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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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堂作為醫館,前堂問診,後堂便是大家生活的院子,統共三進三出,雞叫第一聲時,便有下人起床準備早膳。
賀星不能一直都守著楚辭,這不單單是因為男女有別,還有賀星自己身體吃不消的緣故在這裡面。
二人簡單交談了一番后,楚辭很快便提出,他已經無恙,讓賀星回屋休息,不用再守著他了的提議。
賀星並不矯情,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需要休息是真,可徐長行壓根沒給她準備多的屋子也是真。
面對楚辭的勸說,她不好意思告訴人自己沒地方可去,再加上她也的確還有一些放心不下某人,遂提議自己去外面的塌上休息,若是楚辭有什麼需要,喚她一聲她也好過來幫忙。
楚辭見賀星考慮的這般周全,不好拒絕人的好意,於是賀星就這樣留了下來。
第二日清晨,阿齊一大早就去外面買了早飯帶到往生堂,賀星一晚上折騰沒怎麼睡醒,知道阿齊來了,她卻是不好再和楚辭睡在一間屋子裡,只好強打起精神從榻上起身。
今日是往生堂進藥材的日子,徐長行對自己的藥材把控的格外嚴格,無論多少,須得她點頭了才能入賬。
於是除了早上替楚辭查看了一下情況開了幾劑葯,讓人定時服用外,賀星這上午就沒怎麼再看到她,更別說這人替她看病了。
對此賀星也不著急,等徐長行過來的間隙,她在院子里和整理藥材的一些葯童聊起了天。
賀星的本意是想了解一下明州的風土人情,倒是沒想到沒說幾句話,就清楚了徐長行不見身影的原因。
至此,賀星便更不著急了。
楚辭一上午喝了兩碗葯,期間還在身上又塗了一層綠綠的東西,這些事賀星是沒法幫忙,於是便只能又把錢管事叫來。
屋子裡
楚辭褪下上衣,露出了結實緊緻的胸膛。
他的身前此刻已經塗滿了綠色的東西,只身後因著夠不著,需要人幫忙。
錢管事一邊替楚辭上著葯,一邊道:「郎君莫要擔心,我家主子治病的法子看起來怪雖怪,卻是頂頂管用。」
「郎君忍上一忍,相信病很快便好了。」
楚辭不喜歡陌生人伺候自己,但現在形勢不同,且越是小心翼翼,指不定越容易被人察覺,反倒是落落大方,不容易引人注意。
聽著錢管事的話,他微微頷了頷首,客氣道:「多謝管事。」
錢管事身材圓潤,為人也十分和氣,「郎君不用這般客氣。」
「郎君和我家大郎一般年紀,郎君要不介意,喚我一聲錢叔就成。」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錢管事面相看起來並不是狡詐狡黠那一類,楚辭頓了一下,「錢叔。」
賀星和楚辭二人前來問診,穿的都是普通人的衣裳,再加上二人為人恭敬有禮,對下人也沒有指手畫腳,自覺高人一等,這便給了錢管事一種錯覺——
這兩位應該不是什麼達官顯貴,或許是家道中落,又遭逢巨變,這才前來問診。
聽著楚辭這麼喚他,錢管事開心的應了一聲,二人很快也嘮嗑起了家常來。
「聽郎君的口音,不像是明州人,郎君和外面的那位小姐,是怎麼知道我家主子的?」
和賀星一樣,楚辭也正愁不清楚明州城的情況,自己身旁的人既然是管事,想必對市井的情況多少知道一些,他眼眸微動,回道:「是聽一位大夫說,徐大夫醫術高明,我兄妹二人這才趕來求醫。」
錢管事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會給什麼樣的人治病,他聽著有些心疼的問:「好好的,郎君怎會遭這種罪?」
