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時候出了事情，沈教授可以擔責嗎？」談崩了，蘇武安的聲音不免大了起來。

小林坐在辦公室里，聽見了，小心肝被嚇得一顫一顫的，原本她還敢往經理辦公室那邊探頭探腦，現在脖子都縮得緊緊的。

沈再青一點都不懼怕蘇武安的施壓，壓低聲音沉沉地說：「各種擔保書我都簽了，發生了我應該承擔的事情，我都會承擔。這一點，蘇經理不必擔心。」

「蘇經理今天的提醒，我都記住了。作為看護人，我也會好好履行我的職責。」

「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沈再青踩著高跟鞋走了，蘇武安也沒攔她，仰面躺在黑皮沙發上，氣得好半晌都不說話。

小林不敢招惹發了火的領導，也不敢出聲，跟路過她的沈再青頷了頷首，並致以歉意的微笑。

沈再青也朝小姑娘點了點頭，風風火火地走了。

她的脾氣不算差，在學校里也是個溫柔教師，大學班級學生們都很喜歡她。她對研究生會嚴格一些，不過私下師生的關係也不賴。

蘇武安這回是在她的雷區蹦躂，所以就遭受了炮火的衝擊。

回到了十八樓，沈再青在門口調整了幾個呼吸，就按開密碼鎖，推門走了進去。

她進門后發現龍忻的目光望了過來，彎起眉眼，輕輕地喚了一聲：「龍忻。」

家裡好像多了一隻小龍，就立馬變得不一樣了，所有的布展都變得生動，沈再青還嗅到了幾分溫馨的氣息。

如果她有監控的話，她一定會發現，自從她走後，龍忻的目光就一直黏在這道門上，沒有移開過，並不是聽見了動靜才抬眸望過來的。

看見她進來之後，她便將自己的目光收回，落在自己夠不到地板的小腳丫上。

龍忻目光有些呆愣，不知道要怎麼稱呼沈再青，她想叫「教授」，又怕逾矩，但直呼名字，也很奇怪。

所以只能先回應沈再青的呼喚，滾動喉嚨，應了一聲：「嗯。」

沈再青換好拖鞋，走到了她的身旁，挨著龍忻在沙發上坐下，盯著茶几上那杯絲毫未動的飲料看。

「怎麼不喝飲料，怕生？」

龍很有智慧，幾百年前就習得了人類的語言，能和人類無阻礙地交流。

而且龍的一天相當於人類的一百天。相較於人，龍是以百倍的速度在成長，所以不論是心智還是在語言表達上，一隻一兩個月的龍崽完全可和人正常交流。

龍忻告訴了沈再青自己的擔憂：「我的爪子太長了，握不了杯子，你能幫我剪一下爪子嗎？」

她目光懇切，手卻蜷起，爪子縮在她的手掌里，顯得很扭捏。

龍跟人很親近，但也有自己的習性，暴怒的時候也會用自己的利爪傷人。

她擔憂沈再青懼怕她的利爪。

可是她忘了，來十八樓的時候，沈再青一路都握著她的爪爪，沒有一絲遲疑，很信任。

「好啊。」沈再青一口就答應下來

她有很齊全的工具。

等待的兩年又三個月的時間裡，她把該做的準備都做足了。

沈再青從電視櫃下拿出一套修剪龍爪的工具，擺在茶几上，還提了個垃圾桶過來。

龍忻沒挪過屁股，獃獃地看著沈再青走來走去的，看到她坐到自己身邊了才回神。

「把手給我。」沈再青攤開了手掌，擺在了龍忻的身前。

龍忻慢騰騰地將自己的龍爪伸過去，她的爪子搭上沈再青手心的那一刻，就被她輕盈地握住了。

龍忻忍不住去看沈再青認真的眉眼。

她的眉眼和七年前一樣，細膩溫柔，但氣質發生了一些改變，任教之後，她似乎變得更沉穩了。

以前估摸著還會偶爾炸毛一兩下，現在跟這個詞一點都不沾邊。像清風，永遠都是沉靜溫和的模樣。

如果她將七年前的那個吻移到現在，沈再青是不是就不會打那一拳了？

她遇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學生吧，一晃眼，她已經是受人尊敬的大學教授了。而自己，還是一條人人喊打，人人厭惡的壞青龍。

看向龍忻的爪子時，沈再青的心裡閃過一絲驚詫。

因為龍忻的爪子坑坑窪窪的，像被石頭猛烈砸過似的，爪子的縫隙里還殘留著細小的沙礫。

龍的爪子很硬，沒有修剪會長得很長，修爪的工具都是由專門的廠家生產的，拿一般的剪刀根本剪不斷。

但是龍忻這斷了一半的爪子明顯是拿石頭硬砸的。

是怕初見的時候爪子太長嚇到自己嗎？

所以沒有工具也要生生地將爪子砸斷。

沈再青沒有吭聲，也沒有詢問，就當沒有發現，認真地給龍忻剪起爪子來。

沈再青做事很細緻，動作也很輕，眉眼總是帶著輕柔的笑意，跟她相處，真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龍忻被這樣的溫柔包圍，覺得自己不能做一隻沒禮貌的龍，她們交流的時候總要找一個稱呼來呼喚對方。

