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 46 章
槐星陷入了沉默,幾秒種后,她抬起眼鎮定看向林就,微微皺眉,認真嚴肅道:「你去說吧。」
林就憋著口氣,繃緊了臉色,「你以為我不敢?」
槐星也不是真的一點都不怕他打小報告,她和林就總是硬碰硬,沒有幾次是真佔了便宜,思量片刻,她吐字道:「說完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
槐星忽然間看著他的眼神變得奇怪,她抿著唇,問:「這種天氣你怎麼會出門?」
林就要麼待在他自己的工作室,回家總是窩在房間里,悶頭補覺,幾乎不出門。
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你在蹲我?」
林就:「……」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槐星已經很不耐煩打斷他:「你太變態了。」
活該他一直沒人喜歡,這男人要不得。
林就安靜了一陣,嘲諷的扯起嘴角,被嗆的話都說不出來。
槐星說完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花,上了樓。
林就一言不發跟在她身後,影子斜斜倒映在樓梯台階,槐星之前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還怕他會不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惴惴不安,
把話說開之後,就像一顆吊在半空中的石頭落到了地上。
沒有那麼害怕了。
林就冷不丁問:「你在想什麼?走路都同手同腳了。」
槐星回過神,按了電梯,實話說:「我怕你對我不軌。」
林就像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你這個想象力不去寫小說都可惜了。」
槐星決定在進門之前中止這場無意義的爭吵,她呵呵笑了兩聲:「你急了。」
「……」
「被戳破了齷齪心思后的惱怒。」
「我還不至於道德低下到這種地步。」
「天吶,我親愛的哥哥,原來你還有道德嗎?」
不得不說,槐星一本正經陰陽怪氣的樣子真的很欠揍。
林就緩緩轉過側臉,抿直了嘴角沉默盯著她的臉看,他知道槐星是故意的,口下不留情,激怒他,惹惱他,逼退他。
林就漫不經心點點頭:「行。」
他捲起袖子,慢慢朝她靠近,高大的身軀朝她逼近,試圖將她堵在角落裡,他坦誠強調,「我沒有道德,所以我現在什麼都能做。」
槐星縮在牆角里,背脊緊緊貼著電梯里的廣告牌,她慣會變臉,立刻認了慫,「您冷靜。」
林就似乎不打算就此放過她。
好在電梯叮的一聲開了門,槐星逃跑似的鑽出去,慌裡慌張推開家門,躲進自己的房間里。
蔣春綺聽見關門聲,當場從沙發上坐起來,頗為生氣:「你昨晚不回來怎麼也沒跟我說一聲?!」
弱弱的聲音從卧室里傳出來,「忘記了。」
蔣春綺非常不高興,「如果不是江從舟給我發了簡訊打了電話,我今早發現你不在家都要去報警了。」
她有氣是一定要發作的,「你都多大的人了?做事情還這麼沒譜。」
「再有下次我饒不了你。」
槐星理虧,也不頂嘴,「知道了。」
槐星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她對假期並沒有那麼多的期待,甚至會嫌寒暑假太漫長。
以前放假的時候,總要聽父母吵架,捂著耳朵也能聽見他們聲嘶力竭爭吵的聲音,第二天還要若無其事面對家裡的狼藉。
母親改嫁后,好像這種狀況也沒有改變多少。
她就像借宿在別人家的外來者,局促的、客氣的。
她並不奢望被接納,只是她母親也將她排除在外,總是要她給予足夠的忍耐。
一丁點小錯誤都不可以犯,起初那幾年,她耳邊充斥著她母親的責問
「你林叔叔會怎麼想?」
「你不要給我丟臉。」
「你不能不乖,你要討他們的喜歡。」
「你不可以做錯事。」
而她的母親,好像一直都在為其他事在忙碌。
為林家的親戚,忙前忙后,所有事情比她這個親女兒還要上心。
林家是書香門第,家裡的親戚幾乎都和教書育人有關,不是教授就是醫生,工作體面,家底豐厚。她母親起先兩年忙於和她們打好關係,有時也會將她推出去,誇兩句我女兒成績不錯,年級第一。
槐星渴望著假期快點結束,她甚至思考著能不能提前回校。
宿管阿姨說不行。
槐星死了心,繼續在這個家當個沒有存在感的空氣人。
江從舟倒是每天都有找她,和他聊天也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她逃避的不去思考其他問題,不想變成怨婦和他在一起,也捨不得鬆開這個說喜歡自己的江從舟。
江從舟也沒想到事情如此難辦,看來她偷偷喜歡的那個人在她心中的分量確實不輕。
元宵節前一天,江從舟開會期間抽空給她發了消息:朋友開的主題樂園明天開業,去不去?
槐星寫完論文提綱才看見他發來的消息,她托著下巴,唉了聲然後打字:明天要去看電影。
江從舟:看電影也可以。
槐星:?
