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再燒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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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曲春江總算趕到了東新縣城。曲春江下了車叫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拉著自己和行李向家裡駛去。

坐在三輪車上，曲春江看著外面的景象，到處是低矮的舊式樓房，街道很是狹窄，感覺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曲春江的家住在縣城東邊一座舊式商品樓里，憑著記憶曲春江很快上了中單元二樓敲響了東邊的房門。

門開了，是一個中年婦女，瘦瘦的流著齊耳短髮臉色有些發黃。

「媽。」曲春江輕輕叫了一聲，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自己的的母親高梅蘭。

「老曲，兒子回來了。」李淑蘭向裡屋喊了一聲趕緊接過他身上的行李，拉著曲春江進了家門。

小小的客廳里擺著一圈起毛邊的舊式沙發，對面簡易電視柜上放著一抬如意牌黑白電視。兩邊還有兩扇門分別是兩個小卧室。曲春江站在客廳里，緩緩打量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陌生而又熟悉。

「還愣著幹什麼，不認識自己家了？餓了吧，媽給你做好飯去。」高梅蘭招呼著走進了廚房。

這時候曲長河從卧室走了出來，看見曲春江臉上露出一絲興奮。

「小江，那天在安西，省紀檢委的兩名同志詳細詢問了情況，我把該說的都說了，他們說回去一定會如實上報省紀委書記。」曲長河坐在沙發上悄悄的給曲春江說。

這是曲春江早已經意料的事情，所以並不感到多少意外。「你是怎麼回來的？遇到危險了嗎？」曲春江現在最關心父親的安全。

省紀委的一個同志悄悄陪著我回來的，告訴我最近一段時間不要過多走動，等候組織上的消息。我一尋思乾脆向單位請了兩個月的病假。「

「對，現在安全最重要。」曲春江點點頭。像這種買官賣官，收受賄賂的案件比較難查清楚，如果雙方當事人都不承認就很難辦。在自己前世還是因為劉寶成貪污挪用救災款被人告發后，買官賣官的違法情況才一併查出，因此指望幾天就弄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紀委不可能單憑老爸的揭發信就興師動眾下來調查，肯定是先派人下來秘密調查，這段時間家人的安全最為重要。

有沒有什麼辦法再燒一把火？讓劉寶成早日下台？曲春江心裡琢磨著，漫不經心從茶几上拿起一支煙，很熟練的抽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抽煙？」看見兒子如此熟練的抽煙動作，曲長河有些詫異。

「嘿……畢業這一年事情少，別的同學抽我就跟著學了。」曲春江笑著掩飾道。

「抽就抽吧，你現在畢業了，也有了工作了。算大人了。」曲長河也拿起了一支，曲春江趕緊給點上。

「剛才光顧和你談案子了，你分配到什麼單位了？」曲長河這次想起這件事。

「政府部門，具體單位要到人事局報道后才知道。」曲春江淡淡的說。

「別人家孩子分配到行政單位是好事，可是你……」曲長河嘆了一口氣：「估計要讓你受委屈了。」

「沒事，爸。」曲春江看著自己老爸又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安慰說：「什麼苦我也能吃，再說了這種日子就會很快過去。」

曲長河當然明白他說的意思，只要劉寶成倒台之日，就是父子兩人出頭之日。

「那這段時間你自己要注意，別讓他們抓住什麼把柄。」曲長河叮囑道。

「放心了。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曲春江心裡一暖。

兩人又說了一會家常，曲春江讓父親把東新縣黨政部門他認為比較正直清廉的幹部說了一遍，曲長河說的很細，曲春江聽的也很認真，他知道將來劉寶成倒台，葉明輝上任縣委書記人事將是頭等大事，自己要心裡要做到心中有數。

「爸、媽，我回來了。」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一個女孩留著妹妹頭，背著書包走了進來看著曲春江驚喜的喊：「呀，哥你也回來了！」

回來女孩是曲春江的妹妹曲春涵，剛上初三。曲春江看著還是小女孩的妹妹，心裡感到有些怪怪的，但是還是笑著應了上去。

曲春涵倒是顯得很興奮，圍著哥哥嘰嘰喳喳問著問那，最後還是老媽做好飯菜招呼他們吃飯。哥妹兩個才停止了聊天。

曲春江一看已經到晚上七點，到廚房端來熱氣騰騰的飯菜放在客廳的飯桌上。曲長河破例從家裡取出了一瓶珍藏好幾年的嶺西大麴，說要和兒子好好喝幾杯。

看到爺倆如此高興，高梅蘭也不阻攔，一家四口就這麼其樂融融的吃起飯來。

才喝了幾杯，吃了幾口菜就聽到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曲春江的媽趕緊過去開了門，只見一個身穿舊式警服的身材很壯實的年輕人站在門口。

