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客人在主人家吵起來了，主人不能坐視不理。

許悠然看了眼顏色變淺的肉串，油脂慢慢從中滲出來，泛著點點亮光，她深吸一口氣，對柳不吝道：「小弟，給我留幾串啊，我去去就來。」

柳不吝目視著烤串，頭次違逆他姐：「姐，咱憑本事吃飯。」

許悠然：哦豁，小夥子硬氣了。

柳不吝的話，她聽懂了，並暗地裡對他翻了個白眼。

敢和老社畜爭先後，那你是沒遭受社會的毒打，待會就叫你知道世間難買後悔葯。

她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淡淡道：「小弟，你說得對，你姐我非常贊同。」

柳不吝嬉笑：「姐你也這樣覺得，對吧？所以真不是小弟不給你留。」

許悠然狡黠一笑：「小弟說得有理，我先去看看。我不後悔，反正你也別後悔。」

柳不吝騰出手摸摸後腦勺，納悶：我後悔啥？

等下這些烤串，全是他的，想想就迫不及待。

怎麼可能會有後悔的事呢？

肯定是他姐嚇唬他。

嚇唬人·許悠然來到了吵鬧處，看清是兩個小姐的丫鬟打起來了。這會兒，她走到近前，方才聽見一個小姐出聲：「冬凝，住手。」

隨之，一個聲音跟著喊道：「夏梅，住手。」

如此，兩個打得難解難分的小丫鬟才停下手，被人拉扯開時，髮髻都散了，臉上還掛著紅印子，仍不忘氣哼哼地看著對方。

「哼！」

「哼！你再搶我家小姐的肉，還打你！」

「你敢，那肉上又沒寫你家小姐的名字！」

「你還嘴硬，明明是我端來的。」

「肉放在桌子上，難道不是誰想吃就吃嗎？」

「當然不是，你想吃你去端啊！」

……

許是突然被分開，她們心有不服氣，徑自吵起嘴來。聽著她們這一來一回，許悠然勉強算是弄明白了。

敢情是為了肉串吵起來了。

她想想就覺有點不可置信。

要知道，方才剛進門的時候，感覺她們還都頗為嫌棄，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全都下凡了？為爭著口吃的大打出手？

這個發展有點快了吧。

真不愧是京城的小姐們，她這外來戶都有點跟不上。

許悠然斂住思緒，看向出聲的那兩位小姐，語氣也沒什麼太大變化，盡量不太顯露自己看笑話的情緒，問：「請問二位剛剛這是為何啊？你們對將軍府的招待，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直說，千萬別傷了彼此的和氣啊。」

她努力壓著尾音，盡量顯得沉穩有力。奈何，藏著的小雀躍還是被某些人敏銳捕捉到。

柳開康老臉一紅，問：「皇上，您要不……」

顧寒山擺手：「不急，先先等等。」

柳開康茫然：「？」等啥？

顧寒山自不會給他解答，一雙黑眸饒有趣味地看向遠處，落在努力控制情緒的許悠然身上。

這邊的許悠然縮了縮脖子，朝四下望望。

怎麼感覺有人在看我？

但她沒看到人，只好回過頭，再次處理眼前一事。

「不知二位可有聽到，請問是有哪裡不滿意的嗎？舉辦這次宴席，請大家前來，便是為了請各位小姐吃好喝好玩好，現在這樣豈不傷了一團和氣？那便是悠然之過了啊。」

許悠然抬起袖子，假裝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

其中一位當事人，趙婉如被她說得俏臉一紅，低聲回：「悠然妹妹，不好意思，是冬凝無狀了。她也是好心，想給我拿些吃食，沒想到剛好去了瑗妹妹盤子里的，便起了這場衝突。」

所以，你就看著她們打啊？

許悠然無語望天。

李瑗見不得她這種姿態，不屑撇嘴：「你想吃就吃，這又不是我家的。再說，你吃就吃了吧，你還倒打一耙，算什麼意思？還不是一邊饞人家的肉香，一邊放不下自己大小姐的架子？可你再拿架子，不也是個庶女？又不變成嫡小姐。」

這話可真是殺人誅心了。

趙婉如俏臉登時變得慘白，一雙美眸隱隱含淚，任誰這會兒見了，都是我見猶憐。

「瑗妹妹，你這樣說話，未免太傷我心了。我還未來得及告知於你，你便讓夏梅過來了。」

「停，打住啊。你別叫我妹妹，我家也沒你這個姐姐。」

李瑗硬氣道。

「今兒這場，我家夏梅也掛了彩，你也吃了肉，就這樣了。我不指望你道歉，你也別指望我賠禮，咱倆誰別搭理誰，成嗎？」

趙婉如向許悠然求救：「悠然妹妹，你看瑗妹妹……」

許悠然：「……」

說實話，她對這個趙婉儀感觀也不好啊，說話跟第二個李夢瑩似的，逮著誰都喊妹妹，整得跟大家都是一家子的姨娘似的。

是以，許悠然先笑著說：「趙小姐，打個商量，你也別叫我妹妹了，如何？我受不住啊。」

她似語含懇求之意，沒李瑗的強勢，卻比李瑗有殺傷力，登時有其他閨秀對趙婉如指指點點起來。

「這妹妹姐姐的，聽著當真膩歪。」

「可不嘛，就我家那上不得檯面的姨娘才見天兒的妹妹、姐姐地叫。」

「嘿，你還別說，你一說，我就也想起來了。」

……

周遭的議論聲落入趙婉如耳中，使她如針芒在背，哪怕不說一句話，整個人也好像陷在被指摘的漩渦里，怎麼著都走不出來。

於是乎，她一下紅了眼圈，眼淚如斷了線珠子似的落下來，嘴唇幾乎被她咬破皮，方才虛弱開口：「既然悠然妹妹……悠然你不歡迎我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冬凝，我們走。」

