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裴霜言趕到正堂之中,也隨同柳氏跪了下去。
柳氏淚眼盈盈:「周家姨母,此事與老爺與言兒都無關,是妾身無能,數次陷入性命之憂,老爺與夫人心善在,這才再三救了妾身,妾身感念夫人與四姑娘的搭救之恩,願意當牛做馬伺候夫人與四姑娘。還望周家姨母允准……」
裴政一陣心疼,裴霜言也紅著眼道:「爹爹,姨娘的確不得已用了四妹些東西,可每次姨娘都是昏死過去的狀態,哪裡知道我們在為她奔走?夫人與四妹妹都是心善之人,何況咱們是一家人,言兒也把夫人當成親娘一般,老太太常說一家子人不分你我,不能生疏了彼此。夫人當時也是答應了救姨娘的,女兒與姨娘處處陪著小心,為奴為婢伺候夫人與四妹妹,原本家中也算平靜,不知周姨母怎的忽然發難?但若姨母真的要把送給裴家的東西拿回去,女兒也願意傾盡所有,絕對不能讓裴家落了話柄!」
她說話時脊背挺直,眸中都是赤誠,就那般望著裴政。
原本裴政是有些心虛不敢應對周姨母的,對雪澈也有些愧疚,他這些年的確在錢財方面佔了周氏太多便宜。
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言兒,他就非常贊同言兒的說法。
對啊,當初那些東西是周氏也答應了拿出來的,且周姨母既然送到了裴家,那便是裴家的東西,至於給誰用了周姨母哪裡管的著?
還是言兒貼心,孝順!
裴政便冷淡地說道:「姨妹,我一向覺得你與妹夫都是知道禮數的人,怎的如今你倒是管起來我后宅之事了呢?那些東西是你送給澈兒的,澈兒孝順懂事,願意分給家裡人用,這也不算什麼壞事吧?」
周氏氣得心口發慌,她最氣的便是每次老爺都與這柳姨娘沆瀣一氣說什麼一家人,要和氣要大度,其實不就是要她忍!
沒等周氏說什麼,周姨母冷笑一聲:「一家人?三姑娘勉強算是一家人,柳姨娘也算是一家人?裴大人好歹是個讀書人做官的,比我們這些渾身銅臭味的商人要懂得多,妾跟奴才沒什麼區別,抬進來就是伺候老爺夫人的,若是惹了主子不高興發賣出去也是有的,什麼時候倒是能跟主母稱得上是一家子了呢?主母高興了賞你些東西,不高興了便不賞,你上趕著說要一家人共享榮華,這要是說出去,你不是白白讓人笑話裴家沒有綱紀了么?」
裴政臉上紅一片綠一片,心裡咬牙切齒大媽周姨母這個多管閑事的暴發戶!
可面上他還是要維持著笑意,畢竟寵愛柳姨娘可以,但外頭的名聲也不能壞,周姨母是行商之家,認識的人不少,到時候給他傳些不好聽的話可如何是好?
