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延遲到下午4點更新~)
石無荒盯著她:「你到底得罪誰了,被弄到這裡受罪?」
阿淮怔住,繼續手上的動作。
半晌,語氣茫然低落:「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石無荒有些不滿她的說法:「是別人做錯。你在自己身上找屁問題。」
阿淮眼中的茫然更重了。
是別人做錯。可她現在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只知道白夕對她動了手,但她不知道為什麼白夕要對她動手。
而且白夕已經按照律法被放逐到了惡人島。
雖然她推測白夕沒死,但這也只是她的推測,沒有證據。而且她不知道白夕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沒什麼對不起白夕。還有宗門,明知白夕害了她,也要讓她繼任聖女。她知道,白夕是宗主的侄女,她的父母在一次宗門戰爭中犧牲,從小喪失雙親,宗門上下都很疼她。
可是,白夕明明做錯了不是嗎。
她心裏面不太相信,不相信無尤宗會包庇白夕。
從小,宗門就教育她有功當賞,有罪必罰。
「下雨了。」
石無荒看著阿淮待在原地,說著找融魂草,但已經半晌一動不動。
阿淮回過神來,抬起頭,天上的雨滴一點點落了下來,漏過樹葉打到臉上。
她下意識閉了下眼。
下雨了。
「回去吧。」石無荒說。
阿淮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沒事,我再找一會兒。」
石無荒看了看她,雨水順著她的睫毛往下落,從下巴滑下去,沉入土地中去。她神情既不驚慌,也不害怕。
她臉色沒有一點血色,眼神清可見底。彷彿她是來自天雨的一部分,她就是一滴雨水,不小心現了人形,整個人都涼得沒有一點溫度。
阿淮隨手捏了個避雨訣,雨水不再落到她身上。
但她看上去依舊透涼。
石無荒:「雨天文鰩魚遷徙,我去西海岸看下。」
阿淮聞言看向了他。
石無荒若無其事:「我去找。比你快。」
「謝謝。」阿淮意外之後,跟石無荒道謝,不由自主嘆道:「你人真好。」
石無荒:「……」
他最後看了她一眼,朝著西海岸方向跑過去了。
雪貓身姿矯健,雨水落到他身上前就朝一邊滑去,似乎被什麼擋住。
貓兒沒一會兒就不見了。
阿淮在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手握成拳,指節泛白,手上青色血管襯得皮膚幾乎白到透明。
一個只不過吃了她幾天飯的陌生人都可以為她打抱不平,把她養到十五歲的宗門,沒理由厭棄她。
她手中捏起搜尋訣,找起了融魂草。
搜尋訣能感應到方圓十丈內有靈力的事物,靈獸、靈草。自從靠近惡人村以來,她把方圓十丈縮成了五丈。
「轟隆隆——」
天空中一聲悶雷。
怎麼打雷了?
阿淮忽然背脊發涼,猛然抬頭朝著天空望去。
透過層層樹枝和潑天的涼雨,厚重的黑雲壓著,雲層邊緣渡了一層暗紫光,彷彿背後挾裹著雷霆萬鈞。
「轟!」
毫無預兆,一道紫色閃電朝著她沖了過來。
她手中的搜尋訣迅速變換,成了一道防禦法訣,瞬間頂了十層在她頭頂張開。惡人島上能用的靈力不多,阿淮將體內所有的靈力都用上了。
但在天道之怒下,築基期拼盡全力的防禦也只是蚍蜉撼大樹,它甚至沒擋住一息的時間,霎時那道青紫色雷電就毫不留情地打在了阿淮身上。
本就被續命訣反噬,阿淮被擊中的瞬間就摔撲在地,吐了一口血。
她識海晃蕩,幾乎分不清是不是已經靈魂離體。
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將轉移法訣丟在身下,印訣微弱的白光閃了閃,將阿淮轉移走了。
到了靈泉洞,阿淮順手就給了一個封印法訣,徹徹底底封住了這個洞穴。
誰也進不來。
阿淮進來后再也撐不住,倒在了石壁上,又吐了口血。
她感覺自己被天道偷襲了。
趁她病,要她命。
雷劫本不該現在來的。她大概能想到原因,無非是天道判定她奪舍。奪舍的人,屬逆天而行,從來不招天道待見。
阿淮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才跟雪貓解釋自己沒有奪舍,他信了。可現在天道出來懲罰她,以奪舍之名。
還會有人信她嗎。
她識海搖搖晃晃,頭腦發昏,眼前一陣陣發黑。
連呼吸都扯著靈海一陣陣的疼。
還好沒有等第二道雷劈在她身上,不然她一定撐不住。
所幸靈泉洞本就是與外界隔絕之地,一絲活氣靈氣都透不出去,天道暫時被她騙過去了。可她一旦踏出去,天道就會毫不留情地繼續,甚至會罪加一等。
阿淮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她覺得她正在被劫掠,從識海到神魂都在碎裂,從頭到腳無處不疼。她腦中開始閃回很多畫面,就像之前的死亡一樣,她開始不由自主地回憶她的從前。
從出生便是築基,無尤宗的高手都教過她,三長老和她最為親厚,手把手教她修鍊。得天獨厚的寒水淵,幾乎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宗門供養她,每個人都把她捧得高高在上,仰望著叫她「聖女」,宗門弟子無一不敬她。
她在寒水淵獨自撐過雷劫,達到金丹、元嬰、化神。
所有人看見她都是又敬又畏的眼神。
她體內的聖靈珠忽然開始運轉起來,幫她療傷。
阿淮捂住了胸口,那裡是聖靈珠運轉的地方。她閉上眼睛,內視一番。
聖靈珠在高速運轉。它……在變完整?
