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奶狙不開鏡的子彈有飛行時間，睡眠針和手|雷也要算拋物線，」眼睜睜看著少年三槍治療空了兩槍，宗珩終於明白了對方要玩匹配的原因，「還是開鏡瞬狙吧，雖然會留下彈道，但好歹是即時命中。」

努力用意識和手速彌補空槍帶來的失誤，金髮少年嗯了一聲，鼓著臉和說他在演的觀眾解釋：「沒鬧，我真的已經預判了。」

但就像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也未必能都玩轉弓箭一樣，這類具有延遲彈道的英雄，向來不是很聽他的話。

好在匹配局，大多數玩家都是來練自己平時沒法在排位拿出的英雄，生性樂觀，鹿可只稍稍糾結了幾秒鐘，就重新打起精神，向觀眾展示起了他新抽中的皮膚。

深紅外袍寬鬆隨意，長長的金髮則被一條翠色髮帶束在腦後，配合著遊戲地圖更新的雪景，奶狙弗雷本就優秀的建模更是平添三分貴氣。

難得從第三視角去觀察自己的常用英雄，宗珩瞧著少年手下蹦蹦跳跳轉圈圈的角色，忽然理解了對方非要叫新皮膚「禮物」的原因，也找到了點平時被忽略的樂趣。

一局遊戲結束，他還算自律地關電腦下線，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卻忽然震了幾下：

【方便問下老闆的VX號嗎？最後一局沒發揮好，我把禮物錢退給你吧。】

——是條來自游鯨TV「主播Look」的私信。

未退出的直播畫面里，金髮少年將發完訊息的手機倒扣放在桌上，表情如常，半點也沒有想藉此拉好感立人設的意思。

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平時也沒有隨便加陌生人的習慣，敲字回復一句「不用」，宗珩剛剛退出直播，就收到了來自陳明俊的微信：

【快去看微博，PW果然在整幺蛾子了。】

華國時間晚九點，全球賽后一直飽受爭議的PW戰隊，正式發文官宣，坐實了與「老將」Kallaite解約的「傳言」。

一石激起千層浪，因得PW這幾年連續奪冠帶來的國民度，＃K神解約＃的詞條很快便被電競粉和吃瓜路人頂上了熱搜。

「艹艹艹！趕在轉會窗口開前解約？震撼全家！」

「談崩后撕破臉了？PW這是鐵了心要推Sunny？」

「聽說自由人的價格都很低……」

「但那是K神。」

「唉，23歲，也是時候該退下來了。」

「早就說PW沒憋什麼好屁，」提前在腦內預演過類似的場面，陳明俊撥通宗珩的電話，勉強還算冷靜，「最後了還要蹭一波熱度吸你的血。」

兩天前，宗珩和PW的五年合約自然到期，雙方理念不合，屢有爭執，自然沒什麼再續簽的可能。

現如今，PW偏偏選在轉會期前搶先爆出這條消息，無疑是想為自傢俱樂部引流，順便推推下賽季要出場的新人。

怎奈世事難料，最終登頂熱搜的，還是只有宗珩的ID。

「這樣也好，省得他們故意開高價卡你轉會，」非常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陳明俊低聲寬慰了句，「去他的四六分成，沒必要把錢白送給那群混蛋。」

況且若真如宗珩昨晚所說，對方想重新組建一支戰隊，自由人確實是個相對方便的身份。

想起這茬，陳明俊不由問道：「之前那個小主播呢？你跟人家聊得怎麼樣？」

天賦高到能讓宗珩注意的好苗子卻沒進青訓隊，八成是沒什麼打職業的想法。

「沒聊，只是打了幾局遊戲，」向來十分沉得住氣，宗珩慢悠悠道，「挑選隊員的事情需要慎重，等我再觀察觀察。」

「多少還是緊著點吧，」性格一急一緩，陳明俊沒忍住潑了盆冷水，「轉會期在即，各大戰隊都忙著吸收新鮮血液，小心你看中的苗子跟別人跑了。」

腦中彷彿又浮現出少年那與自己節奏合拍一致的走位，宗珩篤定搖頭：「他不會的。」

「他想去的應該只有PW。」

——「我最開始確實想去PW啊。」

面前擺著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鹿可用勺子舀了口奶泡，單手撐住下巴：「但現在K神已經和PW解約了，去那還有什麼意思。」