楚辭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不瞞錢叔,我兄妹二人本是坐船南下前去投奔親人,哪曾想路上遇到了海賊。」
「我兄妹二人尋機反抗,後來雖除掉了海賊,但卻中了海賊的奸計,我中了劇毒,家妹傷了腦袋,以至於眼睛無法視物。」
錢管事沒想到楚辭二人的經歷這般的驚心動魄,作為深宅夫人,聽完話的他,嚇得連連感慨:「這是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呀。」
「二位大難不死,一定有著後福。」
楚辭點了點頭,認真問:「錢叔,明州城這邊,海賊多麼?」
錢管事「嘶」了一聲,「郎君提醒我了。」
「我記著,海賊只十幾年前會時不時打劫過往的商船,後來外海禁了,便沒聽人說,有海賊打劫商船這等事來著。」
他有些憂心道:「好好地,怎麼海賊突然又冒出來了......」
楚辭驚訝道:「之前錢叔都沒聽說過海賊劫掠商船客船?」
錢管事想了想,搖了搖頭,「海賊搶劫這種事,真要出了,規模不可能小,外出趕海的漁民也會發現一些蹤跡,比如浮在海面的屍首,被遺棄的商船什麼的,到時必然會有人上岸報官,官府也會立馬派人前去剿滅,可這段時間,並未見官府那邊調兵行動哇,郎君當時被海賊搶劫時,他們人可多?」
楚辭隨即解釋道:「抱歉錢叔,先前是我沒說清楚,我們是在梧州遇到的海賊,並不是在明州境內。」
「會問明州的情況,也是想知道後面我們要是繼續南下,是否還會再次遇到之前的情況。」
他頓了一下,「錢叔說明州沒有,想來這夥人還只是在梧州境內犯事,我記得他們人不多,也就十幾二十,這等規模,錢叔你看,梧州內的海賊,會不會是沿海過不下去的漁民以及遊手好閒的人,假裝海賊,搶劫來往客船,還只挑小的客船,所以事情沒有鬧大,官府也就不知道?」
「這倒是有可能......」
說了這麼多,事情漸漸的在往楚辭期待的方向而去,楚辭繼續問:「錢叔,明州城內,遊手好閒或者時常在港口鬧事的漁民百姓可多?」
錢管事只當楚辭是被海賊一事鬧得有了顧慮,他笑著寬慰道:「孩子,不用擔心,明州城不比梧州混亂,迄今為止,這兒人生活的不說有多好,但你看大街上沒幾個沿街乞討的人便知道,此地是太平的,鄭刺史也將這兒管的還不錯。」
「真的?」
「錢叔騙你做什麼?」
楚辭眉頭微皺,「我便是怕,我與小妹已經見過了那伙人的真面目,若那群人真是這沿海的漁民,未免我和小妹暴露他們的事,他們會將我二人殺人滅口。」
「現在,我和小妹各自都受了傷,要是他們真找來了......」
錢管事本就因為楚辭說的話對這「兄妹」二人遭此劫難的事頗感同情,現在再聽其這麼說,他心下的正義感頓時就躥了出來。
「孩子,你且放心。」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錢叔不信,這些歹人真敢做出什麼事來。」
「一會兒錢叔就去前面打聲招呼,要是發現鬼鬼祟祟的人,錢叔便來告訴你,若辨認出真是歹人,錢叔就讓人馬上去報官!」
忽悠錢管事這一步棋,楚辭走的比較險。
他是在海上出的事,先是中了暗器,后又墜海,還恰逢海上遇到極為惡劣的天氣。
這三種情況下,按理說,人生還的可能性比較低,但為了穩妥起見,暗處的人或許會在沿海的港口處,以及漁民里安插自己人。一部分留意港口往來的商船是否有在海上救過人,一部分則跟著漁民出海,搜捕屍體。
現在距離他出事已經過去三天,且明州離他出事的地方有些距離。
依楚辭看,這等規模的刺殺,是下了決心要在海上將他解決,更多的準備或許放在了他乘的船,而非是陸地。
若是明州屬於對方的勢力,按理說在他們剛到往生堂就應該暴露蹤跡,但結果卻沒有。
再根據昨日港口觀察的情況以及昨晚一夜無事來看,楚辭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對方在明州的勢力,或許沒有他想象的那樣深,所以,從上岸到往生堂,目前一切都還比較順利。
