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話音剛落,粗糲的大網再度上下顛盪了一下。
「卧槽!」
桑洱雙膝陷在柔軟的網裡,身子一下失衡前傾,頭直直地撞上了謝持風的心口,臉頰在他衣服一蹭。腰也一下塌了,啪嘰一下窩進了他懷裡。從上至下,無一絲縫隙地黏在了一起。
昏天黑地間,桑洱感覺到與她緊貼著的這具火熱的身體,僵了一下。
十有八九是在排斥。畢竟誰會想跟騷擾過自己的人身相貼,腿交纏,親密無間地滾成一團?
抬眼,瞥見謝持風漂亮的下頜線緊繃,瞪著她,彷彿壓著點火氣:「我說了,你別亂動,就不會晃!」
果然,生氣了。
「你別生氣,我這次慢點起來……啊!」桑洱雙手撐著,正欲起身,頭皮處忽然傳來一陣拉扯的疼意:「什麼東西,好疼。」
低頭一看,原來她的一縷長髮捲進了謝持風衣領上的紐扣里了。
桑洱:「……」
頭髮被纏住了,她總算沒辦法像猴子一樣爬來爬去了。兩具年輕的身軀被迫在狹小的空間里擠壓在一起,急促喘息和呼氣撲在彼此的面上。
謝持風輕吸一口氣,望了一眼上方,低喝道:「上面的繩子撐不了多久了,快點解開頭髮,我們下去!」
這陷阱的設計很粗糙。用鈍刀子割不開的粗麻繩在仙器亦是面前不堪一擊。可它離地有三四米高,兩人要是身體分不開,落下去是沒有調整好姿勢,就有可能會受傷。
「什麼?」桑洱聽了,朝上望去,意識到事情不妙,也顧不得姿勢是否和諧的問題了,趴在謝持風身上,低頭搗鼓起了眼前的扣子。
林中氤氳著暗淡青光,她的膚色白如膩雪,襯得睫毛越發地黑,膚色越發白膩。因髮絲纏得太緊,她解得很是糾結,小扇子似的睫毛抖啊抖,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
桑洱的人中溝收得很精緻,唇珠圓而小巧,唇形飽滿,是微微紅艷的桃花色。
彷彿用力咬下去,就會擠出飽滿甜蜜的桃汁。
謝持風瞥了一眼,皺了皺眉,移開了視線。
弄了好一會兒都沒鬆掉,桑洱有點失去耐心,手下一使勁兒,只聽「刺啦」一聲裂帛響。謝持風衣衫上的紐扣竟被她硬生生扯下了兩顆,露出了一片肌膚。
謝持風:「……」
桑洱:「……」
啊呸,這衣服不對勁!
昨晚死活都解不開,今天一拉就鬆了,薛定諤的流氓。
桑洱百口莫辯之際,聽見頭上吊繩傳來「噼啪」的抽絲聲。
下一秒,繩子斷了。
厚重的麻繩網裹著兩人,直至墜落。好在,千鈞一髮之際,謝持風抓住了桑洱的手臂,硬生生在空中調整了姿勢,召出月落。
月落出鞘,銀光流閃,杯水車薪地在兩人足下一墊。眨眼,兩人就落到了地上,碾平了大片濕潤的落葉,滾向一棵大樹。
翻滾間,望見撞樹避無可避,桑洱下意識地躬身收緊手臂,將謝持風的頭摟入了懷裡。下一秒,她的後背狠狠砸上樹榦,震得她胸骨、牙關都在發麻:「嗚!」
謝持風一震,迅速坐起,撩開那張網,緊盯著她:「你沒事吧?」
桑洱的雙眸因為疼痛而微微濕潤。可她不想被看扁,硬撐著說:「沒事沒事,你呢?」
果然,「為心上人擋傷」是每一個舔狗都要經歷的經典情節。
謝持風聽了,抿了抿唇,聲音比平時輕了一些:「我沒事,你坐得起來嗎?」
桑洱點了點頭,慢慢起了身。
麻繩網在方才已被月落的劍氣切破,如今還套在他們腿上。兩人一起將它踢了下來,得了自由身。
謝持風站起來,讓月落入鞘。桑洱還坐在地上,揉著背後勻息。
這時,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哥哥,姐姐!」
看清來者,桑洱意外地揚眉:「小君?」
「終於找到你們了!」小君氣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滿臉急切,朝桑洱伸手:「你沒受傷吧?」
