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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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坐在奶茶店裡的幾乎都是同齡人,《認錯》這首歌在每個人的青春期里都盛行過。

言忱也不例外。

她雖然不會把這種歌放在歌單里,但初中那會兒只要走在街上,尤其路過KTV和網吧時,總能聽到這歌在放著。

而在她印象里,沈淵是從來是不會聽這類型歌的。他更喜歡樂隊的慢搖滾風格,能從他歌單里扒拉出伍佰和鄭鈞,也不會看到許嵩。

這會兒為了為難她,倒真是有心了。

言忱在原地坐了會兒,身子才慢慢擺正。

老闆娘是個會體貼人的,低聲和言忱說:「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這單就不做了。」

直接點十遍《認錯》,擺明了就是在侮辱人。老闆娘雖然喜歡錢,但取之有道,她干不出這種踐踏他人人格的事情。

但言忱眯著眼看向沈淵,輕笑了聲,「我唱。」

語氣沒半分不悅。

她重新拎起吉他,在麥前試好音,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彈起前奏,毫無負擔地唱了起來,「那天午後,我站在你家門口。」

她的煙嗓和這首歌結合得很好,比原版聽上去還多幾分落寞。

只是她唱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沈淵。

今天天氣回溫,他沒穿外套,淺灰色衛衣搭了條黑色褲子,顯得腿修長。

他就站在櫃檯前,目光徑直落在她身上,比之前那些女生想要窺探她身上八卦秘密的眼神還要熾烈。

言忱對工作向來不敷衍,一個字兒都沒改,一個音都沒錯地唱完了半首。

她指間吉他仍舊在彈,沈淵也一直看她。

直到第二段再次開始,老闆娘已經做出來七杯奶茶,她問沈淵:「打包還是現在喝?」

沈淵抿唇看向那邊的言忱,她仍眼帶笑意,但唱出來的曲調哀婉纏綿,聽出了幾分心碎的感覺,這大抵就是煙嗓的魅力。

老闆娘見他沒反應,又重複了一遍,「請問您是打包還是現在喝?」

沈淵回頭,他掃過桌上那一排奶茶,「送給來店裡的人吧。」

老闆娘:「???」

言忱那邊聲音更低,「全是我的錯,現在認錯有沒有用……」

情感充沛到特別像哽咽聲。

聽不下去了。

沈淵隨意拎起一杯奶茶往外走,老闆娘立馬喊他,「帥哥,還沒付錢。」

他回頭問:「多少?」

「一千二百八。」

沈淵毫不猶豫掃了碼,然後盯著櫃檯上那一排奶茶,他手指戳向最邊上那杯,「這杯留給她。」

沒指名道姓,只用了個代稱,老闆娘懵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指著在那兒唱歌的言忱問:「她?」

沈淵微不可察地點頭。

言忱那邊在back第三遍主歌,情感爆發力更強,特別容易把人代入她的情緒中。

沈淵卻已疾步走到門口,最終在她落下來的尾音中說:「剩下九首換了吧,隨意唱。」

終究還是沒法聽完。

-

「沈淵絕對跟這小姐姐有什麼!我就不信他是閑的。他們馬上答辯,他不去查重跑奶茶店來晃,說跟小姐姐沒什麼事我都不信。」

「得了吧,你現在還喝著人家奶茶呢,管人家有什麼事。」

「聽說昨天沈淵在他們院群里冒泡了。一千多人的大群,大家都討論瘋了,完全忘記沈淵還在,就雜七雜八的說了一堆,結果他來了一句:認錯人而已。」

「然後呢然後呢?」

「沒啥然後,我聽我醫學院的朋友說,沈淵還澄清說自己單身,然後大家就不敢在群里討論了,怕被正主逮到。」

「……」

言忱坐在店裡靠窗的位置上,手邊放著沈淵點給她的奶茶。

還是熟悉的草莓味。

臨近中午,她有點消極怠工的意思,老闆娘也體諒她,就讓她歇一會兒。

她在這個位置坐了近一個小時,後邊那桌的女生們瘋狂討論了四十多分鐘。起初她剛坐過來的時候,她們還不太敢討論,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言忱便識趣地戴上了耳機。