既已確定對方的勢力還沒有蔓延到此處,那麼現在,他需要做的便是儘早聯繫上自己人,以及隨時注意周圍的情況。
打小學的帝王之術讓楚辭深諳小人物也有利用價值這個道理。或許忽悠錢管事這個舉措做的有些冒險,但楚辭要是唯唯諾諾猶豫不決的人,他也不會能穩坐帝位近五年。
一個合格的帝王,便是可以隨時隨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
賀星並不清楚屋內發生了什麼。
她眼睛看不見,卻可以聞一聞院子里有什麼東西,這一早上,她幾乎就和葯童一起,認認草藥聊聊天。
一上午下來,收穫還是頗多。
午飯依舊是阿齊去買的,楚辭因為上了葯,如今皮膚都被染成了綠色,所以沒和她們一道吃。
到了下午,徐長行終於出現了。作為醫館的大夫,她自然都清楚賀星這一上午做了什麼。對此,除了見到賀星的時候冷哼了一聲外,倒是沒多說什麼。
而賀星這邊,在等了一日多之後,終於是等到了徐長行要替她診治這個消息。
下午的時候,楚辭這邊在屋子裡泡著葯浴,賀星便在隔壁被徐長行用特殊的方法診治著。
屋子裡,照顧楚辭的人依舊是錢管事。
二人從一開始的陌生,到現在已經能聊一聊家長里短了。
大楚的男子,自出生手臂上就會自然的帶著一顆守宮砂,未免身份暴露,楚辭的守宮砂,很早就用秘法點掉了,錢管事已經看過了他的身體,楚辭因此給自己編了一個因無所出被妻主休棄的身份,而賀星便是他打小相依為命並寄居在妻主家的妹妹。
知道了楚辭大致的情況,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再追著細問。
錢管事自覺自己問錯了話,心下懊惱不已,此間為了緩和氛圍,他旋即將目光放在了賀星的身上。
「孩子,你這小妹,多大了?」
賀星多大,楚辭記得自己是問過。
但這人自己也記不清楚了,楚辭便隨便給她安了個年紀。
「十七了錢叔。」
「可曾婚配了?」
想到之前編的人設,兄妹二人是南下尋親,之前又寄人籬下,楚辭頓了一下,略微有些憂心道:「小妹總是想著賺錢獨立,自立門戶,以至於我勸了她多次,她都不願成家。」
錢管事之前以為這二人是夫妻,還曾感慨過賀星這位妻主真真是疼人,後來知道只是兄妹,賀星又不畏□□,敢於反抗,一番觀察下來,這兄妹二人脾氣好,人也不錯,他心下也漸漸有了主意。
「我看你家小妹,脾氣性格什麼的都很不錯,都說長兄如父,孩子,你看這樣如何,這邊拖我做媒的人也不少,不如我替賀姑娘留意留意?」
「這怎使得?」楚辭想過錢管事或許會好心幫忙做媒,但再一想,他們一看便不是會在此處久留的人,要是說媒,豈不是讓男方背井離鄉?
所以,在明知對方可能會說什麼話的情況下,楚辭並沒有替賀星決定已經婚配這個身份。然而,誰能想到,賀星都已經瞎了,竟然還會有人想替她說媒。
楚辭眼中露出些許詫異,「錢叔,我兄妹二人還要南下投親,要是要對方跟著我們,豈非遠嫁?」
「再者...以我家小妹現在的情況,許多事還得人照顧,雙眼也不知能否恢復,現在讓人嫁過來,對人來說,豈不是害了人家?」
說到這,楚辭嘆了口氣,「...錢叔的好意,我心領了,至於說親一事,便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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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我竟不知,你這般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