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濱海港是明州的一大海港,大楚並未對外開放港口,少有幾處海港,也是為了沿海往來方便才開放。
賀星帶著楚辭離開海象島到達濱海港時,正值傍晚。
從海象島到濱海港,他們花了近一日的時間。
楚辭的毒,現在十分棘手。昨日毒發時,足足折騰了近一個時辰,才用島上的偏方把毒壓了下去,如此折騰,楚辭最後到底還是暈了過去。
瞧楚辭的這情況,賀星心下清楚,這樣下去並不是辦法。今日許是楚辭,他日或許就是她永遠無法重見光明,所以,趁著楚辭昏睡這段時間,賀星與族長一道去見了一個人。
海象島是座小島,島上的漁民以捕魚為生,同時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島,其實還盛產珍珠,只不過,由於島上的人鮮少與陸地來往,大家自給自足,因此,鮮有人知曉,海象島的珍珠,品質和色澤都遠超濱海港附近。
商少秦是一個遊手好閒的富家小姐,此次出海遊玩,未曾想會遇到風暴,好在駕船的是個有經驗的舵手,最後把船停在了海象島的一處港灣里,這邊風雨停了后,她便坐不住的想要上島去看看。
商少秦上島時,族長湊巧被小小叫到了自己家,因此族長也是回去后才知道,有位商人上了島,正讓人將家裡的珍珠拿去給她過目,品相好的,那位商人出手倒也大方。
若是離島,相較於島上的運輸的貨船,商少秦的私船,無疑是更好的選擇。再加上這位小姐出手闊綽,人看起來也不是窮兇惡極的樣子,族長這才會建議,賀星去與人商議一下,看能否借這位小姐的船,回到陸地。
賀星的運氣著實不錯,一去就湊巧聽到了這人與自己人談論拿這批珍珠賺錢的事。
她心下便有了主意。
於是,在二人一開始交談之際,賀星並沒有提自己的懇求,而是先岔開,將商少秦正想的事,接著說了下去。
商少秦今年二十有三,遊手好閒這麼多年,要不是和自個兒娘吵了一架,負氣出走,也不至於會到海象島這種地方來。
泥人都有三分血氣,離家前,商少秦放下狠話,三年內不賺滿十萬兩,這商家的大門,她這輩子還就不踏進來了。
這話說的容易,十萬兩,還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真出來見識一遭了,商少秦才發現,莫說十萬,就是一萬兩,想在三年內賺到,也不容易。她帶出門的那些積蓄,從一開始的三萬,到現在只剩下小一萬,眼看著再花下去,這錢就要用完了,她可不得想辦法怎麼開始賺錢。
而就在這當頭,賀星站了出來,說自己有法子可以用當下的珍珠賺的更多的錢,這事要換其他任何正常人來,看賀星是個瞎子,又是漁民打扮,指不定當即把人攆出去的都有,可賀星遇到的人偏偏是商少秦。
當然,賀星也不是胡謅亂說。在現代,她爸媽死得早,為了活下去,賀星打小吃百家飯長大,她住的地方多,見識的人自然不少,每個家庭里,她幾乎都可以學到一些東西,所以別看她穿越時年紀不大,但人生閱歷卻是許多同齡人所不能及的。
穿越前夕,賀星正在游輪上乘著暑假做兼職。她少年過得沒有安全感,所以成年後,賀星最大的願望,就是賺錢,對如何賺錢,她從十三歲開始,就在研究,縱然她來到此處時間尚短,可在當下這種情況下,她必須給自己找到足夠的依靠。
當機會就在眼前,賀星沒理由不去把握。
她不可能只指望中毒的那位。
對賀星的話,商少秦一開始也是無聊,尋思著著聽聽也無妨,就當解個悶,但賀星寥寥數語,還別說,哪怕她是個外行,聽完后也覺得有那麼點意思。
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改變態度,很快,商少秦就對賀星發出了邀請,想請人上船去談談。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賀星拒絕了。
面對商少秦的疑惑,賀星緊接著就道出了自己現在面臨的情況。
商少秦覺得賀星是個人才,出於惜才,也是出於好心,對於賀星的問題,她主動攔了下來。
於是乎,楚辭這邊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船上了。
賀星認真的辭別了玉家夫婦,她身上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但卻留下了承諾,今後一定會回來看看他們。
商少秦收了一下午的珍珠,到了晚上,為了趕時間,她便命人連夜趕的路。
船上有一位大夫,是商少秦重金聘請的,楚辭能這麼快醒過來,也是多虧了這位大夫。
「船估摸著正在進港,一會兒靠岸后,我們收拾一下,就上岸去。」
屋子裡,賀星端坐在桌前,隔著一丈遠與楚辭說著話。
楚辭的傷腿如今已經上了葯,因為中毒,他現在十分虛弱。
從發現是新的環境到了解了大致的情況,楚辭沒想到,賀星一個雙目失明的人,竟然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他看著賀星,冷著聲問:「為什麼幫我。」
賀星摸索著茶壺倒了杯茶水,淺笑著道:「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與你無冤無仇,能順手幫忙的事,幫上一幫,還需要原因么?」
「但我之前,並未答應要與你合作。」楚辭冷靜的闡述著一個事實。
在身份或面臨暴露之際,在敵人隨時可能出來的當下,楚辭現在走的每一步,都不得不小心。
他必須得知道,賀星究竟是敵是友,是否值得信任,又是否懷揣著異樣的目的。
