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第二釣
太陽下山後,謝持風果然帶著桑洱,錯開了巡山的門生,駕輕就熟地溜出了昭陽宗,從一條鮮為人知的秘密山路下了山。
天蠶都是巴蜀地帶最繁華的城池,萬丈瓊樓,拔地而起,鼎沸的人潮,晝夜不息。天底下最新鮮最有趣的玩意兒,都能在這裡搜羅到。桑洱來的次數已經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了,都沒逛完它的四分之一。
沿街開了很多商鋪,桑洱興高采烈地左看看,右看看。看到新奇的東西,定會回頭,嚷嚷幾句。
明燈如月,燭火似星,謝持風雪衣負劍,瓊玉作骨,行在路上,頗惹人注目。他的話語很少,只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桑洱身邊。
乍一看去,他一直比桑洱慢了一個身位。其實,這個位置,恰能將她周圍的一切都收歸眼底,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
若有人不長眼地撞上來,都會被無聲地隔開。
人潮擁擠,桑洱吃著冰糖葫蘆,時走時停,興奮時還會蹦兩下。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成了這條街上走得最輕鬆、最順暢的那一個人。
這時,桑洱看到前方一家商鋪的門口圍得水泄不通,似乎在兜售從西域來的法器。
蜀地大大小小的修仙宗派,數不勝數,星羅棋布。時常有罕見的玩意兒流入天蠶都的市場。
桑洱咽下了最後一顆糖葫蘆,好奇地問:「那是什麼東西呢,吸引了那麼多人。」
謝持風從她手裡接過了竹籤,道:「過去看看。」
身穿宗服的修士、看熱鬧的百姓,匯成了黑壓壓的人潮。兩人來到了前方,桑洱掃了一眼兩邊,忽然看見,在離他們四五米的地方,竟有幾張熟悉的面孔——昭陽宗的弟子。
桑洱:「!」
不好,萬一被看見了,她溜下山的事不就敗露了?
那幾個年輕弟子正在說笑,冥冥感覺到了什麼,紛紛投來目光。
好在,說時遲那時快,一片綉有鳶尾花紋的清逸白色衣袖,擋住她的臉。
那隻手順勢一勾,桑洱身體一轉,已斜斜地靠上了謝持風的胸膛。眉骨至耳朵那部分,離他的心口很近。喧囂的吆喝和叫賣聲,彷彿都遠去了,只剩怦咚怦咚的跳響。
好快。
桑洱眨了眨眼,忍不住一動,去看他的表情。
謝持風的臉,真是好會唬人。光看這張鎮定的美人臉,誰會猜到他的心跳那麼快。比她上次被他檢查口訣時的心跳都快。
他這麼緊張,還真罕見。
桑洱思索了一下,就悟到了——也是,謝持風帶她下山,算是幹壞事了。他肯定也害怕被抓到吧。
有袖子遮擋,幾名門生果然沒認出桑洱,看到謝持風,均是一喜,鑽過擋在中間的人,走過來道:「謝師兄。」
「謝師兄,你也下來天蠶都了啊!」
寒暄聲越來越近,桑洱也有點兒緊張,小鵪鶉似的,不敢回頭。
那廂,幾名弟子走到跟前,才注意到,謝持風的懷中,竟納著一個嬌小的姑娘。對方淡粉色的襦裙、幾縷烏溜溜的長發,從那片袖后漏出,半遮半掩,不知是何方神聖。
在擁擠的地方,對姑娘做出護佑的姿態,倒也正常。幾個嫩生生的弟子卻不知何故,莫名地紅了臉,彷彿撞破了人家的好事,話沒說幾句,紛紛告辭:「謝師兄,我們不打擾你了。」
「對,我們先走了!」
……
等人走了,桑洱鬆了口氣,不湊熱鬧了,立即拉著謝持風,溜之大吉。
跑到巷子里,兩人才停下。桑洱喘著氣,心有餘悸地說:「嚇死人了,差點以為明天要被罰了。」
「不會的。」
桑洱哼了一聲,揭穿了他:「你現在說得輕鬆,剛才也在害怕被責罰吧。不然心跳怎麼會那麼快?」
黑暗裡,謝持風神色微微一繃緊:「……你聽到了?」
「當然,不過這也沒什麼,我也害怕被罰啊。」桑洱摸了摸肚子,嘿嘿道:「我都跑累了,不如我們去吃煎餅吧。我也好久沒有見過寧大娘跟寧昂了。」
寧大娘是天蠶都一家煎餅攤的主人,做的煎餅又香又鬆軟。她的兒子寧昂是一個痴兒,經常在攤子旁邊打下手。桑洱很喜歡吃他們家的煎餅,每次下山必來。
兩年前的一個寒冬夜,寧大娘在冷巷摔了一跤,昏迷不起。好在,那一天,桑洱和謝持風恰好下了山,撞見這一幕,及時將寧大娘送去了郎中那兒,救回了她。
因為這件事,寧大娘母子都念著他們的好,次次都不肯收煎餅錢,還會往煎餅里塞入很多餡料,滿得不能再滿了才罷休。
今天過去,果然又是這樣。
桑洱早猜到了,打包了一些酒菜過去。四人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寧大娘不止煎餅做得好,釀酒也是一絕。桑洱貪杯,多喝了一點。告辭的時候,已是飄飄忽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