阿淮的識海中有一股力量和半顆聖靈珠之間隱隱聯繫,漸漸聯合在和一起。
是另外半顆聖靈珠!
她還以為她死後,那半顆聖靈珠便跟著她灰飛煙滅。沒想到卻一直藏在她的魂魄中,可能之前一直在沉睡,直到剛剛那道雷。
天雷中蘊含的巨大力量喚醒了它。
聖靈珠在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完整。
最後成了一枚圓圓正正的珠子,發著純白色的光,顯得聖潔。
可在天道的威脅下,聖靈珠在變得完整后,也不敢再做什麼,它沉寂下來,只是慢慢散發著治癒的光,撫摸著阿淮受損殘破的識海,一點點給她修復。
阿淮清醒了一點,但清醒后更疼,她能意識到她哪處傷到了哪種程度,是短時間內無法緩解的疼。
她想起了一件事。
費勁地伸出手,用鮮血隔著法衣在胸口上劃了一道符咒。
透過完整的聖靈珠,這道符咒可以直接聯繫到無尤宗的宗主和各個長老。
幾個起落,符咒完成。
血色的符咒,發出的卻是乾淨的白色光芒,就像希望的光。
阿淮耳邊響起了一聲不確定的聲音,試探著問:「聖女?」
阿淮眼睛忽而亮了起來,立即開口回應:「三……咳咳……」
她開口太急,被口中的血嗆住,她喘了一下,稍稍緩住,才接著道:「三長老,是我……九聖女。」
阿淮頓了頓,才生澀地說出口。
她是無尤宗第九任聖女。
每一任聖女的名諱按祖例是上一任聖女賜下,但因為第八任聖女,也就是阿淮的母親,背叛無尤宗偷偷離開宗門,所以阿淮一直沒有名字。
阿淮,只是阿羅姐撿到她的地方在淮島,所以給她起名阿淮。
只是過了兩年有名字的日子,竟然不太習慣自稱聖女了。
阿淮掩下情緒,道:「我現在在惡人島,三長老您知道嗎?」
「你在惡人島?」那邊的老人顯然驚慌,反問道:「你怎麼會在惡人島?」
果然不知道嗎。
阿淮忽然高興起來。
緊接著,三長老道:「怎麼會是你,你不是,殉道了嗎?是你在阿夕的身體里?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
阿淮聽見了血涼的聲音。
三長老為什麼會知道她在白夕的身體里,明明,她用的是她自己的聲音,她沒說,她一個字都沒說。
阿淮聲音也涼了下去:「白夕回去了。是不是。」
三長老沉默了。
阿淮好一會兒,才問出了聲:「你們幫她金蟬脫殼?」
三長老嘆了口氣:「她太弱了,她在惡人島,活不下去的。」
阿淮冷靜地提醒:「現在活不下去的是我。」
「我要出去。你們公開解釋,現在白夕身體里是我,我要出去。」
三長老沒說話。
阿淮等了一會兒。
「如果,你出來了……」三長老猶疑:「那,阿夕怎麼辦?她會被帶回惡人島。」
阿淮:「三長老。」
她的聲音發顫:「我要突破了,現在我找地方躲過了第二道雷劫。白夕還活著,我魂魄不穩,只要出去,我必死無疑。」
三長老立馬提高聲音道:「我們沒想到被吸到阿夕身體里的,會是你。」
阿淮:「……那現在你們知道了。救救我。」
又是一陣沉默。
沒一會兒,聯繫的符咒光芒暗去,再沒有聲音。
那邊切斷了聯繫。
阿淮睜大了眼睛,眼裡全是不可置信。
她眼睫顫了顫,有伸手畫了一次符咒,這次的聯繫人是宗門宗主。
「聖女?」宗主白宜信的聲音,十分穩重。
「是我。我在惡人島,在找地方躲避天雷。我快死了,您,可不可以帶我回去。」阿淮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哀求,不成調子。
宗主穩重的聲音傳來:「你身懷聖靈珠,就是無尤宗聖女。白夕是宗門弟子,保護她是你的天職。」
「……」
「是因為紀天蘭的原因?所以宗門才厭棄我。」紀天蘭是第八代聖女。
宗主冷斥,聲音威嚴:「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你自己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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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有不得,反求諸已。
意思是,遇到困境,要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省反省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