「阿姨，我聽說蛐蛐畢業回來了，我來看看他。」那個年輕人說道。

「快進來，小勇。」高梅蘭笑著把這個年輕人迎進了家。

曲春看著身穿舊式警服，長的虎頭虎腦的年輕人猛然想起了他就是原來自己上高中時候同班同學高勇。那時候兩人關係比較好，最後一個上了三年的嶺西警校大專，曲春江上了大學。在曲春江的記憶中，高勇在東新縣公安系統也算是比較能幹的，但是剛畢業沒兩年東新縣發生了一件大事。農民集體到縣政府上訪，公安用暴力驅趕上訪農民，結果造成一死數傷。這件事開始被縣委書記劉寶成壓了下去，直到他倒台後才縣委重新展開調查，參加當年暴力驅趕農民的公安人員都受到不同程度的黨紀政紀處分，而高勇最後被弄了個開除黨籍處分，調到邊遠派出所一干就是十年，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白白浪費。

不過現在的高勇看上去臉色紅潤，意氣風發，遠沒有十幾年後那份頹唐。

「我今天才回來。小勇，來坐坐。」曲春江熱情的招呼著，高梅蘭取了一雙筷子遞給了高勇，高勇也不客氣坐在桌子邊。

「聽說你分到城關派出所，怎麼樣？」曲春江關心的問。

「還不錯，王所長對我不錯。」高勇笑著說。

曲春江聽了笑了笑沒說話，他說的王所長叫就是城關派出所王海東，就是那次衝突中最後還是聽高勇自己說，他剛到現場就突然有急事返回了派出所，根本沒參加後面的驅趕，不過是王海明給讓自己背黑鍋，害得他十多年抬不起頭。

這些話曲春江當然不好說，只好招呼高勇吃菜。

「我聽阿姨說你進了行政單位？具體單位定下來了嗎」高勇夾了兩口菜關心的問。

「沒有，我還沒去報道。」曲春江搖搖頭。

「唉……」高勇突然想了什麼，偷偷看了旁邊一聲不吭的曲長河一眼嘆了一口氣。

曲春江知道他心裡想著什麼，他也擔心自己的前途。邊笑著說：「小勇，今天咋哥們算是又在一起，來好好喝一杯。」說完拿起酒杯給高勇倒了一杯，又給曲長河倒了一杯。

「小江，你要好好給小勇倒兩杯。這一年裡咱們家好多事情都是他幫忙，特別是前幾個月老有一些二流子在家屬樓搗亂，還砸了咱們家的玻璃，多虧了小勇那些人才不敢更加放肆。」旁邊的老媽插了一句話。

曲春江頓時明白了，趕緊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端起了一杯酒：「小勇，多謝你對我家的照顧，這杯酒是我誠信敬你。」

「咱們是老同學，有是鄰居，叔叔嬸子人都挺好，還說什麼謝不謝。」高勇趕緊站了起來一口喝乾。

「一定要謝。」曲春江一臉鄭重：「凡是對我曲家好的，我曲春江一輩子不會忘記，我說話算數。來，我們哥倆再干一杯。」說完又舉起了酒杯。

看著曲春江今天如此的豪爽，高勇心裡很是驚訝，在才大半年不見，怎麼從一個悶頭不說話的書獃子變成了一個大方開朗的人？

不過高勇也是豪爽之人，看著曲春江一臉真誠，二話不說又幹了一杯酒。

三人又喝了幾杯，曲長河已經不勝酒力，囑咐了他們兩個注意身體少喝點，然後就回自己屋裡睡覺了。妹妹曲春涵早已經回到自己小屋裡做作業去了。老媽吃了幾口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只剩下曲春江和高勇兩人邊吃邊喝。

談起大學里的事情曲春江含含糊糊，前幾天自己一重生就離開了學校，十幾年前的事情早已經模糊。就故意把話題往高勇的工作上扯，多了解點情況就對自己多一份用處，畢竟相隔了十幾年，有些記憶早已經模糊。

