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尤安花了三秒確認對面人口袋裡的玫瑰和他手中的是同品種,這個品種的玫瑰只產出於血族親王的花園,用鮮血澆灌而成,比起市面上其他的玫瑰多了份獨特的美感,好似花枝上都抹了甜膩的毒藥。
他的視線往上移,從口袋裡的玫瑰落在脖頸上一處暗紅色的咬痕。
那顯然是血族留下的咬痕,咬得很深,是多次咬痕疊加留下的曖昧痕迹。
尤安心中隱隱有了種不詳的預感,他看向這個人類的臉,發現自己所想到的最壞的猜想都沒有此刻糟糕——
陸爵?
怎麼會是陸爵?!
尤安重生后最擔心遇到的對手就是陸爵,他和陸爵做過一段時間的戰友,非常了解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危險,然而更讓他忌憚的是對方驚人的耐心和城府。
在唐隱死之前,沒有人知道陸爵喜歡唐隱,連和陸爵並肩作戰過的尤安都不清楚,他曾經對陸爵說過唐隱濫情之類的話,陸爵當時讓他閉嘴,他也只以為那是因為唐隱對陸爵曾有過救命之恩。
直到唐隱死了,陸爵徹底失控,在他和克萊克爾斯帝手中搶走唐隱的屍體,他才知道陸爵這些年究竟隱藏了什麼。
尤安死死盯著陸爵略顯詫異的目光,他一瞬間自認為明白了一切——
難怪唐隱對他的態度忽然冷淡,陸爵也重生了,一定是這個心機深沉的傢伙對唐隱說了什麼。
如果說重生后尤安最想見到的人是唐隱,最想殺的人是殺害唐隱的兇手,那麼他最想打一架的人就是陸爵。
「卑鄙,你也就只能用血液來引誘他了。」尤安一步一步走向陸爵,從進入古堡那一刻帶著的偽裝破碎了,他此刻沒有一絲一毫在唐隱面前的脆弱唯美可言,那雙銀眸宛如把映著月色的利器,動人空靈的聲線在此刻壓低,像深淵裡的魔鬼低語,給聽者帶來無邊寒意與戰慄。
陸爵:「?」
陸爵看著這位宇宙巨星的光速變臉,想起了茶藝老師科普過的「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綠茶典範。
「你看到了嗎?」尤安拿著唐隱送給他的玫瑰,冷聲道:「我不需要用鮮血引誘都能得到他送的玫瑰,你配嗎?」
這個時期的陸爵才覺醒兩種異能,尤安肆無忌憚開啟了嘲諷,不嘲諷完全出不了他心中的氣,他前世多想對唐隱唱出那首歌,哪怕是對著唐隱的屍體,可陸爵卻連唐隱葬在哪兒都不肯告知。
陸爵感受到了尤安的騎臉嘲諷,初次見面,拿著同款批發玫瑰,不知道哪裡來的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尤安對唐隱的佔有慾,陸爵從內心深處冒出了一絲不爽,像是一本他很喜歡的書被臟手碰了。
但他不願細想這細微的情感,只把這股不悅簡單歸結為對方也有一朵玫瑰。
陸爵不苟言笑道:「大人準備和我結成血契,你配嗎?」
尤安:「......」
尤安不可置信地看著陸爵,「你居然敢哄騙他為你結成血契?!這會損耗他的生命之源!!!」
親眼目睹唐隱的死亡,尤安無法接受任何會傷害唐隱身體健康的事情發生。
陸爵眯起眼睛,無法理解這個人魚的激動情緒,但很顯然尤安可以利用,或許還能利用對方來打消唐隱要與他結契的念頭,他平靜地闡述事實:「我也不想和大人結成血契,但大人沒有給我拒絕的權利。」
尤安:「......」
尤安:「!!!!!!!!!!」
這無恥之徒是在炫耀吧?!這絕壁是在炫耀吧!!!!
鯊!了!你!!!!!!!!
憤怒的低鳴從胸腔震動著湧出喉頭,宛如低沉的大提琴在剎那間破音,尤安沖陸爵伸出手,那修長的手飛速變成蹼爪,森冷尖銳的利爪蘊藏在驚人的破壞力!
