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險為夷
褚若拙當晚就趕去城裡去機場接人,安排車輛,接了專家和學生到地里現場看,因為人多,當然也不好再來禤曉冬這邊打擾,更不敢慢待了專家,只能包了車晚上回城裡酒店住,匆匆和禤曉冬說了情況暫時不住他這裡,專註去對付香蕉地去了。
專家帶了幾個機器和一群學生來,馬不停蹄到了地里,一套連環套下來,竟然真的將那象鼻綠蛾誘殺了不少,連續弄了一個星期,力挽狂瀾,香蕉地這一筆蟲災,又平安度過了。
眼見著香蕉樹上一串串粉蕉在陽光中變得一日比一日飽滿,透出淡淡粉色,褚若拙當機立斷,安排原本就安排好的工人開始採收,雖則提前了點,但夜長夢多,不能再拖。
而褚若拙又要忙著聯繫原本的甲方來拿貨,又要安排運輸,還要伺候好那請來解危濟困的專家,自然是忙到不可開交。
等到一萬畝香蕉全部採收打包,順利通過驗收,裝車,然後運往城市,等待上架。老教授和學生們採集到了充足而寶貴的實操數據,預計能拿出一篇漂亮的論文和後續研究,也心滿意足地被褚若拙送上了回去的飛機。
尾款開始陸續打回褚若拙的賬號的時候,他緩緩鬆了一口氣,事情終於告一段落,第一年大獲全勝,又把所有的坑都跳了一遍,明年基本就是純利了,自己吃一塹長一智,地里安裝監控,安排保安,這些都可以杜絕掉該走的坑——對方一擊不中,一般來說明年也不會再鬧。
他們要的,本來就是自己一蹶不振。
可惜,自己這一次算是遇到貴人……
說到貴人,除了盛無隅,他還應該感謝禤曉冬。
但想到禤曉冬,他就感到心情複雜。他拿出手機來,摸了摸,忽然想起並沒有禤曉冬的手機號碼。似乎在那裡住的短暫時間內,他從來沒看到禤曉冬用過手機,不要說是瀏覽新聞娛樂這些,就連最基礎的接電話發簡訊都沒見過,真不像城市裡的人,走到哪裡,手機就跟到哪裡。
他啞然失笑,開了車過去,那半山的小農莊驕陽下看過去只讓人陡然心中一靜。他在一路蟬聲中停了車走進去,正是午間,長廊側葡萄架上已結了累累葡萄串,石板路被曬得滾燙,隱隱約約聽到遊戲中槍擊的聲音,熟門熟路進了房裡,果然看到禤曉冬正在玩射擊遊戲。
他背對著門,正對著那效果清晰的曲面大屏幕上的敵人,拿著遊戲配備的槍在瞄準——和一般人玩這個遊戲不同,大部分人玩這個遊戲都是用滑鼠或者遊戲手柄,很少有人用配置的槍,當然能用彷彿真槍一般的遊戲槍來進行遊戲一直是這個遊戲的主要賣點,但大部分遊戲玩家還是不習慣,就算玩,大多數也都配備支架。
只有禤曉冬雙腿開立,穩穩站著,手裡端著遊戲槍在瞄準,看來應該承擔的是狙擊手的角色,薄薄的舊白T恤透出了那寬肩和漂亮的背肌,緊窄精瘦的腰,修長結實的腿——身材著實是很不錯。
意識到自己在關注不該關注的東西,褚若拙敲了敲門側,禤曉冬轉頭看到他笑了:「褚先生?事情都解決了?」他把遊戲暫停,將遊戲槍擱回牆上的書架上,笑容明朗,雙眸清澈見底。
褚若拙被這明亮得毫無掛礙的眼睛一看,忽然生了些自慚形穢來,壓下雜念:「都解決了,一萬畝全部採摘運輸驗收完畢,貨款也都收到了,今年算是有驚無險,圓滿度過。」
禤曉冬雖然這大半個月沒看到他,但也隱隱猜到了,聽到這個放心的鬆了一口氣對他笑道:「那可真是祝賀褚先生了。今晚要在這裡吃飯嗎?」
褚若拙道:「今晚就不打擾你了,我該回去了,訂了今晚的機票,今天過來是感謝你,還有拿走我的玻璃火炬,那可是我的轉運之魚,得好好供著了,我帶了個便攜魚缸來。」