也不好一直賴在地上,桑洱握住了她的手,稍稍一頓,站了起來:「我沒受傷,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剛才一直跟在你們後面。」小君嘴唇微顫,低頭,囁嚅道:「我知道你們想找我哥哥,我……我是來幫你們的。」
「你說什麼?」
「其實,我一早就知道我哥哥做的那些事了。具體是何時開始的,我記不太清了。反正,來我們家落腳的陌生人,總會無緣無故消失不見。不久后,哥哥的兜里就會多出很多錢。這樣的事屢屢發生,我很懷疑,便偷偷跟蹤了他們,結果被他們發現了。」回憶著可怕的事,小君白著臉:「他們差點當場殺了我,還威脅我說如果我敢出去亂說,就立刻弄死我。」
桑洱不解道:「丁石是你哥哥,他怎麼會放任其他人這樣對你?」
「我和丁石……不是同一個娘。他根本就沒將我當家人,總在背地裡罵我賠錢貨。在我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把我當成奴僕來使喚了。」小君的嘴唇抖著,揉了揉淚眼:「我很害怕,不敢反抗他,但也不想你們被害,所以,之前才想偷偷帶你們走。但現在,我覺得自己不可以再袖手旁觀了。我大概知道他會躲在哪裡,可以帶你們去找他。」
說完,小君伸手,想拉起桑洱,往樹林深處跑去。
但她的手抓了個空。
桑洱敏捷地後退了一步。同時,空氣里響起錚鳴聲。
月落出鞘,泠光生寒,劍尖直直抵住了小君的喉嚨,還切斷了她幾根頭髮。
小君愕然一停,委屈又害怕地瞪向謝持風:「哥哥,你為什麼用劍指著我?!」
謝持風不為所動,冷冷道:「因為你在撒謊。」
「小君,你剛才說丁石對你很壞,經常奴役你。」桑洱輕聲附和:「可你的手,又嫩又滑,一點繭子也沒有。」
今天中午的時候,謝持風才跟她說過丁石那雙手的疑點。故而,剛才小君扶起她的時候,桑洱也在無意間留了個心眼,發現小君的手雖然黑而瘦,但手心非常嫩滑。
一個從小就干粗活的人,絕不可能有這樣的一雙手。
當然,如果非要解釋的話,說「丁石和妹妹感情很好,從小就不讓她幹活」,也不是不行。
但是,小君方才的自述,卻親口否決了這唯一合理的解釋,還坐實了自己在撒謊,把自個兒錘死了。
如果心裡沒鬼,又何必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當桑洱發現這個疑點時,【心鬼禍】的進度條,驀地上漲到了85%。
識破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的謊言,進度條就拉高了一大截。足以見得,小君絕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所以,小君一湊上來,桑洱第一反應就是避開。
唯一沒想到的是,謝持風在她開口提醒之前,就心有靈犀地出了劍。
想想也是,謝持風眼睛這麼尖,應該早已發現小君的手沒有繭子。在小君不打自招后,他估計也立即意識到了她有問題。
小君冤屈地叫道:「這是你的臆斷!你們在冤枉好人,我是真心想救你們的。我今天早上才說過要帶你們走,只是被人打斷了而已,你們難道忘了嗎?」
一個小姑娘,眼眶通紅,不住掉淚,著實很可憐。但這番話已經打動不了任何人了。
評判一個人不要看她說了什麼,要看她做了什麼。
現在想來,小君明明很清楚自己家是最危險的地方。如果她真的不想傷及無辜,前一晚,就不該帶桑洱和謝持風回家。
哪怕在樹上睡一覺,也比住進丁家魔窟、進入丁石這行人的視線要安全多了。
退一萬步說,已經把人帶回家了,也不是沒有別的挽救辦法。這一天一夜,小君分明有無數機會可以悄悄吐露實情。即使不敢說出全部,也可以暗示他們繼續留下會有危險。
疑點早已存在,只不過是小君憐弱年幼的外表蒙蔽了外人的觀感,讓人自動將懷疑的褶皺給撫平了。在這一刻,那絲絲縷縷的不對勁終於串聯成線,謎底驟然雪亮。