鋒利的爪子切割過一縷金色髮絲,陸爵以毫釐之差避開了迎面而來的攻擊,他的耳膜有些刺痛,人魚的音波攻擊比陸爵想象中還要難以防備,如果不是他一直注意尤安的神情變化,剛才那麼近的距離,只要有一瞬間的失神就會中招。
「住手!」
影子化成的鎖鏈緊緊桎梏住高舉的蹼爪,唐隱呵斥道:「你想對我的人做什麼?!」
尤安渾身僵住,他努力想要在唐隱面前裝出高潔清冷的姿態,但唐隱維護陸爵的舉動卻讓他心頭熊熊燃燒的妒火要融化這虛假的冰,他不甘地看了一眼陸爵,手指一根根收縮握緊,利爪嵌入掌心,他攥得很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骨頭髮出咔嗒聲響。
「抱歉。」尤安低聲道。
唐隱快步走到尤安和陸爵中間,將陸爵護在身後,他怒視著尤安,此刻的尤安與唐隱記憶中那位優雅知性的頂級人魚歌者相差甚遠,扭曲猙獰的模樣完全不像他。
「你應該慶幸陸爵躲開了,尤安殿下。」唐隱的聲音像是結了冰。
陸爵望著怒氣沖沖的唐隱毫不猶豫護住他的背影,心中生出莫名的安心和滿足。
他對敵無數,卻還是第一次嘗到被人保護的滋味。
隔著唐隱,陸爵對尤安微微勾起唇角。
尤安死死握拳,深藍色的血液從指縫間溢出,滴落在黑色地磚上。
當第一滴藍血濺在地上時,唐隱的鼻翼翕張了一下。
辛辣的異香。
像淋過刀劍的烈酒,被呼嘯的海風裹挾而過,酒水與海水融合在一起,熱烈奔放,纏綿悱惻。
又一滴藍血濺在地上。
濃烈的香味疊加在一起,宛如平靜的海面一瞬間掀起狂瀾,海神的酒壺傾倒在洶湧澎湃的海面上,雲蒸霞蔚,夢澤滄滄。
好香。
藍血從尤安指尖滴落而下,嘀嘀嗒嗒,濃郁的香味像海藻般纏繞住唐隱,唐隱的血眸在濃郁香味的刺激下不斷收縮,瞳孔正中浮現出一點金光。
低著頭的尤安並未注意到唐隱眼神的變化,反而陸爵右眼皮微跳,他下意識走到唐隱身旁,看到了這個血族和酒鬼一樣緊盯著尤安流血的傷口。
即使陸爵有再好的涵養,他在這一刻內心也忍不住罵了一聲艹。
陸爵不想和這位血族親王結成血契,而且還是對方為他專門打造的血契,他忌憚這種神秘未知的束縛。
可他也同樣不想對方去吸食他人的鮮血。
一想到唐隱會像捧起他的臉,將獠牙刺進他的脖頸那樣去對待尤安,讓尤安也體驗到被吸血時那近乎瀕死又陷入極樂的感受,陸爵整個人就無端生出焦躁來,這該死的,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冒犯感,遠比尤安突然襲擊帶來的冒犯更強烈。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什麼就惹怒了尤安殿下。」陸爵的腦子清醒無比,他飛快地回憶出了當日接受過的教程,果然技多不壓身,多學一門手藝都有用得上的時候。
尤安:「???」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尤安唰得一下抬起頭想要指責陸爵的無恥,然而陸爵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尤安看向唐隱的視線。
陸爵站在唐隱面前,伸手握住唐隱的雙肩,對著心不在焉的唐隱道:「我不想你們為我吵架,都是我不好,我的血能平息大人您的怒氣嗎?」
已經被藍血香味吸引的唐隱沒聽進陸爵的話,他偏過頭,想要繞開礙事的陸爵看尤安。
陸爵:「......」
唐隱完全不知道陸爵在用看渣男的目光幽怨地看著他,他的心裡只有那如藍葡萄一樣誘人的血滴,天知道當他看見這上等的人魚血一滴一滴灑在地上時,內心有多麼心痛。
什麼叫暴殄天物?!這就叫暴殄天物啊!
雖然尤安的血聞起來就和記憶中那位人魚歌者不同,但不要緊,有這種香味顯然是另外一種風格的絕頂美味。
只是陸爵不知道怎麼了,忽然熱情似火地往他面前湊,用那張英俊的臉不斷擋住唐隱望梅止渴的視線。
正當唐隱想要把陸爵五花大綁扔在一邊時,鼻下湧起了另外一股熟悉的芳香。
「大人,這是我的誠意。」陸爵取出一根不知道什麼時候藏起來的刀叉,毫不猶豫地割開了他的手腕。
他劃得很深,鮮血汩汩流出,大量的香甜的紅血一下子蓋住了尤安的味道,海面上瘋長起鮮紅的野玫瑰,它們開得如火如荼捨生忘死,唐隱驟然轉回頭,他被這熟悉的甜膩蝕骨的香味引誘了。
這樣惑人的美味,只要嘗過一次便食髓知味。
看著眼前比藍血還要多得多的血液像不要錢般灑在地上,唐隱的眼中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心疼,他低下頭,那流水般的黑髮垂落而下,花瓣般的唇含住陸爵的手腕,像紳士矜持地輕吻舞伴,但沒有紳士會生出這樣的獠牙。
那是搖曳的毒蛇,是被鮮血澆灌的永生花,是陰暗夜晚不可捉摸的綺夢。
他怎麼會在初見時將這個人誤認為是天使?
陸爵靜靜地想。
這分明是將他拖入地獄里沉淪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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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一心只想乾飯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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