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將軍
直到坐在桌前的時候,楊明心才意識到將腦子裡想象出來的東西繪製在紙上有多麼困難,之前看過的穿越小說里的男主都是理工科,似乎並沒有她這種煩惱。
拿著畫的歪歪扭扭看不出形狀的圖案塗塗改改好幾遍,她才將這張最簡單的珍妮紡紗機的圖紙謄抄在一張乾淨的紙張上。
根據印象中的樣子畫出的圖案很難說是否精準,只能到時候交給匠人們試試看了。
其實比起這些機器,在古代最值錢應該是礦產資源,她雖然對自己家鄉附近的一些礦產分部有些印象,但很難說這個世界到底跟她原本所在的世界的地質構造是不是相同的。
一切都要出宮看看才能知道。
將寫好的配方收拾好,楊明心抽出一張紙,又將請旨出宮探望外祖的奏摺寫好,然後叫青岫遞給皇帝身邊的內侍。
雖說她是在宮外開了府的公主,但進出宮禁還是需要遞個奏摺以示尊重。
皇宮大內是個黃金打造的牢籠,裡面關著無數身不由己的人,楊明心略微有些慶幸,還好她沒有穿越成什麼後宮妃嬪,不然一輩子都要被關在這個精緻的監獄之中了。
翌日,楊明心起了個大早,青岫照舊伺候著她起床,看見她這兩日情緒好了不少,膽子也略微大了些,問道,「公主,咱們出宮是直接回府還是先去白將軍府中探望?」
楊明心思索了一下,既然出宮說是為了探望生病的外祖,那麼這個樣子是要做的十足的,於是說道,「先去外祖家中探望,你將我之前備好的藥材都帶上。」
青岫得了命令,便去安排出宮后的事情,楊明心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銅鏡中五官略有些模糊的自己,然後無奈的揉了揉脖子。
古代的髮髻好沉啊。
如果說回到古代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梳妝一定是其中之一,厚重且不透風的粉配上沉重的髮髻和匹配公主身份的金銀飾品,足以讓頭上多出三四斤的東西,這還是不穿朝服的情況下。
難怪時下的女子流行穿男裝,任誰都會覺得男裝比較舒服。
坐上出宮的轎輦時,青岫謹慎的問道,「殿下,咱們走前朝還是後宮的門。」
公主跟後宮妃嬪有些不一樣的地方,一般妃嬪出宮省親都是走後宮的鳳儀門,但是大燕曾有過女帝,公主的地位便比較特殊,也時常有直接從前朝出入的。
楊明心此時沒什麼心情糾結這種事情,便說道,「走後宮的門吧。」
路過前朝誰知道會不會碰上什麼話多的大臣,她現在實在無心跟這些人玩彎彎繞繞那一套,倒不如避開他們比較清靜。
反正自己在後宮就彷彿洪水猛獸,誰見了都是退避三尺,必然不會有人上來多嘴多舌。
青岫應下之後,便指揮抬轎子的太監往後宮的鳳儀門走,一路上倒是經過了許多亭台樓閣,也隱約看到一些妃嬪的身影。
她們果然都躲在遠處,有的似乎害怕被楊明心看到,甚至直接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只是她們可能忘了自己髮髻很高,臉倒是躲掉了,頭髮還暴露在外面。
楊明心覺得自己在後宮可能沒什麼風評,大約是滅絕師太級別的人物了。
無心搭理這些瑟瑟發抖的小妃嬪,她現在滿心想的都是賺錢的事。
只是萬事開頭難,想從京中開始掙錢,只怕是不容易的事。
白將軍的府邸距離皇宮並不遠,楊明心的轎輦從鳳儀門出去之後,繞過了幾條街巷,便到了白將軍居住的長樂坊,這裡到處都是官員的府邸,因此顯得很清靜,楊明心下了轎輦,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從正門走了進去。
顯然原主是經常來白家的,至少門口的侍衛只是規規矩矩的行了禮之後就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顯得非常自然。
白老將軍最近身子確實不算好,他已經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了,早就超過了這個時代的平均壽命,因此有些老年病是尋常的事情,白老夫人的身體倒是稍好一些,只是眼睛有些看不清楚,楊明心猜測多半是白內障。
可惜這個時代也沒什麼治療白內障的好法子,只能在家中將養著。
「外祖,聽說您近日身子不太舒服。」楊明心進了白老將軍的書房之後便開口說道,白老將軍身邊的幾個小廝很有眼色的同青岫一起退了出去,順便關好了門。
