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
裴沉疏閉著眼睛的時候就沒那麼有攻擊性了,眉宇間陰鬱消散,只剩下純然的俊美。
徽樂視線亂飄急急想退走,目光卻忽然觸及了什麼,微微一怔。
——裴沉疏的精神體身上,竟然也有傷口?
這道撕裂般的傷口橫貫裴沉疏的左臂,絲毫不見癒合的趨勢;雖然不會流血,可依舊猙獰可怖。
甚至不止一處。這具雕塑一般完美頎長的身體上,遍布著各種大大小小的疤痕。
蟲族的「蟲毒」居然可以直接侵害精神體?
顯然,看裴沉疏這幅樣子,治療倉應該只能醫治肉|體,而精神體全靠人自己去恢復。
徽樂從未見過受損如此嚴重的精神體,裴沉疏必定時常感到頭痛欲裂。
可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裴沉疏在忍受這種痛苦。
徽樂仔細看去,更加驚訝。
這裡每道傷口都隱約繚繞著黑霧,就像是……修界的魔氣一樣!
徽樂不由靠得更近了,幾乎與裴沉疏之間只隔了半臂距離。
如果和魔氣原理一樣的話,那他倒是會治。徽樂伸出手,精神力放出——
但就在這時,裴沉疏忽然睜開了眼睛!
徽樂猝然撞上那雙翡翠似的冰冷眼眸,大腦一白,彷彿被寒潭浸透,他悚然一驚,直接召回精神體!
像是從高空往下墜落,徽樂的意識掉回了本體,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身。
他呆了呆,後知後覺臉上熱度再次上升,捂住了臉。
……草!還有什麼比偷看人睡覺還被發現更加尷尬的嗎?!
徽樂坐在那兒冷靜了一下,通紅著臉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一個球。
救命,裴沉疏有沒有發現是他在偷看??
徽樂24小時內第二次想挖個坑自己跳進去,他露出個腦袋,做賊心虛地看向房門。
沒人。也沒聲音。
看來暫時裴沉疏並沒有從醫療艙里爬出來找他算賬。
徽樂徹底睡不著了,腦子裡亂糟糟的。
他還沒看清,所以蟲霧和他所知道的魔氣是同樣的機制嗎?「未婚夫」要是一不小心掛了怎麼辦?他能治嗎?
這裡沒有徽樂熟悉的煉器工具,他找不到東西轉移注意力,只好打開了光屏漫無目的地刷。
……如果裴沉疏來找他,他就裝傻!
*
第二天。
「早安,殿下。我們已經到達首都星系了,再過二十分鐘就可以著陸。」
孔雲歌端著杯咖啡,注意到徽樂臉色,「……殿下是昨晚沒睡好嗎?」
難道是嫌星艦的床鋪太硬?
徽樂:「……」
他頂著淡淡黑眼圈,「哈哈。只是稍微有點水土不服而已,沒事。」
昨晚裴沉疏一直沒動靜,想必是沒看清他的臉了。
他睡不著逛星網,意外發現了一種叫「直播」的東西——
然後上癮就看了一晚上。
可惡啊。對於他這個修真界的百歲老人來說,星際的娛樂活動實在是太豐富了!
徽樂去接了杯咖啡,嘗一口,臉皺起來。
噫,怎麼會有人喝中藥提神?
正喝著,另一邊走廊傳來聲音。
「陛下!」
「陛下早安。」
裴沉疏軍靴踩地,不緊不慢,還悠然回了一句:「諸位早安。」
因為受傷,他穿得很隨意,軍服披在肩上,兩手插兜,白襯衫的領口露出半截鎖骨。
孔雲歌愣了下,小聲和同伴說:「陛下看起來居然心情不錯……難道是在醫療艙做了個好夢?」
要知道,裴沉疏是最討厭進醫療艙的。他本來就有起床氣,每每從醫療艙出來后更是會心情暴躁,哪會像今天這樣平和?