再則他不能得罪岳丈與連襟,畢竟許多要用銀錢的是好還是要求著這兩家人。
裴政朝周氏使了個眼色,周氏一頓,紅著眼扭頭不看他。
他只能打哈哈:「姨妹說的對,我裴家也不是沒有綱常倫紀之地,自然省得妻妾之禮,柳氏素日也是個懂事的,只是身體柔弱了些,她雖也用了主母些東西,但時間久遠,這賬的確不好算了。」
說完,他看向周氏:「夫人,你一向善良大度,我最喜歡的你的就是這點,過幾日我就讓人把西山泉那邊的田產都劃到你名下,當做補償你,如何?」
周氏得了誇讚眼圈兒一紅,難得被丈夫這樣柔聲說話,心裡忍不住一軟。
她正要開口說軟話,周姨母便冷了臉色:「一碼歸一碼,你要補償也可,但柳氏拿走的東西務必歸還罷!」
柳姨娘淚水潺潺:「周姨母,實在不是妾身故意不願歸還,時日已久,已經吃下去的東西哪裡能變成原樣呢?若是,若是姨母不高興,打妾身一頓妾身也願受著,只願周姨母莫要遷怒於我們老爺……」
聽聽,這話說得柔情百轉,惹得裴政心疼不已,語氣下意識冷冽:「姨妹,這畢竟是我家門私事,我已再□□讓,你非要弄得大家都難堪么?」
眼見著裴政要發話,周氏要服軟,周姨母越發失望。
而此時雪澈扶著丫鬟的手一邊咳嗽一邊走了進來,她手中拿著一本賬冊,站在門口輕輕笑道:「柳姨娘,你口口聲聲為了爹爹,可你是否敢發誓你句句真話?」
柳姨娘眼珠子閃了閃,立即舉手道:「妾身敢發誓,妾身若有一句虛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完她委屈地紅著眼圈眼淚掉得更凶,楚楚可憐地看著裴政。
裴政喝道:「不得胡言!」
雪澈冷笑:「所以那支人蔘,姨娘盡數燉湯喝了?一根須都不剩?」
柳氏哪裡喝那麼珍貴的人蔘?自然是藏起來了,可此時她堅定地點頭:「的確是盡數喝完了,妾身不敢欺瞞。」
周姨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唇角浮起笑意,跟著問道:「可有什麼證人?」
柳氏與裴霜言對望一言,裴霜言趕緊道:「爹爹,當時是女兒親眼看到丫鬟把那株人蔘燉了的,燉出來三碗湯,娘當晚就喝下去了。」
雪澈跟周姨母同時噗嗤笑出聲,裴政皺眉:「你們笑什麼?」
周氏才終於反應過來了,她好笑地看著這一對鄉巴佬母女,問道:「那是一株千年老參,乃是大補之物,十分珍貴,尋常人只用一點參須燉湯喝上一碗已經是大補,你當時危在旦夕,若是把一株千年老參燉的湯盡數喝下去,不僅沒有救命的功效,反而會受不住七竅流血而死,柳姨娘,你說你盡數喝下去了?」
裴政是個男人,素來不會燉湯之類的玩意兒,此時聽到這才恍然大悟,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有時候參茶喝多了也會上火流鼻血,是啊,那麼大一株人蔘盡數喝下去,危在旦夕的人還能活著啊?!
柳氏與裴霜言張張嘴臉色慘白,張張嘴什麼也說不出口。
裴政自覺臉上無光,瞪眼吼道:「胡鬧!那人蔘呢?藏到哪裡去了?」
柳氏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緊咬牙關,哭道:「老爺,當初若非妾氏帶著言兒離開京城,哪裡會連這些都不知道而惹人笑話呢?是妾氏讓您丟臉了,或許妾氏活在這個世上就是個笑料啊……」
她凄涼一笑,眼一番暈了過去。
裴霜言大哭:「姨娘!姨娘您醒醒啊!您要是走了女兒怎麼辦啊!女兒跟您相依為命十幾年,只有您真心疼愛女兒,相信女兒!」
母女倆一個暈倒在地,一個嚎啕大哭,瞧著真是凄慘感人。
裴政回想起讓她們流落在外的時光,哪裡還捨得責怪,周氏咬牙:「又是這一出!」
「人都暈死了,你還要怎樣?難不成真的逼死她們你才高興?周氏你好狠的心!」裴政喝道,而後提起袖子就要去查看柳姨娘。
可雪澈跟周姨母對望一眼,周姨母上前笑道:「裴大人,我這姐姐是知道的,我自小愛看醫書頗通醫理,這種危機時刻,讓我給柳姨娘診治吧。」
雪澈來之前就猜到柳氏會用這一招,她立即揮手道:「上銀針!」