但她沒開音樂。

於是后桌就開始肆無忌憚討論。

她就聽一樂。

她好像從小就沒那麼多好奇心,沒什麼特別想了解的慾望。

甚至也不太了解她們這些奇奇怪怪的表達欲,她遇到過最有表達欲的人就是傅意雪,小到今天遇見兩隻蚊子,大到微博熱搜第一,她都要跟你事無巨細地分享,從食堂到宿舍的路上,她的嘴永遠不會停。

而她向來是傾聽者。

后桌仍舊在聊著沈淵的事兒。

只不過從他和小姐姐的感情聊到了他在川大的經歷上。

大一剛入學就被學校里赫赫有名的校花學姐倒追,結果脾氣差得要死,直截了當就把學姐給拒了。

軍訓那會兒拉練跑十公里,他永遠第一個到達終點,最後軍訓匯演時他站在前排當舉棋手,在太陽下暴晒過二十天的顏值依舊吊打其他院系舉旗手,成為醫學院的門面。

入學沒多久就狂刷了學校的表白牆,總有人在不同地點拍到他,食堂、操場、教學樓,甚至是校外的小吃街,好多人問這人是誰?想認識一下。上得次數多了,各個院系都知道醫學院有一個長得很帥的學弟,有時還有外系的學姐們來蹭他們班的課上,但這人油鹽不進,無心戀愛。

那段時間倒是促成了不少醫學院和其他院系的戀愛佳話,唯有他,一直單身。

不過他也就火了一陣,等到軍訓結束,學長學姐們對新生的興趣下去之後,他自然成為了「過去式」。

偏偏醫學院穿白大褂上實驗課,每次他們上完課去食堂時,沈淵總會被偷拍,而他的顏值是走在路上偶遇后,你一定會停下來回頭再看兩眼的程度,所以他的熱度經久不下,尤其在期末考試前,他跟舍友去圖書館複習,看書時專註認真,側顏堪稱絕殺。

恰好那段時間川大在拍110周年校慶的宣傳片,拍攝素材里有圖書館,然後他入了鏡,那個完美的側顏殺被完整保留下來,唯美又浪漫,像極了偶像劇男主走進現實,而校慶宣傳片在各個班級的晚自習里放了一周,幾乎沒人不記得那個鏡頭。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就成了川大的門面,也是醫學院出了名的高嶺之花。

后桌的女生聊起來時,就說他好像莫名其妙征服了所有人,然後理所當然成為了眾星捧月的存在。

「那他脾氣呢?你不是說他脾氣差到氣走校花?但我看他好像還行啊,之前一個活動上遇見,他挺紳士的。」

「大一那會兒我們在學生會,每次搬桌椅他都沒偷過懶,而且看有女孩子體力不支,他立馬就會幫忙,還讓女孩子歇著。」

「是嗎?我咋感覺你們說得和我這兩天看見的不是一個人啊。你們沒看見他看那小姐姐的眼神?我的天吶,我感覺要把她扒皮抽筋一樣。」

「所以我們猜測兩人之間有點什麼嘛。」

「我覺得最大可能就是他對小姐姐愛而不得。」

後邊那四個字被刻意壓低,顯得特別神秘。

言忱卻不經意笑出聲來,這笑聲驚擾到了后桌,一瞬間大家噤若寒蟬。

言忱摘下耳機塞回包里,站起身回頭看了眼,在一眾女生略帶驚恐的眼神中精準找到了剛才說話的那女孩,朝她挑了下眉,「想象力很好。」

仍舊是不變的煙嗓,只不過離開麥聽起來沒那麼有距離感。

女孩兒愣怔兩秒,忽然眨了眨眼:「謝……謝?」

言忱轉身回到唱歌的位置。

她照常工作,那些討論對她來說不過是隨耳聽過,以前帶著惡意的評價聽多了,這些好像都不算事。

就是順帶聽了聽沈淵的近況。

下午很快過去。

奶茶店裡人來人往,她今天的工作狀態更鬆散一些,人多時彈一彈,人少了就歇著喝杯奶茶,玩會兒手機。

但幾乎沒有人少的時候。

這段時間正好是學生們鬆散的時間,沒有期末考的壓迫,作業也少,所以聽說了八卦以後,跑來圍觀的人一波又一波。

只是都不敢太明目張胆。

言忱就在這樣的「圍觀」中度過了一下午。

天色將晚,川大的路燈悉數亮起,言忱在完成了一段吉他獨奏之後打算結束今天的表演,但在收吉他時奶茶店進來七八個男孩兒,穿著工字背心兒,短褲,手裡還捧著籃球,見言忱正在收吉他,有人惋惜了聲,「緊趕慢趕還是來遲了。」