放在支架上的手機開著視頻通話，屏幕對面則坐著個在吃粉的青年。

「……所以你就不打職業啦？」單眼皮，高鼻樑，大口把粉咽下，他抽紙擦擦嘴巴，「太可惜了，虧我還以為能在明年賽場上看到你呢。」

Fish，余小魚，華國豪門戰隊EDR的替補奶媽，同樣開了個馬甲號在歐服排位、再加上百強選手就那麼些人，一來二去，他和語言互通的鹿可便成了朋友。

深知對方在過去半年裡做過多少各大戰隊、尤其是PW的功課，余小魚放下自己的夜宵：「或者你再等等？看看K神會選誰家？」

「沒時間了，其實我有個更好的想法，」抬眼看向鏡頭，鹿可話鋒一轉，「你呢，下賽季還是打替補？」

「應該吧，」顧及著自己還在宿舍，余小魚壓低音量，半是自嘲半是解釋，「新人嘛，沒什麼經驗，總要多坐幾場板凳。」

但眾所周知，電競選手的黃金期只有短短几年，既然入了這行，無論再怎麼理智，誰又真沒做過當首發打比賽的夢。

清楚對方實力如何，金髮少年誠懇提議：「有沒有考慮過轉會？」

余小魚：「轉會？合約還沒到期，誰願意高價買我一個新人？」

鹿可眨眨眼：「我。」

「咳咳！」一口礦泉水嗆進氣管，余小魚咳得臉色通紅。

拚命按捺住想指向對方的手，他努力讓自己顯得禮貌：「你？」

一個只有十五萬粉的小主播？

「就是我，」並沒有任何被小瞧質疑的惱火，金髮少年笑眯眯點頭，「其實我最開始就有想組建新戰隊的打算，但那時我還沒成年，而且K神還在PW……」

「等會兒，」越聽越覺得古怪，余小魚瞪大眼睛，「聽你這意思，還有把K神也買過來的打算？」

被打斷的鹿可一臉自然：「對啊。」

「行吧，現在我確定你是喝咖啡喝糊塗了，」誇張地隔著屏幕摸了摸少年的額頭，余小魚一臉慈愛，抬手就要掛斷電話，「聽話，不早了，洗洗睡吧。」

「別鬧，」仰身往後躲了躲，鹿可繃緊小臉，「剛才我的提議，你先給個准信。」

許是被少年此刻的表情所感染，余小魚思索了兩秒才道：「你要是真能把K神挖來，我二話不說就捲鋪蓋轉會。」

「否則的話，你就得陪我雙排二十場上分。」

鹿可毫不猶豫：「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到底沒忍心打破小朋友的美夢，余小魚配合點頭，掛斷電話后才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多離譜的事。

離下次春季賽只剩五個月不到，想讓K神進一個臨時組建的新隊？

還是蓋棉被做夢比較實在。

不過抱著筆記本窩在沙發上的鹿可卻沒空去糾結忐忑，翻出一份被加密封存的計劃書，他一口氣喝掉半杯咖啡，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鍵盤。

日升月落，靠著咖啡整整熬了一個通宵，以至於鹿可隔天開播時，就連一貫對容貌不敏感的男粉都發現了他的黑眼圈。

更反常的是，少年這種明顯沒有休息好的狀態，竟然整整持續了一周有餘，同樣關注了對方的直播間，陳明俊若有所思：「這小主播……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像他們這種吃技術更吃心態的職業，一般都婉拒戀愛腦的選手。

「我看過他的回放，水平沒有下滑，」無意討論旁人的私生活，宗珩瞥了陳明俊一眼，「茶几上有水，自己倒。」

「來者是客，懶死你得了，」收放自如，陳明俊指了指手機上畫著鯨魚的app，一秒正經，「游鯨TV，他們想通過我，和你談談合作。」

知道陳明俊這個PW前領隊的聯繫方式在圈內並非秘密，宗珩倚著抱枕，波瀾不驚：「合作？他們覺得我會退役去做主播？」

「非也非也，他們是想挖你去組一個新的戰隊，」擺擺手，陳明俊如實轉述，「AU還記得嗎？就是之前有個富二代買下來哄男朋友開心那個，現在好像轉給了游鯨TV。」

宗珩：「哦，記得，上賽季吊車尾那個。」

也虧得HPL現在沒了升降級賽、多了投資名額，否則AU連參加聯賽的資格都保不住。

「玩票性質的隊伍也來問我？」虛虛睨了好友一眼，男人挑挑眉道，「不見，不談，讓他們另尋高人吧。」

「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麼脾氣，可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輕輕嘆了口氣，陳明俊一根根豎起手指，「五千萬。」

足夠買下兩個宗珩的價格。

手裡握著五年比賽、代言、理財得來的積蓄，宗珩失笑：「所以？五千萬你就把我賣了？」

「哪能啊？」

飛快地否認，陳明俊義正言辭：「……但那邊說了，不夠還可以再加。」

「加到你滿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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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可：沒錯，是我，我有錢。

宗珩：我有人。

陳明俊：巧了么不是！這就見面！

日常比心，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