桑洱嘆了一聲,陳述著自己的推測:「如果我沒猜錯,小君,你是你哥哥他們的『餌』。因為你年紀小,外表看起來無害,所以,迷路的人更容易上你的當、被你誘入村子。」
月落劍刃的寒光倒映著小君那張流露出不甘的臉龐:「你胡說……」
「你們一直重複著騙人回家、殺人取財的勾當。不料,幾天前,受害人的屍骨意外重見天日,被山下的樵夫發現了。」謝持風開口,他的聲音疏冷平靜,雙目明察秋毫:「為此,你們在夜裡偷偷下山,做了兩件事。第一,給義莊里的紙紮人點睛,還刻意用血代替墨水。第二,把棺材前的祭品都打翻。想用這些把戲,讓村民們誤以為有邪祟搗亂,迫於恐懼,早早掩埋屍骨,不再追查下去。」
這些把戲,騙得了無知的村民,卻嚇唬不了修士。
世上沒有紙紮人會自己長出眼睛,再惹來邪祟。先後順序都顛倒了,有經驗的修士一看,就知道是有外行人在裝神弄鬼。
桑洱續道:「丁石三人以為村民被唬住了,不願停手。但你卻有點慌了,不太放心。於是,你一方面繼續配合丁石,誘陌生人進村子,另一方,也留了後手,私下向我們示弱,暗示你和丁石不是一夥的。這樣,萬一事情敗露了,大難臨頭各自飛時,你也可以推脫自己是被迫的,是這樣嗎?」
今晚,小君尾隨在後,看見局面在一邊倒。
在那一刻,她究竟是決定臨陣倒戈、踩著自己哥哥來與這件事撇清關係。還是在假裝弱勢,想將桑洱兩人引去別的陷阱,拯救自己的哥哥,就不得而知了。
小君不再說話,陰惻惻地望著兩人,哪裡還有第一次見面時那副怯弱害羞的樣子。
桑洱對謝持風點了點頭,取出捆仙索,將小君綁到了樹上。想了想,不放心,又多拍了一張符。
捆仙索乃是仙家之物,會隨獵物的體型大小而改變長度,無法被普通利器破開。除非主人親自解綁,或是遇到更高一級的仙劍。
這樣綁著,小君肯定是跑不掉了。
桑洱道:「我們去追丁石吧,他肯定跑不遠。」
話音剛落,林子深處就傳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正是丁石的聲音!
找都不用找了,得來全不費工夫。兩人循著聲音,追到了樹林深處的一個湖泊前。
天色昏暗潮濕,湖水墨綠,深不見底,乍看是死湖。仔細辨認,湖心卻有著淡淡漣漪。
慘叫聲源自於湖邊。
丁石趴在地上,神色驚恐痛苦,凄慘地叫著,腿只剩下半截,肚子被一隻泛著青紫色的手洞穿了。兩隻手不甘心地扒著草,留下了兩道長長的拖曳痕迹,卻還是不敵湖中之物的力氣,被活生生地拖進了水裡。
水花撲騰片刻,一灘烏血化開,湖面漸漸恢復了平靜。
【心鬼禍】的進度條,在這一刻,漲到了90%。
桑洱從劍上落下:「湖水裡有妖怪將他拖進去了?這會不會和李四身上的妖氣有關?」
謝持風道:「很有可能,看看便知。」
兩人從高空俯瞰,觀察片刻,就發現這湖原本應該是連著大禹山的河道的,只是,那狹窄的缺口被許多巨大的岩石堵住了。
這時,後方有幾道咻咻的御劍聲在接近。三道人影落下,紛紛跑來,嘴裡嚷道:「桑師姐!」
「謝師兄!原來你們在這裡!」
「我們剛才在大老遠的地方聽見了一聲慘叫,這是怎麼回事啊?」
……
這三人,正是這次一起來江陵除祟的另外三個昭陽宗門生。
他們在義莊里看見了桑洱和謝持風留下的信息,速速趕來商道。不過,這個任務,原文寫了是由桑洱和謝持風完成的。所以,在作者的阻撓下,這三人壓根沒找到那條村子。等事情結束了,才得以現身。
桑洱撓了撓耳垂:「這件事說來話長,趁現在天還沒黑,我們先去救人吧,那個失蹤的村民,估計就在這附近了。」
五人中先分出了兩人,將痛暈過去的兩個兇徒和小君都押到了山下,交給了村民。
冤有頭債有主,該如何處理這夥人,應當交給受害者的家屬來決定。
見大勢已去,小君也徹底頹靡了下來,老實地交代了來龍去脈。
真相和桑洱、謝持風的猜測相差無幾。
