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柳姨娘愣怔不已,裴霜言跪在地上瞪大眼睛。
先前二人自認為把裴政迷得團團轉,此時才知道裴政才最是個無情之人!
若非如此,當初他又怎會放任柳氏不知所蹤卻從來不去找?
可沒等柳氏與裴霜言再辯解,裴政已經狠聲命令下去:「把她們兩個關押起來,即日起不許再出院子一步!」
柳氏哭到真正昏厥,裴霜言心急如焚,額頭都磕破了,裴政卻絲毫不為所動。
等這兩人被拖走,裴政渾身疲憊,心驚肉跳後悔不已。
他抬眼看到始終遠遠站著的周氏,淡淡道:「你怎的不對我冷嘲熱諷?」
周氏也不走過去,只拿綉帕摁了摁唇角,散漫說道:「我會拿些體己出來,悄悄讓人去打點,這世上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倒是也有幾分真。老爺只管每日里按時服藥,身子好了才能有機會東山再起。」
裴政心中一震,繼而眼神複雜地看著周氏那張寧靜素淡的面容。
她其實很美的,只是不善打扮,素日愛穿些老氣的衣裳,初成親那幾年她也溫婉可人,又會些詩書,管賬本也是一把好手,因此那時候他也待她很好,夫婦二人很是和諧。
在裴政心底深處,最好的正頭妻子便是周氏這般的。
可後來,自打柳氏回來之後,他便跟著迷了似的,忘掉了周氏的種種好處。
他只看得見柳氏是如何跪著給他穿鞋拖鞋,跪著嬌聲喊他老爺的,只感受得到柳氏床底之間毫無廉恥的奉承,一味地討好巴結,那種高高在上的滋味讓他忘記了一切。
可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荒謬了這麼久!
裴政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而周氏轉身就走,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話。
她為何要幫裴政呢?說來說去,還是捨不得從前那點子夫妻情分,那時候裴政待她是真好,否則也不會把曹夫人那個妒婦氣成那樣。
可後來……後來不提也罷,周氏迷茫地看向遠處,女人活一輩子,哪個又自由自在了?可她卻真心地希望澈兒若有一日嫁人,會過上舒心的日子。
此時雪澈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她自然知道今日裴家之事泄露出去會造成多大的影響,裴政的仕途定然遭受影響,但就是這樣才會讓他知道毫無節制地寵愛一個表面柔弱內里狠毒的妾氏會是什麼下場!
他才會真正的感受到切膚之痛!
瑞琴一邊給雪澈端來一碗嫩生生的甜豆腐腦,往裡頭加了些葡萄乾花生碎玫瑰醬之類的東西,邊道:「姑娘,聽聞上頭的人來傳旨之後,老爺大動肝火,直接踹了柳姨娘一腳,而後讓人把柳姨娘與三姑娘都拖回去鎖在院子里了。柳姨娘這次似乎是真的哭暈過去了,白眼翻的那樣子可怕極了,三姑娘磕頭求饒,額頭都破了,可老爺絲毫都沒心軟呢。」
雪澈低頭吃著豆腐腦,輕輕一笑,她自然猜得到這對母女會有多慘,因為她身上又多了幾縷粉色氣運。
這一次多了五縷,就證明裴雪澈是比之前都慘。
忽然多了這麼多氣運,雪澈就明顯感覺到自己身子又輕快許多,皮膚也細滑了些,原本很容易乾裂的唇也變得濕潤,微微帶著嫣紅。
瑞琴在旁看著自家姑娘,忽然就覺得姑娘越來越好看了,此時微微垂首認真吃豆腐腦的樣子像個可愛的小貓兒似的,那手腕纖細,皮膚比之前白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陽光照著的緣故。
「這都是她們咎由自取,把旁人當傻子,總有自己翻車的那一日。」
瑞琴忙道:「姑娘說的是,只是如今咱們府里被封,就連姑娘也不能出去了,那些人在大門口擋著,整個府里上下都出不去,幸好每日里老陳都會送菜到後門,否則這上下裡外日子都難熬。」
但這被封的確不是一件好事,京城上下唯獨裴家出了事,往後都是旁人的笑料,裴政被封的越久,回去官場就越難,他若是沒有地位,女眷們出門在外也沒有底氣,自然會波及到周氏。
但雪澈也有自己的思量,雖然這個年代家家基本都是靠男人出頭,但她完全可以不靠男人。
她要讓裴政知道,柳氏那對母女就是個惹事精,真正靠得住的是周氏與雪澈。
要看著裴政後悔不已真心向周氏懺悔得那一幕。
瑞琴見主子絲毫不急的樣子,輕輕嘆氣,近來主子是變化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落水之後撞鬼了。
不過先前她也不貼身伺候,那時候都是翠蘿伺候,因此瑞琴也不是很了解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連著幾日裴府都被封著,全府上下也只有雪澈一個人悠閑自在什麼都不怕。
裴政急得肝火旺盛,又再次起燒,周氏一邊忍不住擔心裴政,一邊又擔心這種種事情會波及到遠在邊疆的兒子裴舟,忍不住垂淚,雪澈勸了幾次都沒用,只能嘆息。
而最難過的莫過於柳氏母女。
原本下人們都是爬高踩低的主兒,如今瞧著老爺都踹了柳姨娘一腳,便立即不用心伺候了,還想因此討好夫人。
柳姨娘與裴霜言吃的不是冷飯,就是不新鮮的蔬菜,那葯汁都是冷了或者糊了才端去給柳姨娘喝,她身上的水痘又怎麼能好起來?
