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金香/03
這次的自習課,七里夏樹格外安靜。
連眼神都沒有分出去半分。
由於宮村老師不在,上午的娛樂活動時間也是由其他老師負責,玩得也沒有什麼新意,都是隨便應付就可以玩得下去的遊戲。
七里夏樹玩得很敷衍。
夏油傑跟她說話,問她關於遊戲的意見,她也是隨口一答。
夏油傑笑著說:「是因為今天的遊戲沒有獎勵,所以打不起精神來嗎?」
七里夏樹瞥了他一眼,很無語。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但她現在注意力不在這,所以回答得也很隨意。
午飯也是速戰速決,七里夏樹吃完了飯,先一步離開了食堂。
夏油傑沉默看了一眼旁邊空蕩的位置。
太宰治還是那副乖巧無害的小學生模樣,安靜地吃著自己挑出了芹菜的午飯。
夏油傑收回視線,問道:「太宰。」
「嗯?」太宰治乖巧抬頭。
「你認識,名島惠子嗎?」
「……」
太宰治暫時停下了筷子,「那不是你們國中部的人嗎,我在國小這邊,你怎麼會問我?」
夏油傑只是笑笑:「總覺得,她跟夏樹有些淵源,夏樹的事你也許會知道一些。」
「啊。」太宰治語氣淡淡,「如果她有你一半聰明,我會覺得輕鬆很多。」
夏油傑忍不住彎了唇角,「說這話不怕被她揍嗎。
「她現在不在,她又聽不見。」
「可是我聽得見。」
太宰治一頓,想起來今天早上自習室的事,現在福利院里人人都在傳,新來的夏油傑很偏心七里夏樹,連道理都不講。
他故作沉思:「你會告訴她嗎?」
「不會。」
「哦。」太宰治申神情淡淡,很難看出來他到底是怕挨揍還是不怕挨揍。
他吃完了飯,放下筷子,這才說:「名島惠子是她來這裡之後的第一個朋友,但是後來把名島惠子所有的書本都撕碎了扔進垃圾桶里,名島惠子跟她絕交了。」
夏油傑低眼不語,因為這些跟他在教室里聽到的那些一樣。
他說:「實際上呢?」
「這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實際上,我聽到的也是這些。」太宰治乖巧一笑:「我覺得你還是去問她比較好,不然,你一說出口,她就知道是我告訴你的,我會挨揍的。」
頓了頓,他無辜一笑,「我可不想挨揍。」
「……」
夏油傑唇角輕巧一彎。
「我明白了,我會去問她。」
「她很反感別人問這件事,連我都沒有告訴,但是你問她的話,」他歪著腦袋笑:「說不定會告訴你。」
「沒有告訴你?」
「是哦,我都是靠自己猜到的。」
「太宰很聰明。」
「是名島惠子的手段太笨啦。」
夏油傑略一抬頭,目光從食堂里坐滿的孩子們之中繞了一圈,視線又回到太宰治身上:「雖然名島惠子的手段很笨,但是大家都信了呢。」
「因為,當你想要孤立一個人的時候,是非黑白並不重要。」
太宰治很自然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片刻后,語氣又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小孩的口吻:「我吃飽了,我回宿舍睡覺了,希望下午不要聽到你被她揍得出不了門的消息。」
夏油傑低笑一聲:「借你吉言。」
福利院並不大。
幾棟宿舍樓,隔著一個院子和操場,前面是食堂,還有集自習室和圖書館與一體的綜合教學樓。
福利院的位置靠近城郊,背靠一面微凸的山丘。
白天沒有門禁。
夏油傑就是在山丘上找到了七里夏樹。
山丘的路很平整,因為宮村老師會組織福利院的孩子們來山上活動,道路很平,還修建了許多休閑設施。
孩子們平時都很喜歡來這裡玩。
但是七里夏樹並不在那些修建好的凳子上坐著,而是在一棵高高的樹上。
起初,夏油傑並沒有找到她。
他放出了自己的「蝴蝶」,那些「蝴蝶」代替他的眼睛,在山丘里四下搜尋著,很快就回來告訴了他七里夏樹的位置。
他站在樹下,仰著頭,由於樹榦很高,距離地面的距離很遠,只能從繁密的枝椏間依稀看見七里夏樹的身影。
「夏樹。」他開了口。
「……」
七里夏樹起初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直到,夏油傑再次開口:「中午在這裡不熱嗎?」
七里夏樹低頭,看到了站在樹下的夏油傑。
他仰著頭,隔得太遠,他的身影變得渺小,只隱約看見他隨意地站在那裡,身形卻顯得筆直,像是溫和立於盛夏的一縷風。
由於隔得遠,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小。
七里夏樹也不願意大聲說話,於是只看了一眼就沒搭理他。
下一秒,她感覺到身下的樹榦晃了晃。
她連忙扶住身下的樹榦,防止自己掉下去。
再抬眼時,剛剛還在樹下站著的夏油傑此時已經到了她的面前。
他有些不適應地在樹榦上輕搖了幾下,這才坐穩。
對她笑了笑:「第一次坐在樹上,好像有一點不習慣,我不會掉下去吧?」
「……」
蟬鳴湧入耳朵,成為了近在咫尺的背景音。
七里夏樹看了他一會兒,沒忍住,扯了個嘴角:「你還挺厲害的,怎麼上來的?」
他手指一放,飛出一隻巨大的鳥,「它背著我上來的。
七里夏樹看了一會兒,這隻鳥跟之前的兔子和蝴蝶一樣,長得很醜。
這些東西,從她五六歲能力覺醒開始,遍布生活中的每個角落,雖然丑,但是已經習以為常。
此時卻覺得有趣。
她看了一會兒,很有興趣的問:「你從哪裡找到這些聽你話的東西的?我怎麼就找不到一隻聽話的?」
「它們好像沒有智力,並不能聽從人類的命令。」
「那你怎麼做到的?」
「可能是……天賦?」
「……」
七里夏樹挑了挑眉,「你有沒有覺得你也有挨打的天賦?」
說著,七里夏樹已經在捏拳頭了。
作勢要揍他,拳頭揮到了他面前,笑著惡劣的威脅:「現在好好說話還來得及哦?」
夏油傑微笑,「是我的能力,可以收集它們,並且為我所用。我記得我說過。」
「暗示我是我記性不好?」拳頭又近了一些,幾乎挨著他的鼻樑。
「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說對不起。」
「夏樹。」夏油傑眉眼帶笑,柔和淺淡,「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
「嘁。」七里夏樹覺得沒趣,眯著眼佯作威脅,「真的不說對不起?」
夏油傑仍然只是看著她,唇角帶笑。
絲毫沒有懼怕她的威脅,就像他說的,好像是把她當小孩一樣看待。
繁密的樹椏遮擋了盛午刺眼的光線,只留下細碎的光點,如同抖落了一身的金屑,將他的眉眼映亮。
七里夏樹很討厭跟別人對視。
因為她無法從一個人的眼睛里看到善意。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很放鬆。
沒有稜角,沒有防備,沒有警惕,就如同此時此刻落在他眼角的光點一樣柔和的心情。
鬼使神差的。
原本只是故意威脅一下的拳頭,在討了沒趣之後應該收回來。
她卻在這一刻里,沒由來的,伸出了手指。
在夏油傑的臉上戳了一下。
夏油傑一怔。
「……」
頭頂的蟬鳴喧囂。
七里夏樹意識回籠,只一瞬,她便沒事人一樣的揚著笑,燦爛無害,「小孩子惡作劇一下,夏油哥哥不會介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