大禹山天氣變幻莫測,霧多雨多。遠道而來卻迷了路的人們,被燈火吸引,被佯裝善良的小姑娘引誘進了陷阱,還心懷感激,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歇腳的落腳點。殊不知,自己早已被視作待宰的肥羊。
丁石一行人喪心病狂,暗下迷藥,殺人奪財,最後將受害人開膛破肚,塞入石頭,沉屍湖底。待時日過去,魚蝦啄光了血肉,遺留下了慘白的骨架。
但他們沒想到,血肉的氣味與怨邪的滋生,不僅惹來了魚蝦,還讓這片死水誕生了真正的妖怪。
妖怪不是害人的主謀,只類似於啄食腐肉的烏鴉,妖力也很弱小,尚未能爬出湖水。這就是在李四眉間拂過的那張符咒可以點燃,妖氣卻非常淡的原因。
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壞事做多了,總有露餡的一天。
前幾日,大禹山下了一場罕見的大暴雨。
洪流衝掉了淤積在湖底、連通河道口的泥。冤死的屍骨被水流帶下,重現於世,在山下引起軒然大波,引來了真正的修士。
心鬼禍。
心懷鬼胎之人,終將禍及己身。
在故事最後,丁石慌不擇路,逃到湖邊,正好喪生在了他自己變相招來的妖怪手裡,便正好應了主題,惡有惡報了。
難怪這個副本的危險指數會比推理難度低兩級。
不論是丁石等人,還是湖水中那不成氣候的妖怪,都不是桑洱與謝持風的對手。關鍵只在於,他們能不能跳過「妖氣」這層煙霧|彈的誤導,找出真正的謎底。
桑洱:「我覺得這個任務名字改成【全員惡人】更直接一點。」
古語有云,人不可貌相。若不是謝持風觀察入微,間接提醒了她,她根本想不到小君會是壞人。
系統:「……」
當天深夜,桑洱、謝持風和餘下那名弟子在距離村子不遠的一個深坑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村民林源。
也不知道該說這位NPC兄弟倒霉還是走運。迷路之後,他也是誤打誤撞地來到了這條村子。不過他的運氣比那些慘遭毒手的人要好一點,在敲門前,偷聽到了丁石几人在說話。被內容嚇個半死,轉頭就跑,不慎摔進了坑裡。
由於離丁石那伙人的老巢太近,萬一呼叫聲招來了他們,恐怕會死得更快,林源心裡苦,壓根就不敢求救。
如果桑洱超過了四十八小時還找不到他,這位兄弟就要虛弱而死了。
桑洱三人合力將人送回了村子,並在翌日重新上山,將那個湖水裡的妖怪收拾掉了。
完事後,桑洱總算聽見了系統的天籟之音:「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線劇情【心鬼禍】,現在進行進度條計算與獎勵發放。」
系統:「經此一役,炮灰指數—100,實時總值:4800。人品積分+100,實時總值:115JJ幣。謝持風好感度總體+20,實時總值:—10。」
系統:「由於攻略對象好感度低於0,本次無獎勵加成,並將降下懲罰:加重撞樹傷勢。完畢。」
桑洱:「加重撞樹傷勢是什麼意思?」
系統:「哦,就和受內傷的意思差不多。」
桑洱:「……」
忙著收尾【心鬼禍】,她都沒注意到謝持風的好感度是什麼時候從—15變成—10的,估計是在她撞樹的時候吧。
又有進展了,真高興——個鬼啊!
桑洱生無可戀,淚流滿面。
這好感度提高速度跟龜爬似的。這麼難討好,謝持風的心是石頭做的吧?
不愧是小冰山,看來只有正牌女主才能融化他了,炮灰無福消受啊。
大禹山的大患被解決以後,眾人婉拒了村民們熱情的挽留,在江陵修整一日後,動身趕回昭陽宗復命。
而系統說的懲罰,在路上就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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