槐星:我和趙敏,還有高顏。
江從舟也看不出來她是不是在騙他,想了想后說:那就後天?
槐星也不是故意要拒絕他,而是真的不那麼湊巧:後天我媽媽要過生日。
江從舟盯著手機上的話挑了下眉,大後天?
要準備開學的行李。
你說哪天行?
不然……算了吧。槐星小心翼翼地給他提建議:你要不然和別人一起去?
江從舟好半天沒回她。
槐星以為他生氣了,趕忙找補:周承安他們和你關係不是很好嘛!你們可以約著一起去玩!
江從舟開完會,劃開手機看見這麼一句,當即冷笑著回:他們都死了。
槐星:……
江從舟:那就明天吧。
槐星:???
槐星沒有理解江從舟是什麼意思,她都已經跟他說了明天約人看電影了呢。
他是裝作聽不見嗎?還是要一起去?
一起好像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趙敏介不介意多出個電燈泡。
唉,好糾結。
她猶猶豫豫要不要問趙敏的意見,對方的電話就先打了過來。
「怎麼了?」
「明天我有事。」
「?你怎麼突然就有事了!」
趙敏一言難盡,很想告訴她你前夫用物質誘惑我,我沒頂住。
「有事就是有事,掛了。」
過了沒多久,高顏也打了電話說她臨時有點變故,這兩天都不在報春市。
槐星有點懵,「你們兩個是不是都背著我談戀愛了?」
高顏很直接:「我們只是不想耽誤你談戀愛。」
槐星的行程突然就空了出來,她好像有點明白江從舟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們被江從舟收買了嗎?」
「呵呵,我們是被他封口了!」
「……」槐星心情複雜:「嗷。」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藍天白雲,倒是個好天氣。
槐星早上八點鐘就醒了,起床刷牙洗臉,吃完早飯後回房間換了身衣服,照了照鏡子覺得不是很好看,又換了套淑女風的裙子。
她心不在焉待在客廳里,電視機里播報的新聞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林就起床后出來喝水,瞥見她穿反了的襪子,「你襪子穿反了。」
「這是一種時尚。」
「今天怎麼這麼早起床?」
槐星睜著眼睛說瞎話,「養生。」
她時不時就要拿出手機看兩眼,林就眯起眼睛,「等人?」
槐星斬釘截鐵道:「沒有。」
林就說:「江從舟是吧?」
「不是。」
「呵。」林就扯起嘴角諷刺道:「你自己聽了不覺得好笑嗎?撒謊精。」
槐星不甘示弱,「嫉妒鬼。」
「倒貼狂魔。」
「檸檬大師。」
「他又不喜歡你。」
「誰說他不喜歡我!」槐星沒有沉住氣,「他跟我告白了。」
林就愣了愣。
槐星佔據上風,尾巴翹了起來,「本人就是魅力無邊,他說了好幾次喜歡我,求我和他在一起呢。」
林就沉默著沒說話。
槐星得意洋洋:「我這種優秀的人,追求者十雙手都數不過來呢。不像某些人,孤獨患者。」
林就早就發現槐星喜歡江從舟,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是很惱怒的,骨子裡的傲氣讓他無法低頭,名義上的道德也將他壓的喘不過氣。
槐星說完這些就接到了江從舟的電話,「園區十點開門,你現在下樓?」
槐星明明等了他很久,真等到了又開始有點小作,好像不拿喬就顯得自己真的像林就說的那樣,很倒貼。
「我還沒吃早飯。」
「嗯,我帶你去吃。」江從舟聲音溫柔,「今晚還有樂隊來表演,真不去?」
「我再想想。」
「vip門票,不用排隊。」
「我穿個鞋就來。」
江從舟忍著笑,「好的,不著急。」
槐星拿著茶几上的包,匆忙煥好鞋子。
林就冷嘲熱諷,「婚姻是你們的遊戲嗎?」
槐星推開門,回過身,「不是。」
江從舟方才去便利店買了份早餐,放在副駕駛的窗前,槐星上車后吃了半飽,忍不住問他:「你還會威脅別人嗎?」
江從舟假裝沒有聽懂,「什麼?」
槐星不太會轉彎,「你拿什麼威逼利誘趙敏和高顏了。」
江從舟恍然大悟般哦了聲,「談不上威逼利誘,只是給她們訂了去三亞的機票,請她們出去玩幾天。」
「……」
槐星從震驚中回過神,「你有這麼錢為什麼不給我!!!」
她還沒去過三亞呢!
好過分!
