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溫馨的家

一場風波平平淡淡的收了場，刀疤男和沈夢生約定了改天一起喝酒之後，就帶著人離開了巷子。

冷風吹過，錢美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沈夢生把人扶起來，朝阿彪、阿強道：「今晚多謝兩位，請裡面坐，喝杯茶歇歇腳。」

「對，對，我這就去燒水！」

錢美玲回過神兒來，轉身就要去張羅，阿彪、阿強卻道：「不打擾了，沈先生，沒別的事我們先告辭，明天一早再來接沈先生。」

沈夢生知道他們急著回去跟黃振億報告消息，也不阻攔，點頭道：「好，那我就不送了。明天一早二位安心睡囫圇覺，我絕對不會遲到。」

阿彪、阿強微笑著點頭，轉身離開。

等他們也走了，劉含芸才和文瑤摟抱在一起，滿臉驚恐的看向了沈夢生。

他這是交上大上海的流氓了！

劉含芸朝文瑤使個眼色，兩人互相攙扶著，轉身要走，身後忽然傳來沈夢生涼涼的聲音。

「劉姨。」

「啊…啊？」

劉含芸哆哆嗦嗦的轉過身，也不敢看沈夢生，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的鞋面，臉都白了。

沈夢生淡聲道：「退婚可以，我也不是非你女兒不娶，不過這聘禮該還的還是得還，你說是不是？」

劉含芸這會兒哪還有剛才的囂張態度，拿著砍刀的土匪流氓都怕他，她更不敢招惹了，只能苦笑著點頭：「是、是，當然！」

「你同意就行，女孩子要臉面，我上門去拿會惹來閑話，對文瑤影響不好，這樣，明天上午，你辛苦辛苦，親自送過來，成嗎？」

「沒問題沒問題，你放心，一百二十塊錢，連帶著所有首飾，我一樣不少，全給你送回來！」

沈夢生滿意的一笑，朝錢美玲道：「二嬸兒仔細查點，少了什麼，等我回來告訴我，我再親自跟劉姨核對。」

一聽這話，劉含芸的臉色是青白不定，這不就是在威脅她嗎！

但她心裡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了，只能抿著嘴唇生悶氣。

文瑤流著淚，欲言又止的看向沈夢生，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今晚的沈夢生和從前很是不同。

以前她叫沈夢生往東，沈夢生絕不往西，像條狗一樣的跟在她屁股後面，對她言聽計從。

可今晚，沈夢生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

其實她想多了，沈夢生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過她，打發了劉含芸和文瑤，沈夢生就扶著錢美玲回了家。

一進門，就見二叔舉著鍋，沈茹月捏著根毛衣針，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卻又很是窩心。

家人膽小，卻願意為了他拚命。

「儂還笑咧，到底怎麼回事，快老實交代！」

錢美玲用力戳了下沈夢生的脊梁骨，過去了害怕勁兒，氣性就冒了出來。

沈保剛得罪了巡捕，沈夢生又招惹來一群土匪，小門小戶的最怕出事，這倆小子卻一個接一個的闖禍。

沈廣川也是滿臉擔心：「夢生，你怎麼好跟那樣的人交朋友！」

那刀疤男一看就是個流氓土匪，拿命換錢的，搞不好就會官司纏身，他們窮苦人家，怎麼招惹的起？

沈茹月更是眼圈通紅：「阿哥，你哪能回事…嚇死唔啦。」

沈夢生抬手摸去沈茹月眼角的淚花，無奈一笑。

他何止要跟刀疤男交朋友，往後，他還要跟黃金榮交朋友，跟杜月笙交朋友！

但這些話說出來，估計得嚇的他們連夜噩夢。

沈夢生只能打了個呵欠，把沈保搬出來，說明天還要去走動關係，得早點睡覺，說完就一頭鑽進自己的房間不出來了。

不一會兒錢美玲過來敲門：「夢生，鍋里給你留著飯呢，吃了再睡。」

「我在外面吃過了。」

沈夢生枕著手臂躺在床上，看著漏風的天花板，眼神深沉如水，明天又是一場硬仗，他不能輸，他輸不起。

翌日一早，天還是魚肚白，巷子里就響起了一片潑水聲，各家各戶為著方便，都在門口洗臉刮鬍子。

很快，家裡頭也開始熱鬧起來，因著彩禮要了回來，錢美玲特地給沈夢生煎了個雞蛋，卻被沈廣川偷吃了一口，氣的錢美玲舉著鍋鏟追著沈廣川打。

沈夢生微笑著坐起身來，時代蕭條，世道澆漓，但他運氣不錯，投生在了一個溫馨的家庭。

等他趕到賭場的時候，黃振億已經在等著他了。

沈夢生一夜未睡，卻是精神抖擻，看到黃振億，先微笑著道謝：「昨晚多虧了黃老闆派去的阿彪、阿強，不然我恐怕要吃個大虧。」

黃振億笑了一聲：「你膽子不小，敢從他們手上行騙，昨晚，是我小看你了。」

「一點小偷小摸的手段，上不得檯面，不過是賺點救命錢，否則，我也置辦不了這身行頭，見不到黃老闆。」

沈夢生知道，以黃振億的手段，昨晚肯定已經把他摸了個底兒掉，再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只是徒增笑柄。

黃振億並不在乎他私底下的那些勾當，正相反，當阿彪、阿強把從刀疤男那裡打聽來的事告訴他的時候，他反而對沈夢生添了幾分欣賞之意。

這年頭，這麼有膽識、有魄力，還有行動力的年輕人不多了，要不是他跟沈夢生打交道太少，今天還真有點捨不得送他去冒這個險。

「阿彪、阿強，你們送沈秘書去總署吧。」

一聽到這話，沈夢生的背立即挺直了起來，因為他知道，馬上要見到的，是直接能決定他命運的人物！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這個時代的上海分成了幾部分，有縣城，有公共租界，還有個法租界。

公共租界有14個巡捕房，法租界有9個，今天沈夢生要去的總巡捕房座落在法租界的福履理路。

沈夢生坐著黃振億的專車，由阿彪、阿強「護送」，徑直朝總署而去。

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一棟棟洋房，其中有很多都保留了下來，成為了後世的景點，在沈夢生的眼裡，彷彿時光穿梭，有種夢幻朦朧的美，既熟悉，又陌生。

吱！

車子猛然停下，沈夢生吃了一驚，就見司機推開車門下車，對著前方的車輛連連鞠躬道歉，等那車走了，他才罵罵咧咧的上車道：「啐，死洋鬼子！」

阿彪嚴肅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有種的當面罵。」

「咳，罵了啷個也聽不懂！老子四川來的，怕他個憨批！」

沈夢生也被逗笑了，借著這融洽的氣氛給幾人遞上一根煙，問道：「榮叔今天去巡捕總署辦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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