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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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和宋長遙是一起來的。

包廂內人變多,但誰也沒去接沈淵剛才的話,氣氛自然冷下來。

言忱偏過頭看,正好和沈淵投過來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這回她眼帶笑意避開,低下頭時還在想,這座城市好小啊。

小到隔了好多年,他們還能在這座城市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

「這我舍友。」傅意川主動介紹,「遙遙和言忱見過,沈哥……」

話說到一半卡了殼,他忽然想起那些如同噩夢一般的微信消息,以及鋪天蓋地而來的還未得到證實的流言,還是沈淵主動接過話茬,「沈淵。」

清冷聲線一如既往地淡漠,像初次認識那般自報家門。

言忱征了兩秒,唇角勾出個不易察覺的笑,學著他的語氣介紹道:「言忱。」

說完她還朝他伸出手,好似要禮貌建交。

因常年彈吉他,她的指甲很短,修剪的整整齊齊,指尖有一層薄薄的繭,但她手指又細又白,那些瑕疵可以完全忽略,一眼看去很漂亮。

手在空中懸了幾秒,沈淵仍舊沒動作,言忱懶洋洋地發出個鼻音:「嗯?」

似是提醒他要禮貌握手,但她笑得像在挑釁。

言忱精神本就不濟,看他面無表情也懶得再逗他,乾脆把手縮回來,但她手縮到一半忽然被握住。

不是虛晃地握,而是緊緊握住她手掌的前半部分。

他手指長,剛好觸到她掌心,指尖不經意掠過她指腹。

如果沒有感受過他手心的溫度,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手這麼涼。

他身體的溫度和他的性格是兩個極端,那會兒她總喜歡把冰涼的手塞他脖頸里,他嫌涼但又怕她鬧,便緊握住她手或是把她手一疊直接塞進他衣服下邊,饒是放縱如她,也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不知所措。

但他見她紅了耳朵尖兒,倒是輕笑著看她,爾後揶揄道:「我當你什麼都不怕。」

他手心有一層薄繭,比不得幾年前的手感,但突然握緊他手,言忱在這陌生的地方竟平白生出幾分安全感。

言忱有一瞬間的恍惚,只聽沈淵低聲道:「你好。」

她思緒因這句話回攏,瞟了眼仍舊交握著的手,手指散開,然後把散落下來的碎發別到耳後,淡漠道:「你好。」

說話像陌生人見面,但眼神交匯時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流露出來。

其他三人看著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服務員打破了寂靜,「您好,請問現在要點單嗎?」

傅意雪立馬活了過來,激動地應:「點點點!」說完戳了戳言忱的手臂,「言寶,你吃什麼」

言忱瞟了眼菜單,「我要個粥,其他的隨意。」

「你只喝粥?」傅意雪伸手探了探她額頭,「沒發燒啊,怎麼這麼蔫?」

「就沒什麼精神。」言忱說:「你那屋睡不好。」

傅意雪:「……」

她耳朵尖兒忽然一跳,眼神有些曖昧,「這麼多人,你說這些不合適吧?」

言忱隔了幾秒反應過來,她被傅意雪逗笑,只是沒什麼力氣,連笑也有些虛,她抬手在傅意雪腦門上敲了下,「我說我認床,你在想什麼?」

傅意雪:「……」

當然是在想一些成年人會想的東西。

傅意雪也不敢明目張胆說,只能倚在她肩膀那兒,低聲控訴:「明明就是你讓我想歪的!」

「我也沒讓你說出來。」言忱輕輕推了她一把,「有點重,別靠我。」

傅意雪哼了聲,「那個弟弟不是給你送了葯?拿出來吃啊,難不成要供著?」

言忱想了想才從包里摸出一盒葯,「你說這個?」

「對啊。」傅意雪說:「弟弟專程去校醫院給你買的葯呢,為這盒葯你也能加個微信吧,結果你還跟以前一樣,弟弟現在肯定夢碎太平洋了。」

「加上你替我聊?」言忱從藥盒里摳了兩顆葯出來,她面前的水杯已經喝空,正想抬手喊服務員倒杯水來,旁邊忽然推過來一杯溫水。

言忱偏過頭看他,朝他挑了挑眉。

沈淵低聲開口:「沒喝過。」

言忱笑了,她把葯扔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喝過也不介意。」

沈淵就在她身側不到一米的距離,聽得真切。

傅意雪卻沒注意到他們兩人之間涌動的暗流,專心致志的點單,點完以後才湊過來問言忱:「你說那弟弟明天還會不會去找你?我感覺他是個很有毅力的人。」

「不知道。」言忱喝過葯,腦袋愈發昏沉,聲音冷冷的,「不感興趣。」

傅意雪撇嘴,「那你對誰感興趣?這麼多年,我聽這話都快膩了。」

言忱眯著眼環視了一圈包廂,目光在沈淵身上停留許久,最後輕笑一聲,「看緣分吧。」

傅意雪:「……」

信你個鬼!