「我以為我說的很清楚了。」賀星笑著搖了搖頭,她緩緩端起茶杯,「我看不見公子你的模樣,公子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若公子一定要覺得,我幫公子是有所圖......」
「唔,那便算是有所圖吧。」
話聽起來像是反話,卻又有些像是順勢而言,看著前面神情自若喝著茶水的某人,楚辭默了一瞬,到底還是問道:「你想要什麼?」
潤過了喉,賀星拿起水壺又倒了一杯水,知曉二人隔著的大概距離,她踱步來到了床前,嘴角微微上揚的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手裡的水杯遞了過去,「都說相逢即有緣,我二人一同遭難,一同陷入困境,如今又一道前去求醫,雖未見公子其貌,但我猜公子應是一個有主見,有思想的人,幸得與君相逢,不知是否有幸能結交一二?」
能在女尊的世界遇到一個用現代眼光看正常的男子,這種人才,不用懷疑,今後必然會有所作為。賀星想要賺錢,想要生存下去,多認識一些朋友總不至於有錯。
再者,如她說的那樣,她和這人無冤無仇,一開始的衝突,也不過是因為誤會與意外,現在若見死不救,實在是有違良心和道德。
作為帝王,楚辭見過許多人,可沒有哪一個,像他當前身前這位這樣。面對困境,短短時間內,竟能逐漸將其扭轉成順境。
而最關鍵的是,這還是在其一無所有,雙目失明的情況下。
看著床前正朝自己遞著水杯的某人,楚辭雙眸微微動了動。
對面的人並沒有馬上的接下自己的水杯,賀星耐著心等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讓她等到了回復。
「林辛。」
「鑫?」賀星愣了一下,「三金鑫?」
「帝辛的辛。」
賀星笑,「我的名字也有個星,但卻是星辰的星,如此看來,我二人緣分還真是不淺,就連這名字的發音,都有些相似。」
賀星並不知道,楚國男子的名字,是不能讓除妻主以及家人外的人知曉的,先前她問玉家夫郎如何稱呼,玉家夫郎也只告訴了她自己的妻主的姓,而非是自己的名字。
至於玉小小,他年紀尚小,小小也非是他的名字,而是小名,方才沒那麼多避諱。
如今她主動開口,想要和楚辭結交,儘管楚辭告訴她的是個假名,但這個行為,放任何正常男子身上,都足以算得上出格。
不過,作為現代人的賀星,當下尚還發現不了這個問題就是了。
她繼續道:「先前不好問,這會兒趁著屋子裡沒其他人,林公子,我能了解一下,你遇到海難的時候,身邊有家人么?」
「後面我要如何,才能幫你聯繫上自己人呢?」
楚辭必然會聯繫自己人,卻絕不是讓賀星幫忙。
他言簡意賅的回道:「家住漳州,出事時,我身邊只有僕人,現在那些僕人,尚且不知是生是死。」
賀星想了想問:「漳州在北邊還是南邊?」
楚辭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賀星,「南。」
「那還好。」賀星並沒有察覺不對,她點了點頭,「商小姐的這艘船是往南去的,到時正好順路。」
說話間,船身晃了幾晃,想來是靠岸的最後動靜。
賀星一個沒站穩,隨著船身的晃蕩趔趄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撞上床側的床欄,這當頭,有一隻手,卻是突然伸了出來,扶助了她的手肘。
楚辭沒有說話,但察覺到手上動靜的賀星,卻沖人笑了笑,「謝謝啊。」
「險些摔了。」
人站穩了,楚辭把手放了開去,淡淡道:「既看不見,就不要亂走。」
賀星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剛才是意外,我後面會注意。」
不過,經過這一打岔,她也想起了正事來,「誒,船晃了,說明靠岸了,你現在有力氣收拾一下自己么?徐大夫說,這邊有一位大夫很有名,或許能治你我這情況,我們這邊收拾好了,就上岸去尋醫。」
兩人現在一個中了奇毒,一個眼睛看不見,這還真不是尋常大夫就能解決的,徐大夫無能為力,也只能向賀星推薦更好更有名的大夫。
好在明州這邊,還真有一個。
「可以。」
二人先前在島上屋子裡談話時,賀星就提議過,為了楚辭的名聲,二人後面離島后,要麼都穿女裝,要麼則都穿男裝。
考慮到實際情況,賀星與商少秦談論的時候,直接把楚辭的性別說成了女人,以避免麻煩。
後來離開海象島,賀星還特意麻煩了玉家夫郎幫昏迷的楚辭換一身女裝,收拾好了,賀星才帶人上的船。
現如今船上的人都知道,自家小姐從一海島上帶了兩位姑娘上船,就連賀星自己都覺得,這事應該是做的天衣無縫,她已經知道男兒清白的重要,所以從始至終也沒讓他人碰楚辭的身體,只除了徐大夫診治時必要的那一會兒。
商少秦與賀星在這期間達成了協議,賀星先治病,治好了,幫她想法子賺錢,要是她幫她賺不到錢,就得賣身給她。
有這個前提在,船靠岸后,稍一打點,就有馬車在岸上候著了。
楚辭走路不便,最後是被賀星背上的馬車。
出於對病人的關心,賀星格外的小心。殊不知,這些畫面落入旁人眼中,卻是另外一副景象了。
「你確定,那位是男子?」
船上,看著賀星與楚辭的背影,商少秦有些詫異。而其身旁一女子,聞言挑了挑眉,「商小姐還不信我的醫術?」
「那他們......」
徐有意似笑非笑道:「要我看,什麼素不相識,意外落難相逢都是假的。」
「這兩人,怕是哪家私奔的鴛鴦,運氣不好遇到海難,幸運被救后怕被人認出,才故意找了這麼個借口。」
「嘖嘖,你看,賀星多緊張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