「公主。」白老將軍恪守禮數,但是楊明心自然不可能讓一個老人家給自己行禮,於是在他還沒跪下之前便趕緊扶住了,「外祖怎麼總是這麼客氣,您身子不好,趕快坐下。」
扶著白老將軍在扶手椅上坐好,楊明心才在邊上坐下,「外祖臉色確實不好,莫不是因為邊關之事憂心?」
其實白老將軍前陣子身體還是不錯的,甚至每天早上起來還能在府中練練劍,這幾天聽說是病了,想來想去也就只能是鄭江流的事情。
「欸……」白老將軍長嘆一聲,然後才關切的看向楊明心,「聽說公主前些日子在宮中暈倒了,現在無事了吧。」
楊明心苦笑著搖頭,「孫女沒什麼事了,那日只是一時氣的上了頭,急火攻心,才暈了過去,在宮中靜養了幾日便好了,只是皇兄似乎並不遠聽我說鄭節度使的事……」
她多少有些欲言又止,畢竟在白老將軍面前說皇帝的壞話也不太好,古人很在乎天子這一說,因此說話時多少有些忌諱。
白老將軍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早該猜到的,只是……欸。」
看著這位老人已經花白的頭髮,楊明心心中一時也有些酸楚,她這個外祖算得上是一心為國為民,卻又算是親眼看到了楊竟宗這個皇帝的態度,心中的情緒又該如何複雜,他們習慣了忠君愛國,一時間只怕是難以轉換過來思想才是。
「外祖,孫女倒是有些打算,」楊明心也不打算賣關子,「如若皇兄始終不將此事放在心裡,我們只怕要早做準備才是。」
這就是她來這裡最主要的目的,己方陣營目前除了自己之外沒別人了,而她單打獨就想對付鄭江流和他的十萬邊軍,實在不現實。
現在看來,能策反一個算一個,至少要先擴大己方陣營。
「哦?公主請講。」白老將軍倒是沒想過楊明心會有什麼對策,於是多少有些好奇的說道。
楊明心抿了一口桌上早已準備好的茶水,壓低了聲音說道,「屯兵南方,隨時備戰。」
這是她這幾天在宮中想到的法子,自己的對手是手握十萬邊軍,並且能隨時策反剩下幾十萬邊軍的節度使,指望很少出去打仗的大燕軍隊本就很難抵擋,更何況這些燕軍內部也是黨派林立,一時間很難聽從她的指揮,到時候只怕大燕會陷入危局。
她並不是很確定,自己這個皇兄真的有能力平息了這件事情。
「你!」白老將軍瞪大了眼睛,似乎對楊明心的這個建議反應非常大,但是他很快又恢復了平時的神情,並且長嘆了一口氣。
「我原本想說你這是大逆不道,可站在大燕的立場,你的選擇是正確的。」白老將軍將自己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陛下輕信小人,又在宮中沉迷女色,只怕是被鄭江流兵臨這長安城下才能從夢中醒來,到時戰火連綿,一半的大燕都將落入賊人之手,而燕軍內部本身也有不少鄭江流平日交好之人,到時如果倒戈易幟,大燕亡矣。」
雖多年不在軍中,白老將軍卻對如今的朝堂和軍中內外關係非常了解,「若是提早屯兵南方,到時能夠在起兵之時將戰亂抑制在邊鎮,至少我朝不會元氣大傷。」
楊明心沒想到她這個外祖只是短短的時間便想到了這麼多東西,又或許這些事情他其實早就在心中想過了,只是礙於忠君這兩個字,始終不會說出口。
反正楊明心對忠君這兩個字沒什麼想法,尤其是對她這個皇帝哥哥沒什麼好印象,自然不會考慮這些事情。
「外祖,孫女這次來就是想問,您二位可否稱病前往江南,我隨後便可以用隨同照顧的借口一起離開京城。」楊明心說道,「我如今在京城皇兄的眼皮底下,想做什麼事只怕都很困難。」
說通了白老將軍之後,許多事就會變得方便一些,原先的平陽公主孝敬白老將軍夫婦在前朝後宮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因此為了照顧老人跟去南方並不會有人起疑,等到了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很多事情就好辦很多。
「公主既然說了,那我稱病便是,」白老將軍倒是沒有猶豫,「我今日便上表給陛下,三日後便啟程離京。」
楊明心沒想到她這個外祖父竟然這麼配合,心中多少有些感動,便真心實意的說道,「辛苦外祖了,孫女一定儘力,不會讓大燕的百姓落入無盡戰火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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