吸的魔族慢慢回過神來。
魔族有著一頭極為堅硬的甚至可以說是扎手的紅髮,有著一身薄薄覆在身體之上結實但並不誇張的健壯肌肉,卻也同樣有一條柔軟又靈活的舌頭。
它裹纏著唐酒的兩根手指,舌尖快速掠過他指上的關節劃過皮膚的每一寸紋路,將上面殘留的每一絲甜意都舔舐的乾乾淨淨。
它輕而易舉地就將唐酒拿著的那顆糖搶了下來,隨後一遍一遍搜索過他的指尖,終於吃到了糖的魔王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像是只被餵飽了的饜足的大貓。
人類借著衣服的遮掩拿出了包濕巾,他深深吸了口氣,僵硬麻木地擦著仍殘留著塞穆爾舌尖觸感的手指,感覺自己的呼吸有點困難。
等他平復下來心情且聰明的智商重新佔領高地時那隻可惡的罪魁禍首已經自顧自地將他帶來的其他糖給吃的七七八八了。
唐酒差點又是一口氣沒上來——全!都!吃光了!!!他一年都吃不了那麼多糖!!!
魔王大人這麼多年來頭一次這麼快樂,糖在大陸上並不是什麼普通的東西,甚至哪怕是對於人族來說都十分珍貴,許多平民辛苦上一年都不一定捨得吃上一塊,這種東西更多的是貴族們才有資格享受的物品。
而且這片大陸的製糖技術並不算高,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極差,無盡深淵這地方貧瘠的天使聽了都想流淚。又因為魔族的凶名廣為流傳,流浪商人都不願意到達這片土地,不通貿易在哪裡都是一個大問題,塞穆爾這個魔王想買到塊糖都十分困難。
這裡根本沒有沉降清汁結晶脫蜜的技術,大陸上的糖要不是淡的只有一絲絲的甜味,要不就是充滿了提取植物的特有味道和殘渣,在植物味道的遮掩下糖的甜味兒反而可以忽略不計了。
塞穆爾已經很多年沒有吃到品質這麼好的糖了。
裡面甚至還有草莓味兒的!
唐酒只知道有個說法是甜食會讓人心情變好,沒想到對於魔族也是一樣,在塞穆爾的眼裡現在的人類甚至比剛剛還要更美貌上三分。
他看了看手裡的糖紙,破天荒地產生了幾分不好意思的情緒,他抓了抓自己如烈火般的紅髮:「你這麼弱的人類在無盡深淵裡很危險的,看在吃了你的糖的份上......我可以把你帶出去。」
「領地周圍是蠻荒大陸,那邊比無盡深淵還要危險,我可以把你帶到魔族領地與人類交接的地方,那邊的人類雖然稀少,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在那裡生活的。」
人類的眉頭立即就蹙起來了,他身子如弱柳扶風般輕輕晃動了下,神態憂愁神情恍惚地又開始擠起了眼淚:「可我有著這樣不祥的顏色......聖教庭的騎士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柔順黑髮下隱約可見他雪白的皮膚,眼尾暈開的紅色更給他平添了三分我見猶憐,塞穆爾卻認真點了點頭:「要不你試試染個頭髮?有一種精靈的綠腦袋很好看的。」
「……」。
我們站在一起就是紅配綠嗎?
不對,我有病嗎給自己染個綠腦袋?!
唐酒又開始深呼吸。
「我可以留在魔族嗎……?」他小心翼翼問道。
「魔族的傢伙們都十分兇殘……」,廝殺同族的事情時有發生,打紅了眼時就連塞穆爾這個魔王都會被捲入戰局,雖然每次塞穆爾都能用絕對的實力打服他們,但這麼多次下來他也沒少受傷。
這麼漂亮的人類放到魔族怕是分分鐘就會被活撕了。
唐酒早就猜到了他要說什麼,他的雙手微微舉起一上一下平放胸前:「其實我也是有點自保能力的。」
話音剛落,他虛虛合住的掌心中就泛起了絲微弱的白光,光芒隨著他手掌分開的距離越來越盛,最後竟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了一張如水面般泛著漣漪的光之鏡。
越靠近無盡深淵的地方暗元素分佈的就越密集,更不用說是無盡深淵裡面了!根本不可能有人使出其他元素的魔法!
塞穆爾還沒來得及震驚,就見著光鏡的表面微微波動了下,如同有人往一片平靜的湖中投入了枚小小的石子一般。凝聚成光鏡的乳白色慢慢退卻,逐漸露出鏡子外的另一方空間來。
那是一個面積十分巨大的倉庫,遠方井井有條排列著塞穆爾不認識的金屬制貨架,周圍是許多他這個鄉下魔從沒見過的生活用品,正中間的空地上……堆出了一座比塞穆爾整隻魔還要高的糖山。
花花綠綠五顏六色的,簡直是人類手裡剛剛那座糖山的放大版。
與糖山相比周圍地上零零散散的幾百枚金幣就更毫不起眼了。
「其實我是一個空間系魔法師,鏡里是我這麼多年積攢的部分家當。」人類笑著將手裡的濕巾隔空一拋,紙巾頓時穿過了鏡面落到了倉庫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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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類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兩根潔白的手指隔著包裝紙輕巧地捏著那顆奶糖與他對望。】
兩根手指捏怎麼看都像比心…
前提是你不要翹起另外三根手指(
2.塞穆爾是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