趙婉如起身喚冬凝離開。

冬凝似有猶豫：「小姐？」

趙婉如不敢看周圍眼光，冷聲道：「別廢話，走。」

就最後這兩句乾脆利落的樣子，倒讓許悠然有點刮目相看。

她最討厭黏黏糊糊的，這一乾脆，多好啊。

然後，她根本沒想到，趙婉如這玩的是一招欲擒故縱。

她想著，我都要走了，你作為主人家得留吧。

可惜，許悠然沒和她對上線，反而親自送她出門，看著她上車離開，臨到了還笑嘻嘻揮手。

趙婉如：心梗到吐血。

矯情精走了，其他幾個人都和李瑗熟。待許悠然一回來，李瑗對她印象不錯，很大氣，也很爽快，一點沒怨婦樣兒，便要和她做朋友，並嚷嚷著要親自烤肉。

許悠然問：「你要親自烤啊？」

李瑗回：「嗯，我想試試。」

許悠然也對她印象不錯，豪氣道：「走，我教你去。」

她帶著李瑗去了另一個烤架，其他幾個小姐見她們要親自烤肉，也跟著跑過去看。

烤不烤兩說，看是可以看的。

許悠然先帶著李瑗烤肉串。

濃郁肉香裹挾著青椒的清冽口感，又滿足又不油膩，瞬時治癒好心情。

李瑗豪氣吃完兩串肉，大讚：「好吃！剛那個小家子氣的，沒吃上這種人間美味，想想就是痛快！」

「嗯嗯是！」

另外兩個吃得滿嘴冒油光的閨秀，跟著毫不猶豫點頭。

「好吃！太好吃了！」

說完話，她們又埋頭吃烤串。

「你們喜歡就好，還有更好吃的呢。」

許悠然又給她們展示了豐富的燒烤料理。

烤雞翅，那焦糖酥脆的外皮，撕開的那瞬間又脆又香又酥，裡面的雞肉滑嫩多汁，細膩鮮嫩，與外面的酥香外皮完完全全是兩種口感。

烤豬蹄她們一開始是拒絕的，誰知道不吃則已，一吃停不下來。豬皮彈嫩又帶著點焦皮，一入口那滿滿的肉感，瞬時給了味蕾暴擊，滿足得恨不得原地飛升。

還有烤雞爪簡直是一絕。這個雞爪實現鹵過，已經浸透了滋味，再經過炭火一烤，那種黏軟又焦香的口感在唇齒間崩裂，尤其是它入口即化，骨頭軟得也可以嚼吧嚼吧吃了，香得不得了。

許悠然拿給她們一個，她們痛快地吃一個。

最開始，她們還會猶豫；後來，猶豫是什麼，有吃的香嗎？

一向注重儀錶的她們，罕見地失了態，每個人不再是標尺下的木偶，反而有了鮮活的人氣。

除了肉，她們還吃到了豆皮卷韭菜、烤茄子、烤香菜、烤土豆、烤小饅頭。無論是哪個，都是她們不曾在別家宴席吃過的。

可以說，這次宴席，她們酣暢又自在。

臨到頭，幾乎每個人都腹中滿滿，許悠然祭出大招：「給你們嘗一個頂頂好吃的。」

李瑗吃得多，這會兒找了把椅子，大模大樣地癱在上面，忙問：「什麼啊？」

許悠然神秘道：「蘑菇烤肉。」

李瑗拒絕：「不了不了，我實在吃不下肉了。」

「你等下就知道了，蘑菇烤肉這是道神奇的菜。」

被她這麼一說，其他幾個人也來了興趣，眼巴巴等著。

只見那不起眼的蘑菇在熾紅的火上，不停地冒出水漬，時間一長，鮮嫩飽滿的蘑菇瓣逐漸開始萎縮，整個變得癟下去后，顏色也慢慢成了焦黃色。

香味一點點溢散在空氣里。

她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這個烤肉好像有點不一樣啊？

另一邊，柳不吝成功吃到肉串，吃到最後，想著許悠然也惦記著肉串，決定大氣一點兒，給她留兩串。

姐，我可比你大方吧？

他心道。

誰知道，他左等右等，肉串涼了，也沒等見許悠然過來。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不遠處的燒烤架邊，圍滿了人。

而其中最閃亮的那個，就是他姐。

更要命的是，隔壁香氣跟撒錢似的，不停地飄過來。

他光看這一會兒，對面一會是肉串，一會又是烤雞翅，一會還有烤豬蹄、烤雞皮，還有什麼烤牛板筋、烤雞爪，這聽著還正在烤什麼蘑菇烤肉。

他頓時覺得手中的串兒不香了。

姐，你不講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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