「小姐姐,你這是要走了嗎?」其中最高的男孩子問。

言忱點頭,「結束了。」

一堆男孩兒在那互相埋怨起來,說是因為誰才來遲了。

言忱剛把吉他放進包里,就聽有人說:「小姐姐,我有個朋友特別想聽你唱歌,能再唱一首嗎?一會兒太晚的話我們送你回去。」

他說得格外真誠,言忱放吉他的手一頓,回頭掃視一圈,「哪個?」

幾秒后,眾人齊齊指向最邊緣處的男孩兒,然後男孩兒的臉忽然紅透,擺著手磕磕巴巴地說:「不……不是,我……我沒……」

磕絆許久也沒說出什麼來。

言忱看著好笑,又把吉他從包里拎出來,她坐回原位,「想聽什麼?」

「隨便!」眾人見她這麼好說話,立馬誇道:「小姐姐人美心善。」

言忱沒再說話,直接彈起了吉他。

奶茶店對面是一盞昏黃路燈,路燈下還立著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站在那兒眺望,言忱的目光隔著窗戶和他對上。

「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

一曲結束,那幫男孩兒鼓掌聲特大,捧場極了。

言忱的情緒被他們調動,表情輕鬆了一些。

她收好吉他,跟老闆娘打了個招呼便離開,臨出門時一個男孩兒喊住她,「小姐姐,我們送你。」

「不用了。」言忱說:「這路我熟。」

她推開門,忽然一陣風吹過,把她本就松垮扎著的發圈吹落在地,紫色頭髮隨風揚起,她彎腰去撿發圈兒,有人卻先她一步彎下腰,精準無誤地把發圈勾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言忱愣了兩秒,側過身去看,和他目光在空中交匯。

誰都沒說話。

言忱就任由頭髮亂著,她往校外地鐵站的方向走,那人就在不遠處跟著。

但她走了一段距離,就聽見後邊有人氣喘吁吁地喊,「小姐姐!」

言忱沒當是在喊她,但追過來的人是練體育的,腿長體力好,沒幾步就追上了她,在言忱錯愕的目光中飛快地說:「小姐姐,我挺喜歡你的,這是我微信號,你記得加我。對了,我叫鄭晨。」

說完以後還沒等言忱反應過來,直接往言忱的衛衣兜里塞了張紙條,似是怕聽到拒絕,說完就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叮囑,「小姐姐路上小心啊。」

言忱:「……」

「回去以後可以微信上告訴我!」

言忱:「……」

她站在原地發懵。

這是第一次有人以這種說直白也談不上直白,說委婉也談不上委婉的方式來告白。

她伸手從衛衣兜里拿出那張紙條,還沒來得及打開看就被人搶過去。

言忱抬起頭盯著沈淵看,對視許久,最終她扯出一抹笑,無奈搖頭,然後什麼都沒說繼續往外走。

去地鐵站的這段路不長,路上人也少。

言忱一路往前走,沈淵就在後邊跟著。

等能看到地鐵站口的時候,言忱忽然停下,她回過頭望向不遠處的沈淵,而沈淵也望向她。

像是長達一個世紀的對峙。

她背著吉他,頭髮被風吹亂。

他手上纏著她的發圈,拿了別的男孩兒給她的微信號。

時隔六年,他們在這樣的安靜的夜色中對視許久。

言忱輕呼了口氣,正打算打破這寂靜,卻聽到沈淵先她一步開口,「你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風把這聲音攪得支離破碎,言忱竟聽出了幾分委屈。

她眯了眯眼,嘴角揚起,煙嗓跟夜色融為一體,慵懶又散漫,「好久不見?」

沈淵盯著她,唇抿成一條線。

在他再次開口之前,言忱朝他伸出手,「還有,發圈還我。」

※※※※※※※※※※※※※※※※※※※※

沈淵:???

言忱:幹嘛?

沈淵:我讓你解釋啊!解釋了我就原諒你。

言忱:我不。

沈淵:……

啊啊啊啊氣死了!

言寶真的好會氣人哈哈哈哈。

明晚九點再見,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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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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