想到自己風光之時人人敬自己,比對夫人還言聽計從呢,柳氏氣得錘床大罵:「這起子勢利眼,狗奴才!等我好了,看我不一個個地撕爛他們的臉!」
發完脾氣,又氣得忍不住咳嗽好半日,把喝下去的冷葯汁盡數吐了出來。
裴霜言一心出去見林墨冗,此時出不去,手心裡的傷也遲遲不好,便哭著求柳氏:「娘,我這該如何是好呀。」
柳氏眼神發冷,牙齒咯吱響:「這些人敢這般糟踐我們,還不都是周文岫那個賤人囑咐的!言兒,我們豁出去,既然裴家封了,那咱們就一道病,你去喊個奴才過來,悄悄地把我的一塊帕子拿過去,趁人不備跟夫人的衣裳放一起,讓她也嘗嘗得水痘的滋味!哈哈哈!」
裴霜言抖了一下,低聲道:「這,這能行嗎?」
二人被恨意沖昏了頭,便計劃起來。
可誰知道此時周氏心中更恨,抓到柳氏院子里的人溜出來,問都不問是幹什麼的,直接讓人打了二十板子關進了柴房!
「若再有人想破壞府里的規矩,只管打死!」周氏聲音冷沉,底下人瞬間噤聲。
而裴政如今正病著,自然也不管這些。
柳氏與裴霜言好歹安靜了些,兩人免不了私下咒罵,扎小人,卻無濟於事,日日被折磨著。
裴政連著服藥幾日,身子倒是好了些,水痘都結痂了,但周氏卻急得不行,蓋因封禁一事的確給裴家造成了不小的困擾,雪澈嘆嘆氣,決定還是要想想辦法,解了裴家的困局。
其實詩會第二日長寧郡主就讓人給她送了一封信來,只是雪澈遲遲未曾回復。
信中長寧郡主大致說了一下,說是如今皇上的靜妃所出的和碩公主自無故從樓梯上摔下去之後便怎麼都醒不過來,若是雪澈有法子可以一試。
她提筆回了一封信,只說可以一試,但必須要見到真人,只是如今裴家被封,她是出不去的。
長寧郡主不知道使的什麼法子,她爹爹親自去御前提了一嘴,只說裴大人已經好了,且裴大人一向也在朝中是個守規矩的,不必再這般封禁,沒得讓人笑話裴大人。
皇上本身也不會太關注裴政,便道:「既然他好了,便解封,只是告訴裴政,若是再出現一個水痘之人,朕砍了他一家!」
旨意傳到裴家,裴政長出一口氣,跪在地上謝恩,膽戰心驚,許久未曾這般害怕過。
轉身他便對周氏致謝:「夫人,此番多虧了你。」
周氏懶懶地說道:「只盼老爺往後莫要再糊塗了。」
裴政有些尷尬地笑笑:「怎會?我並非那等愚蠢至極之人。」
二人終究有些彆扭,而雪澈已經乘坐轎攆去了一趟長寧郡主那裡,長寧郡主替公主請人幫忙也是私下的,畢竟雪澈不是什麼真正的道家高人,她叮囑雪澈扮作丫鬟,一起悄悄進宮。
宮中不比外頭,步步都要小心,長寧郡主借著探望公主的名頭進宮,雪澈低頭跟在她身後,只是才走沒幾步,竟然就遇到了林墨冗!
林墨冗起初沒在意,只是跟長寧郡主打了個招呼,可等瞧見長寧郡主身後的丫鬟時,瞬間震驚了。
他心情有些複雜。
在這宮中遇見裴雪澈是很意外,但更詫異的是,幾日不見,怎的裴雪澈似乎變樣了?
她好像是稍微回到了一點從前的樣子,杏臉桃腮,神情柔婉,有一種風中玉蘭的清秀姿態,縱然膚色仍舊不如以前那樣白,可那宛如盛滿湖水一般的眸子卻讓人心弦一動。
他一直都知道,裴霜言的美是浮於表面的,經不起細細推敲的,而從前的裴雪澈才是真正的美,如今雪澈只恢復了三成美貌,他就瞬間覺得有些走不動了。
但再一看雪澈那冷淡的樣子,他忍不住威脅道:「你可知道私自入宮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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