於是她乾乾的開口了：「我要怎麼稱呼你呢？」

聲音小小的，但離得近，沈再青清楚地聽見了。

沈再青手上動作不停，嘴裡反問：「你想叫我什麼？」

她將選擇權交給了龍忻。

龍忻鼓足勇氣問道：「叫『教授』可以嗎？」

沈再青笑道：「當然可以了。」

沈再青覺得稱呼對自己而言並不重要，只要叫的那方喜歡就好。

「好。」龍忻像得到了一顆超級甜的糖，心都安定了下來，小尾巴在沙發上左右掃了幾下，十分開心。

沈再青給她修好了龍爪，並領著她去洗手。

龍忻說自己水腫應該是真的，過去了兩個小時，她就小了一圈。

估計到下午就能全部復原了吧。

午餐是香噴噴的大米飯、炒花菜、蔥爆牛肉和一碗蛤蜊湯。

一兩個月的小龍崽使用叉子比較多，少數教了筷子之後也能嫻熟使用的。

龍忻算是少數中的少數，從沒拿過筷子，但偷瞄著沈再青握筷子的手勢，一下子就學會用筷子夾東西了。

不過沈再青還是很貼心地為她多準備了一把叉子，這樣想使用的時候就可以隨手更換。

龍喜歡一切甜口的東西，沈再青很早之前就了解過。

沈再青是南方人，家裡的口味也是偏甜，她做的菜很合龍忻的口味。

龍忻尤其喜歡那碗大花菜。

沈再青炒菜的時候放了糖，沒有炒太軟，嚼起來脆脆的，甜甜的。

她的筷子幾乎都落在這碗花菜里。

她吃花菜的順序和別人很不一樣，別人都是先吃花菜的頭，再吃花菜的桿。

龍忻是從花菜的桿開始吃起，一大朵花菜尾端朝後放在嘴裡，慢慢地往前消滅。

吃到最後，就像嘴裡開了一朵花，很有趣。

龍忻吃花菜的時候，坐在對面的沈再青都要停頓幾秒，看著她把那朵花菜消滅再去夾自己的菜。

這個習慣在別人家的小龍身上都沒見過，應該是龍忻獨有的。

吃完午飯，沈再青接了幾個學生的電話，去書房裡翻看了幾篇論文。

她給龍忻摘了幾顆樹葡萄，洗好放在碗里，送到龍忻的面前。

龍忻吃著碗里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樹上的那些，這是出於她的本能。她現在是幼崽的形態，本能想爬到樹上去，扒拉在樹上吃比較爽快。

沈再青從書房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她的執迷的目光，笑著解釋道：「等晚上就可以爬上去了。」

「你現在這個體重，會把樹枝壓斷的。」

龍忻趕緊把定住了的目光收回來，看著碗里所剩無幾的樹葡萄，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沈再青路過客廳，倒了一杯水，又往書房去了。

龍忻很奇怪，為什麼她都進來這麼久了，沈再青還沒有找她要信息表？

難道她對她的身份信息一點都不好奇嗎？

可龍忻又是分裂的，她不能讓沈再青看到信息表。

她看到了就會知道龍忻已經是一條2500歲的成年青龍了，而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龍崽。

但她又能隱瞞多久呢？她可以一直待在三號樓不出去嗎？

三號樓有特殊的保護層，覆蓋著建築和公共用地的外圍。龍在保護區域里可以自由地選擇形態。

但出了三號樓，進入沒有申請龍族專用保護層的區域，龍只能用人的形態和人相處。

誕生一兩個月的龍崽出去就是小孩童的形象，而成年的龍，對應著的也是成年人的體態。

只要她跨出了三號樓的保護區域，她就不得不以自己真實面貌面對沈再青。

那個時候，沈再青會不會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

龍忻的腦袋耷拉了下來，坐在沙發上用手抱住腦袋，碗里的樹葡萄也不香了，艱難的抉擇讓她不知所措。

她一開始打定的主意是拖著，能拖多久拖多久。

可現在，她動搖了，因為沈再青好到讓人不忍傷害，她真的很想養一隻小龍，而不是她這樣故意矇騙她的龍。

最後欺騙被揭開的時候，最難過的也一定是沈再青。

龍忻從自己最堅硬的那片龍鱗下，掏出了藏得最深的信息表和評分表，她緊緊地拽在手裡，也拽著她的命運，走到書房邊，敲響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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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龍相較於人，是以百倍的速度在從成長，龍的年齡規定也是以人的年齡為參照的。

人齡1歲=龍齡100歲

龍忻是2500歲的青龍，換算成人的年齡，就是2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