-

正好肉端上來,傅意雪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大家開始烤肉。

傅意川和沈淵一人拿了個夾子,把削得很薄的肉一片片放上去,刺啦啦的聲音響起,白煙被吸走,肉味彌散出來,而言忱面前擺著一碗看上去素淡無味的粥,她一勺一勺舀著慢吞吞地吃。

肉烤好以後傅意雪要給她夾,她直接攔住,「我不吃。」

「那我們吃肉你喝粥,我於心不忍啊!」

「沒事。」言忱吸了吸鼻子,鼻音仍舊很重,「粥挺好喝。」

傅意雪見她實在不能吃,這才歇了心思,一個人吃起來。

言忱確實沒什麼力氣,傍晚那會兒還感覺能撐住,這會兒腦袋有些昏沉,大抵跟她中午沒吃東西有關。

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再吃點東西,但聞著肉味有點難受,根本吃不下。

尤其喝過那個葯之後,她很想回去睡覺,但傅意雪剛回來還沒吃飯,總得讓她吃飽。

腦子裡紛繁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嘴裡的粥索然無味,她得很長時間才能吃進去一口,直到面前的盤子里忽然被放了一片肉,烤得焦黃,但看起來沒那麼膩,蘸了一層薄薄的孜然。

她以為是傅意雪給的,稍抬了點兒頭說:「你自己吃吧,不用……」

頭抬到一半發現沈淵正盯著她,夾子剛好上還有一片肉,在她的注視下又放到她盤子里。

言忱:「……」

大腦有幾秒鐘的宕機。

等恢復之後才看向他,他又回到了烤肉的那套程序中,衛衣袖子挽起來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他是冷白皮,燈光一照顯得更白,神情嚴肅,這些肉彷彿不是肉,是手術台上的病人。

「給我的啊?」言忱故意問他。

沈淵瞟她一眼,「不吃?」

言忱抿唇,爾後笑開。

她正找自己的筷子,旁邊就給她遞了一雙已拆封的筷子過來。

「你的?」言忱低聲問。

沈淵:「用過。」

言忱:「……」

筷頭乾乾淨淨,一點兒使用痕迹都沒有,她笑著拿過,卻刻意調侃,把之前那話又說一遍:「用過也沒關係。」

不經意間,他倆挨得就近了起來。

包廂里有抽油煙的聲音,傅意雪忙著和傅意川吵鬧,他倆這邊倒是沒人注意。

言忱忍著噁心吃了兩片肉,沈淵又陸續給她夾了幾片菜過來,油不大,這才算是把噁心感壓下去了一些。

她稍吃了一點就想撂筷子說飽了,但沈淵把那碗粥往她面前挪得更近,雖不說話,但意思明顯——喝掉它。

言忱皺眉,「不想吃。」

沈淵手邊的動作頓了下,先是沉默地看她,而她挑釁地看回去。

在近一分鐘的對視之後,沈淵終於說了重逢之後最長的一句話,「自己身體什麼德行是不是忘了?還當自己十幾歲小姑娘在這兒玩任性?」

言忱眯了眯眼,帶著幾分危險地看他。

但他跟過去一樣,依舊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愛喝不喝,沒人哄你。」

言忱:「……」

日。

-

傅意雪和傅意川許久沒見,聊起來沒完沒了,言忱都倚在椅子上打了個盹,兩人還在互懟。

傅意雪說想掙大錢,傅意川說她不如做夢。

一直到這家店快要關門,他們才從店裡出來。

在包廂里時還沒察覺,這會兒出來發現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陰晴不定的五月一點兒都不像盛夏的開端,反倒像要入秋。言忱一出門就打了個哆嗦,宋長遙走在最前面開門,她剛好迎在風口,吹得她腦仁都嗡嗡疼。

傅意雪呼了口氣,冷得在原地起跳,「這是什麼鬼天氣?一會兒咋回家啊。」

傅意川把自己外套脫下來給她,「別回了,附近開個酒店住一晚吧。」

「那你們呢?」傅意雪問。

「當然回宿舍。」傅意川說:「言忱不是生病了么,我們把你們送到酒店然後再回宿舍,明天她到我們學校也方便。」

「也行。」

言忱累到不想發表任何意見,儘管出門時裹了件厚外套,這會兒仍舊難抵寒意,攏緊外套在吵鬧中開口:「去哪個酒店?」

「奇遇。」沉默了一晚上的沈淵忽然開口,而且看似隨意地走了幾步往前看,卻正好擋住了風口,風把他頭髮都吹亂,他仍舊是面無表情地說:「打車過去吧,我和川子送她們,遙遙你先回宿舍。」

傅意川聽見這安排皺眉,「沈哥,附近就有快捷酒店啊,環境還可以的。奇遇那邊雖然不遠,但……」

「我出。」沈淵已經伸手攔了車,傅意川的「貴」字卡在喉嚨里,愣生生又憋回去。

言忱副駕駛後邊靠窗的位置,沈淵坐在了副駕。

上車之後大家都沉默許多,言忱倚著車窗閉眼假寐,半夢半醒間好像回到了北望。

北望的氣候和北城差不多,一到五月天氣就陰晴不定,不知什麼時候會下雨,她不太喜歡雨天,尤其是小雨,總淅淅瀝瀝地落個沒完,像是老天爺在掉眼淚。但沈淵一到下雨天就總望著教室窗外,她問他在看什麼,他說看雨。

言忱輕嗤,「雨有什麼好看的?」

他說:「把這個世界都洗乾淨了。」

後來她好像也有點喜歡雨天。

霧蒙蒙,淅瀝瀝,有傘的慢行,沒傘的狂奔。

甚至有時坐在陽台看雨都能看幾個小時,也沒什麼事兒做,就是坐在那裡發獃,偶爾彈個吉他,傅意雪看見了就會說她好浪漫。

她突然有點想彈吉他。

正胡思亂想著,耳邊傳來喊聲:「言寶醒醒,我們到了。」

言忱迷濛著睜開眼,副駕駛已經沒人,傅意川也下了車,而傅意雪在等她出去才能出,言忱晃了晃腦袋,這才清醒了些。

她下車以後還拉了傅意雪一把,等站定之後才想起來她的吉他之前放在了後備箱。

言忱眉頭微皺,下意識喊:「沈淵,你把我吉他拿下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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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這時候想起我了?

傅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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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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