禤曉冬點頭很乾脆:「好,我給你倒缸。」
褚若拙回去車上拿了備好的便攜魚缸過來,禤曉冬走到了廚房的玻璃魚牆處,熟練地將裡頭的魚撈出來,一邊給褚若拙說著養魚的注意事項。
午後蟬越發喧囂,魚缸的水盪在廚房的白牆上,波光蕩漾,彷彿兩個人都沉浸在一個大魚缸里,隔絕人世,靜謐安詳。
褚若拙盯著禤曉冬撈出那隻金紅色琉璃一般的龍魚出來,想開口說給他多一些費用,但又覺得無端會壞了氣氛,只是盯著他不知道心裡想著什麼。
魚缸妥帖裝好,供氧機開好放回車上,似乎沒什麼好說的了。
褚若拙揚起笑臉問禤曉冬:「這次實在麻煩你,魚的費用和這次住宿的餐費等等,我一起轉你,你手機號和轉賬賬號多少呢?」
禤曉冬伸手從架子上拿了個手機出來,將手機翻轉讓他識別背後的晶元,褚若拙卻發現他用的還是純鍵盤手機,很舊的那種,應該有品牌標識的地方,卻只是一串鐳射數字。
褚若拙掃了手機號碼后,微微揚眉問:「這是軍用的保密機吧?」軍用手機,為了防止泄密,完全杜絕民用網路,除了通訊功能和轉賬支付功能,幾乎什麼功能都沒有,每台手機綁定一個號碼,不會變,若是強行拆解,什麼信息都拿不到,但也意味著沒有視頻、網路論壇、直播平台、手機遊戲、朋友牆互動等等娛樂功能了。
禤曉冬笑了下:「對,質量很好,信號也強,一直能用,退役后就一直用著了。」
褚若拙心下微覺詫異,要知道普通的義務兵,是不會配置這種專用的保密機的——對方既然持有,說明他至少參與過一項涉密行動……但臨時行動一般只配給軍官,行動結束后就會收回,長期配備的,一般是有一定軍銜的軍官……但這一類軍官退役后都會有極好的工作崗位安置,不會在農村。
不過軍部的事,誰知道呢,橫豎肯定出了脫密期了。褚若拙不再糾結,笑道:「現在還有誰不用手機娛樂?你用這樣的手機真的除了打電話什麼都不能做,多乏味啊,不如我送你一台最新型號的手機?不用和我客氣,我家是做通信的。」要不是如此,一般人還真看不出這黑魆魆貌不驚人的鍵盤手機是軍用手機。
禤曉冬道:「沒什麼人和我聯絡,娛樂的話在電腦上都能看,沒必要換機。」他打開廚房巨大的雙門冰箱,從提出裡頭一大籃東西,顯然是早就打包好的,笑道:「這也是我準備好的,你上次說要的蜂蜜酒,另外還有我自己腌的一些醬,都貼著標籤,你回去放冰箱里,送人也可以,再有一些水果,給你路上嘗嘗。」他親自提著拿出去放到了褚若拙車尾箱。
褚若拙看著那巨大一提,最上面是新鮮葉子墊著的幾個粉紅桃子,不由感激謝了,便和禤曉冬揮手告別,發動車子下山。
越野車在太陽下烤久了,車子里多了一股甜甜的果香,聞著是熟透的桃子香味,分外誘人,想來就是禤曉冬那一大籃子水果了,褚若拙從倒後鏡,他看到禤曉冬站在農莊那木門口的決明子綠蔭下,含笑目送他離開,不知為何,心裡忽然起了一點愧意。
採收得急,那些粉蕉都沒成熟……竟忘了留一箱給這收留自己多日,體貼溫和的鄉間友人。似乎是從知道他坦承喜歡同性開始,他就下意識迴避他。
褚若拙平生恣意妄為,任性自私,卻第一次留意到了自己腦中的大象——那些屬於利己的,自欺欺人的,難以正視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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