「你為什麼不給我訂機票!我也想去三亞!我還能陪你吃陪你喝陪你睡!」
江從舟朝她投去深深的一眼,「陪我什麼?你再說一遍。」
她的聲音立馬弱了下來,「吃。」
「還有。」
「喝。」
「嗯哼。」
「沒了。」
江從舟開車速度平緩,目光淡淡看向前方,雲淡風輕同她說:「陪我睡也不用去三亞,今晚就可以。」
槐星好恨自己這張口無遮攔的嘴,內心慌張羞怯,表面穩定自然,她嘴硬道:「剛好可以試試是不是真的能到那麼多次。」
江從舟訝然了幾秒,舒展的眉眼緩緩笑開,嘴角上揚,悶著喉嚨里的笑,他寵溺道:「好。」
槐星又後悔了,「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江從舟說:「我們老男人不懂情趣,從來不開玩笑,說到做到。」
最後四個字,他咬字說得格外的重,槐星聽得頭皮發麻。
槐星以前和同學也來過遊樂園,入園區半個小時后就成了個廢物,坐在休憩區哭著要回家躺平。
vip直通票,十分酸爽。
全程不需要排隊,一路暢通無阻。
槐星進了園子就瞄準了最刺激的大擺錘。
江從舟開口勸了勸,「你再想想?」
「我想玩這個很久了,我還要坐跳樓機。」
「不後悔就行。」
江從舟陪她玩了一次大擺錘,結束的時候,身旁的少女臉色已經蒼白如紙,手腳癱軟無力,捂著胸口趴在垃圾桶邊吐了出來。
江從舟給她買了水,輕輕嘆了聲,「還玩跳樓機嗎?」
槐星抓著他的手腕,帶著哭腔說:「我想回家。」
江從舟又心疼又覺得有點好笑,「還有不刺激的項目。」
他先帶她去了休息區,槐星坐在沙發里根本就不想動,她現在連過山車都沒興趣了。
等她休息的差不多,江從舟牽緊了她的手,去玩了幾個小朋友們才會玩的小項目。
槐星覺得自己被他當成了小朋友,他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爹系男友。
什麼事情都給你安排的妥妥噹噹。
從中午到傍晚,時間過得很快。
晚霞燒成一團錦繡,十分漂亮。
槐星的手依然被他牢牢攥在掌心,她好像也習慣了被他握緊了五指,她看著別的小姑娘手裡的甜筒,忍不住舔舔唇,她也想吃那個。
但她不好意思開口。
江從舟心思細膩,牽著她去了甜筒鋪。
裝飾如夢似幻的攤位前掛著價位表。
甜筒要八十塊錢。
槐星拽了拽他的袖子,先是說:「我不想吃。」
然後又吐槽:「八十塊錢,黑心商家怎麼不去搶!」
江從舟付完錢,將甜筒拿在手裡,象徵性問了問她:「那我自己吃了?」
槐星又很沒骨氣的咽了咽口水,這個老男人真的是好過分,她委屈的眼睛都要紅了。
江從舟笑了聲,將甜筒送到她嘴邊,「本來就是給你買的。」
槐星吃了他的還要嗶嗶:「太黑了。黑心商家以後喝水沒涼水!」
江從舟莞爾,伸出手掌輕輕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可能老闆是想多賺點錢給他老婆花。」
槐星邊吃邊問:「你怎麼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嗎?」
她唇邊留下了些許奶漬,江從舟用手帕幫她擦了擦嘴,淡淡說:「嗯,我是老闆。」
「這不是你朋友開的嗎?」
「我無中生友。」
「……」
江從舟在她生氣前,趕緊給她順毛,「樂隊的表演快開始了。」
槐星其實也沒有很不高興,她故意板著張小臉不說話,看起來好像真的氣鼓鼓的,被他牽著去了城堡前的空地看樂隊的表演。
歌她不熟。
樂隊她也不說。
江從舟在她耳邊用法語說了句什麼,她沒有聽清,也沒有聽懂。
他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沒聽見就算了,不重要。」
樂隊唱的是英文歌,歌曲到了尾聲,
江從舟將她從人群里拽了出來,他的手臂精瘦有力,攬著她的腰肢,月色撫過他的眉眼,精緻的、漂亮的、平和的,驚心動魄的好看。
青春期里遙遠又耀眼的少年此刻就站在她眼前。
近在咫尺。
江從舟俯身,清冽的香氣壓制著她,他啞著嗓子低聲問:「我都這樣求你了,真的不要跟我在一起嗎?」
槐星抬起小臉,怔怔地看向他。
江從舟望著她的眼睛,「你就當做件好事,行不行?」
槐星的決心已經在懸崖邊,搖搖欲墜。
她幾乎都要鬆口了。
她是喜歡他的。
能堅持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
江從舟是她愛了那麼多年的人啊。
槐星眼眶不知不覺開始濕潤,眼前的視線有些朦朧,她看不清他的臉,恍惚中還像很多年前,那個在足球場里背著她去了醫務室的少年。
她的鼻尖很酸,眼睛澀澀的,她說:「江從舟,談個戀愛也不是不行。」
頓了一下,槐星說:「但是我真的很小心眼。」
她奢望他所有的愛。
毫無保留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