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晉江4
少年頓時被嗆了一下。
他看著面前這個自稱男人的怪人,身上衣物及其簡樸,長發落下,頭戴笠帽,一身青色布袍,風一吹,空空蕩蕩。
少年懷疑地盯著周析很久,卻忽然冷聲丟下一句「有病」,邊轉身,邊將長刀利落地送回刀鞘,走回到馬邊,縱身一躍,便又高坐馬上。
誰知他剛翻身上馬,那個怪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又來到自己跟前。
少年怔了怔,眉頭再次皺起。
周析忽然問道:「那你又是什麼人?」
「小爺我自然也是男人!」少年幾乎是想都沒想便鏗鏘回道。
他話音剛落,四下忽然一片寂靜。
只有風掃落葉的沙沙聲。
周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少年這時才意識到方才自己說的是什麼亂話,臉上一紅,不由驟然火起,怒聲罵道:「小爺我什麼人關你屁事!」
少年不待周析再問,一抽馬繩,掉轉馬頭便一騎絕塵而去。
少年走的時候,一直怒罵:「這年頭兵荒馬亂,還真是什麼妖魔鬼怪都給放出來了!」
走了幾步,忍不住又罵道:「真他娘的有病!」
直到少年的背影逐漸遠去,周析才緩緩轉身,臉上不知不覺便掠起愉悅笑意。
他手上紅珠仍在不停地轉著,他喃喃自言自語道:「梁靖,梁子譽。」
一陣秋風吹過,將落葉在地上牽扯著來回,又將在枝末苟延殘喘的枯葉吹得沙沙作響,苦苦哀求。
周析邊笑著搖搖頭,邊往溪流邊上那塊巨石重新走去。
他剛坐下,心裡無由地想起十三年前,同是在江郊此地水邊,自己救下的那個人。
那個因為與狗搶食而被一群惡狗圍攻撕咬,最後死在這群惡狗當中,甚至不見屍首的人。
雖然這個人死了,但是周析還是年年都會到江郊來看一眼。
段名生說他有病。
只是段名生每次說完,都覺後悔。
周析這個人,確實有病。
就在周析思緒被帶到無窮無盡的深淵時,春生回到了他身邊。
春生正用衣擺兜著幾個果子,來到周析面前時,周析才回過神。
目光幽幽地瞟向少年離開的方向,卻只能遠遠看見掀起的黃沙。
江郊有風鳴,鳴非送故里。飛鳥絕塵去,溪澗送客卿。
梁靖策馬離開周析后許久,心中是越想越覺得憤怒,越想越覺得虧了。
剛才怎麼就沒把這個怪人給揍一頓?
而現在他腦海中滿滿都是兩年前周析千秋府門前被自己長刀閻王架在脖子上的情形。
接著便再是想到自己兄長梁攸在樊國戰死一事並非意外,而是被徐國太子府內門客周析所害的傳聞。
梁靖知道這消息時,他人是正在淮江邊,覃國與南蠻邽國國界處。
這些年間邽國屢屢派兵侵犯覃國,一年前梁攸剛北上樊國不過一年,南面便傳入消息至汝平,說邽國近來入侵越發猖獗蠻橫,梁靖當時只好帶兵立刻南下奔赴淮江,鎮壓邽國的進犯。
一鎮,就是一年,一年,還是膠著。
直到半年前北方傳來覃徐聯勝樊國,樊國已盡歸兩國所有的消息傳來,一來激勵了南面覃軍士氣,二來又讓邽國軍兵震懾。
沒過多久,邽國便立刻派人前來與梁靖議和。
只是議和之事剛達成不過兩日,北方又傳來消息。
稱此次進攻樊國的覃國主帥,鍾平王梁攸,在浙官意外遇刺,不幸喪生。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梁靖當時差點沒站穩摔了下來。
梁攸的實力,是放眼中原數一數二,再有當時樊國國主根本是無心戀戰,只希望能留百姓平靜,能留自己小兒性命,是將樊國連同浙官,佟林等十一城拱手相讓,棄械投降。
如此下來,又怎落得主帥戰死?