等一瓶酒見底，高勇滿臉通紅，眼睛也布滿了血絲，嘴裡罵道：「日他媽的王麻子，我進公安局整整要了我五萬才進來。我可是正兒八經的警察學校畢業的。而那些原來一些昏昏，竟然也披上了警皮，就那個叫楊二虎你也知道，上初中沒幾天就因為打架被勒令退學，一直在社火上瞎胡混。沒想到現在竟然是城關派出所的副所長，我的頂頭上司。你說氣人不氣人。」說完猛然將桌子上的一杯酒喝完。

曲春江嚼著一顆花生米，聽著高勇的牢騷想著自己的心思。

高勇嘴裡說的王麻子，就是縣公安局局長王有福，臉上有些麻子所以被背後被稱為王麻子，此人心狠手辣，貪婪成性，在公安系統大肆排斥異己，把許多社會上的混的流氓地痞拉入到公安系統，整個公安系統搞的烏煙瘴氣。為了收錢，不僅進入警察系統的人必須給他打點，還私下在縣城裡為首不多的幾家娛樂場所入了乾股成了背後保護傘，整個東新縣縣城治安很差。最後劉寶成倒台後他才一併被抓獲，數罪併發判刑十年。

東新縣公安系統幾乎腐爛，縣城治安如此之差，讓後面上任的葉明輝傷透了腦筋，經過長達三年的大力整治縣城治安才逐步好轉。

「能不能借農民上訪這個事件把事情鬧大，捅到媒體上，從後面插劉寶成一刀子？」曲春江靈光一閃，想起在二十一世紀網路上層出不窮各種危害群眾利益的惡性*事件，幾乎都靠媒體網路曝光后得到上級部門重視解決。

但是現在是93年根本就沒有網路，只能依靠傳統的報紙雜誌，可是自己如何能找到記者，又恰好在那一天等候在縣委門口？而且這種負面新聞在九十年代官方媒體管理的非常嚴格，如何能暢通無阻的上報？曲春江心裡琢磨著。

「哎，你怎麼了？」曲春江突然聽到高勇的聲音，這才回過神過來。突然感到手指一疼，原來長長的煙灰掉在指頭上。趕緊彈掉煙灰曲春江掩飾的笑了笑。看著高勇一臉氣憤的樣子，便輕輕的說：「別喪氣，我看他們是兔子尾巴長不了。那個王麻子早晚要進監獄，不信你等著瞧。」

看著曲春江眯著眼睛抽煙，高勇突然感覺有些陌生，這個原來老實巴交只知道埋頭讀書的書獃子看起來使如此深沉。他也知道這家年曲家的情況，自己也盡自己最大努力幫忙，但是依舊讓曲長河和他老婆受了不少委屈，甚至還受到過恐嚇信。自己有時候也想勸說這個自己叫叔的曲長河別再去告狀，但是一想到公安系統那些烏煙瘴氣的事情，如果再沒有曲長河這樣的人挺身而出，那麼情況會更糟，搞不好自己也會被拉下水。所以暗中也幫助曲長河。

前幾天他看到曲長河回來以後一掃以前的頹唐，顯得很精神。而這個曲春江才大半年不見回來似乎深沉了許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他們的背後真有高人相助？

「叔的事情有眉目了？」高勇試探著問。

「天機不可泄露。」曲春江故意賣個關子：「如果有事情需要你幫忙的話，你可不要推辭。」

「放心，憑咋哥們的關係。你話你儘管說。「高勇胸膛拍的只響。

看著一瓶酒已經喝完，曲春江打算再去取一瓶，但是被高勇擋住了，說是明天還要上班不能喝太多。

兩人又吃了一會菜，曲春江把已經醉醺醺的高勇扶回到他家這才返回家裡。

飯桌上的剩菜剩飯已經不見，曲春江來到廚房看到老媽正在收拾碗筷，跑到廚房幫老媽幹了會家務，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多。

曲春江搬出好久沒使用的摺疊床放在客廳，老媽幫助他鋪好鋪，家裡房子緊張，大卧室父母住，一個小卧室留給了妹妹住。曲春江上大學之前就一直住在客廳。

曲春江沖了個涼，躺在摺疊床上吸著煙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在仔細推敲剛才的計劃。根據他的記憶農民上訪這件曾經震動整個東新縣的事件再過四天就要發生，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記者。

去哪裡找合適的記者呢？曲春江感到一陣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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