馬上便有丫鬟捧了一盒子銀針上來,柳氏正糾結要不要醒來,周姨母已經執針扎到柳氏胳膊上,柳氏尖叫一聲爬起來就往裴政懷裡躲:「老爺救命啊!眉兒怕,眉兒怕!」
周姨母凝眸笑道:「原來如此。」
裴政強行摁住柳氏:「莫要再鬧了!」
見裴政似乎要生氣了,柳氏這才哭著擦淚說道:「老爺,妾身,妾身並未有意撒謊,而是,而是……」
她編不出理由,裴霜言立即道:「爹,這主意是女兒出的,女兒當初的確是只給姨娘用了些參須,可姨娘堅決不肯再用,說剩下的且留著,萬一哪一日母親或者您需要用人蔘的時候再拿出來用,絕對是有意貪墨,姨娘待您一片真心,您是知道的啊……」
這理由實在是站不住腳,而雪澈聲音冷靜:「人蔘你們是為了爹爹留著的,那玉麒麟呢?珊瑚呢?衣裳料子呢?難不成都是為了爹爹留著的?」
周姨母往桌上一拍:「好個柳氏!我算是看清楚了,裴家的主母並非是我姐姐,而是這個姓柳的,原來我當初贈與我外甥女與姐姐的好東西,盡數進了她的肚子!我這便回周家與我爹娘商議,把我姐姐外甥女都接了家去罷!」
裴政這才慌了,咬牙說道:「柳氏,你到底還從夫人與四姑娘那裡拿走過什麼?都還回來!」
柳氏與裴霜言慌了神:「這,這興許都是誤會,時間久遠……」
雪澈把賬本一拍:「時間再久遠,也記錄在檔,若是柳姨娘與三姐姐不肯承認,不如請爹爹去柳姨娘庫房裡查找一番,今日我這些若是要不回來,我便去衙門擊鼓,只道我裴家失竊!」
裴政冷著臉看自己這個女兒,卻對上一雙冰冷的眸子,他瞬間有些慌了。
最終,裴政無可奈何地讓人去搜查了柳氏與裴霜言的院子,屬於裴雪澈的盡數還了回來,但其中不少好東西被藏了起來,柳氏與裴霜言還要抵賴,卻被裴政命人強行搜了出來。
最主要的那幾件寶貝找到了,雪澈也放心了。
周姨母這才滿意離開,而雪澈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一縷淺淺的粉色,雖然還是很細弱,可卻比之前的多了些。
而裴霜言則是發現自己身上的氣運少了些,灰色霉運很快添補那些空缺,她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好端端在平地上摔了一跤,爬起來時手都破了。
柳氏母女倆抱頭痛哭,精心謀划而來的財物一日之間雞飛蛋打,憑著裴政賞賜下來的那點子東西能幹什麼用?誰不知道滿府里最有錢的還是夫人周氏與四姑娘裴雪澈!
而此時裴雪澈正與周氏窩在一起清點庫房裡的東西。
周氏摸著她的手笑道:「今兒總算出了口惡氣,把東西要回來了些,可我那些田產鋪子被你爹哄走了不少,其中他悄悄划給了柳氏不少,打量我不知道!」
雪澈笑得眼睛彎彎像月牙一般:「娘,今日只算才開了個頭,往後有她們吐出來的時候呢。」
周氏嘆氣:「我不求她們真的盡數吐出來,只求你能身子好一些,這兩年你身子越來越差,如今又……」
如今名聲又壞了,哪怕是被陷害的,可也的確與書生摟抱在一起,哪個要面子世家貴族的公子哥兒還願意娶她呢?
想到這些,周氏悲從中來,雪澈卻安慰她道:「娘您放心吧,不出一年,自然有人爭著搶著來娶我的。」
周氏見她這樣大大咧咧的也不傷心,心裡好受了些:「凈說些渾話,不過娘也為你打算好了,就算那起子不知好歹的人看不上你了,到時候娘替你尋個清清白白的人家,哪怕門第不那麼高,帶著娘的嫁妝過去你日子也不會差。」
雪澈也不解釋,只笑眯眯靠在她懷裡:「娘,您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這一晚雪澈睡得格外安穩,期待著明兒繼續完成系統的任務,再多掙點氣運。
只是她沒想到,第二日晨起眼一睜就得了個消息,說那鎮國公府的世子林墨冗到裴家退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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