那時候梁靖心中又痛又急,見邽國暫定,將手尾全部交給鴻策營主帥凌沛之後,便立刻單人匹馬趕回汝平。
再到汝平的時候,才在言語之中得知,梁攸之死,是與當時一同出師樊國的徐國太子門客周析有關。
梁靖即日便入宮與其父爭論,說絕不能讓梁攸死的不明不白,無論如何也要將周析從徐國帶至覃國,以覃國法條將其問罪。
但是暫且不說如今覃徐交好,又大戰方過,雙方都在慶喜之中,在此亂世,能得這般聯好,誰也不願將其打破。
再說,梁攸與覃王之間雖為親生父子,但中間的恩恩怨怨,覃王也是早想一刀兩斷。
如此一來,覃王是對梁靖的爭論感到煩躁。
但梁靖始終是他最寵愛的小兒子,再加上樑靖剛剛才了結了邽國之亂,覃王不好對其發火,只能在此事上藉此言他,最終落得不了了之。
但梁靖心中憤怒難休,但是又因為梁攸府上如今只剩孤兒寡母,他姐姐迎安公主梁蕙又因當今太後生病了,要長留宮中照顧,他便只能先幫襯著照顧好梁攸府上還有料理梁攸身後事。
拖著拖著,便兩月過去了。
直到瑣碎都料理得差不多了,梁靖便立刻北上入樊,勢要查出梁攸遇刺的真相。
只是他剛過江郊,就遇到了這麼一個怪人。
梁靖雖沒有再理會,但是心中卻是一直揮發不走這怪人的身影。
雖看不清這怪人的面目,但是此人是教他不斷地想起一人。
十三年前他在江郊與狗爭食而被那群野狗圍攻撕咬,甚至快奄奄一息時,那個前來相救的小哥哥。
不是這位哥哥,他早已成了這群惡狗盤中餐。
但是之後他被接回汝平之後,便再沒見過這個人了。
梁靖越走越焦躁,但他卻不斷地告訴自己,不過是因為途徑舊處,才會想入非非。
九月十五,天晴無雲,高陽萬丈。
周析和春生一路少停,終於趕到覃徐兩國的國界之處,在一處十里長亭停歇。
因周析是太子梁堯親自請來的客卿,梁堯早已派出他的忠紀營在國界處等候。
前來相迎的是忠紀營的主帥駱釗。
駱釗一見周析,便立刻上前,而周析也微微點頭,以表禮貌。
二人之後先是在一處小村落歇息,在一茶寮中修整時,二人本在一二寒暄,旁邊一桌上的兩位行客的對話卻幽幽地傳入周析耳中。
「你可有聽說了?」其中一位故作神秘地說道,「咱們那六皇子啊,這次往南邊走了一遭再回來,打了這麼一場勝仗,整個人可都不同了!以前在咱汝平城裡頭,他帶著他那鴻策營天天作威作福,誰敢吱一聲。可是這次回來,竟是跟換了性子一樣,沉穩了不少!以前那是到處亂吠亂咬的瘋狗,現在可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了...」
「就說你們這些人,小道消息知半不知半的,」另一人嗤之以鼻地覷了他一眼,打斷道,「當年六皇子能夠這麼橫行霸道,一來是咱大王寵他,二來還不是那鍾平侯到處給他擦屁/股,這會兒好了,鍾平侯沒了,他不得自己把自己料理好...」
「害,你說的也是,」第一個說話的人又道,「這不鍾平侯一沒了,之後那位置誰坐上去,跟太子斗的,現在不就剩下這六皇子了嘛,他自個兒也得給自己攢點勢力了,要還像以前那樣,誰能支持他?不過都說,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我瞧著他也就能讓咱們過幾天安生日子,等這些事兒遠了,咱又得提心弔膽咯...」
「哎行了行了,這些事兒也不是咱們該管的,咱要管,還不如想想明天還會不會打仗好,」第二個人說完,拿著破口水杯仰頭喝下后便站起,在桌上隨意丟下一點碎銀后,邊走開邊嘆道,「人/吃/人,狗咬狗,明日不知哪家愁咯...」
另外那人也沒再多話,跟著起身也就離開了。
周析一邊聽,臉上是始終帶著淡漠淺笑。
他一手放在桌上握住水杯,另一手卻藏在桌下,一直數著紅珠串上每一顆紅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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