誰知裴沉疏休息得好,聽力也比往常敏銳,捕捉到了這句議論:「好夢倒是沒有,但夢到了一點有趣的事。」
孔雲歌尷尬:「啊……什麼有趣的事?」
「唔……」裴沉疏在餐桌邊坐下,靠在椅背上以手支頤笑道,「夢見有個人在偷看我的身體。」
徽樂:「……噗——!」
他一口咖啡嗆在嗓子里,餐廳里也接二連三地響起咳嗽聲。孔雲歌震驚地看向裴沉疏,結巴道:「什麼?!那陛、陛下精神真好……」
裴沉疏神情自若:「你們在想什麼?」
他拿起個小麵包,笑吟吟,「我夢見,那個人在看我的傷。醒來之後,頭好像確實沒有以前那麼痛了。」
徽樂耳朵紅得要滴血。他敢打賭,裴沉疏這狗比絕對是故意先只說一半的!!
孔雲歌等人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在帝國,凡涉及到精神力的事情都會引起熱議,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個無良醫生、精神「大師」宣稱自己找到了撫慰精神力的方法。
可事實上,全宇宙範圍內目前都沒有有效治療精神體的方法。
陛下這是?
難道是有什麼特殊宇宙射線?
幾人若有所思。
他們壓根沒有往徽樂身上去想,徽樂若無其事咳嗽一聲,打算溜走,卻被裴沉疏喊住了。
「伯爵。」
徽樂只好停步,裴沉疏走到他身邊,也一同俯瞰舷窗外的景色,「你在想家嗎?」
星艦即將停靠,現在已經可以看到首都星的地表。正下方是皇室的軍用星港,遠處就是皇宮區。
徽樂有些意外,道:「並沒有。」
反正他在哪都是鹹魚癱著。
裴沉疏挑了下眉。
徽樂的語氣沒有說謊。對家鄉毫無歸屬感,反而對帝國充滿好奇,一個人的變化真的可以這麼大嗎?
舷窗外陽光明媚,勾勒出少年的輪廓,乾淨而通透。
他一身宮廷風的蕾絲襯衣和黑色長褲,比前幾次見面都單調了許多,卻反而顯現出面容的好看來。
裴沉疏第一次發現,徽樂其實長得很漂亮。
這就是……他未來的皇后。
裴沉疏莫名有些愉悅,紳士地行了個禮,笑眼彎彎:「伯爵,我將邀請你共進午餐。」
*
片刻后,隕星餐廳。
目前,帝國民眾還不知道聯姻的事,只知道皇帝是去塔剋星系幫忙了。
裴沉疏回程很低調,連餐廳都是用部下的身份預約的,直接走的後門vip通道,沒有驚動其他人。
「……這就是陛下說的,帝國最好的美食?」
徽樂看著面前的餐盤,逐漸面無表情。
一隻還在動彈的章魚,被關在冰塊做成的小籠子里,正企圖越獄。它旁邊是顏色詭異的醬汁,還冒著藍色的霧氣,看得人想升仙。
徽樂:這狗皇帝能整點陽間的活嗎??
裴沉疏撐著下巴笑:「這是它們家好評最高的肉類,怎麼,伯爵不喜歡嗎?」
徽樂額頭青筋:「……那陛下為什麼不吃?」
從到這來裴沉疏就沒拿起過筷子!就光給他點餐!
裴沉疏不理他的質問,依舊對這隻章魚興緻盎然:「伯爵,我覺得你可以先用刀把它的腦袋切開。」
徽樂:我看我更應該把你腦袋切開。
他在心裡念了一萬遍佛經,準備自力更生搞點正常的食物。但就在這時,鄰桌交談中飄來一個熟悉的詞——
「……那什麼塔剋星系伯爵,肯定會和陛下離婚的。小易你別怕,陛下肯定是更喜你這樣的!」
徽樂:「……」
哦豁。
隕星餐廳只對伯爵及以上的貴族開放,這裡的客人比普通帝國民眾提前知道點消息也不足為奇。
他們在這種不封閉的環境里放肆討論,絕對想不到,向來不出席這種娛樂場合的帝國皇帝本人今天就在這裡。
怎麼吃個飯都能撞到八卦現場?
徽樂看向裴沉疏,後者動作微頓,笑容不變,綠眸卻流露出一點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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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炮灰,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