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不服不行」
同學會就在當天晚上。
班裡的人來得挺全,四十人中來了三十二,只有幾位因為工作和家庭原因沒回a市所以缺席,另外就是袁嘉惠沒來她當然是來不了,眼下她爸還在接受審判,家裡估計也亂了套了,何況她就算來了也沒辦法面對侯梓皓和周樂琪,何必還自找難堪?
大家找了個轟趴別墅,一部分燒烤一部分外賣,米蘭和嚴林也來了,前者雖然是四十三班的,但打從上學時候起就被大家當成了一班編外人員,當天她跟著嚴林一進別墅的門大家就開始起鬨,說:「家屬也來蹭飯?嚴林你得多交一份兒錢!」
其中起鬨最起勁的那個就是葛澳。
他現在在深圳的互聯網大廠當程序員,算是錢多頭髮少的典範,髮際線已有些許后移,可這不妨礙他活潑瞎鬧,整個人在轟趴別墅里上躥下跳,哪兒都有他。
嚴林笑了,大概心情也是不錯,就說:「我多交兩份,能不能買個清凈?」
一句話反而惹得男生們起鬨更起勁,都說嚴林學會護老婆了,米蘭的臉一直紅著,一晚上熱度就沒下去過。
一幫老同學相互寒暄了一陣,然後各自三三兩兩地聊天吃東西,葛澳先是吃了兩串烤雞翅墊肚子,接著又打了一會兒撞球玩了幾局桌游,終於開始不耐煩地看錶了,又扭頭往窗外瞧,一邊瞧一邊大聲問:「猴子呢?猴子怎麼還沒來?」
在場的人除了米蘭和嚴林以外都很多年沒見過侯梓皓了,他們與他最後一次見面還是畢業旅行從海南回來的那個時候不過最近半年他們倒是又對他熟悉起來了,畢竟新聞上三天兩頭都在報導他們家的事,每天早上一刷熱搜大概率都能看到跟他有關的消息,想不熟也難。
如今大家也都很想見一見他,被葛澳一挑唆紛紛都急了,開始在群里侯梓皓和周樂琪,問他們倆怎麼還不來,是不是打算咕咕了。
消息剛發出去沒多久,別墅門口又傳來了動靜,在室外燒烤的同學當先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一招呼全班就都知道了,大家紛紛抬頭看過去,於是就見到了學生時代他們一中的早戀典範。
他們一直都很般配。
7年前是成績和外貌般配,而現在的般配更是一種氣氛。大概他們真的已經足夠熟悉了,少年時代的感情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流逝和際遇的更迭而變得破碎,相反卻變得越來越深厚篤定,好像陳年的糧食被釀成了酒,總是更香醇一些。
無形的親密體現在每一個角落,譬如走動時步伐的跟隨關係,譬如站立時身體傾斜的姿態,譬如偶爾抬眼扭頭時下意識看向對方的目光……好像每一個細節都不甘心與對方無關。
是一場既隱晦低調又熱烈大膽的戀愛。
圍觀的人心裡都有些情緒起伏,一時也說不清是感慨還是羨慕,各自拿捏分寸時葛澳已經衝上去了,一把就勾住了侯梓皓的肩,聲音賊大在那兒喊:「我去你大爺的侯梓皓!你自己說你他媽失蹤了多少年了!」
什麼是朋友?
是去網吧打遊戲時給你當輔助奶你的人,是每天早上跑到教室互換作業對著抄的人,是在你不幸被選為文體委員后大聲嘲笑你的人,是即便很不情願也還是坐到第三排幫你打掩護的人,也是在分別很多年後再次見面依然可以不生疏的人。
這是很難得的事情啊。
周樂琪眼中有淡淡的笑意,看著舊日的朋友們一起在跟侯梓皓鬧他的人緣一向很好,此時剛進門一個照面的工夫,人都快被圍得看不見了。
她一向不太擅長應付這種過於熱切的場面,同時也覺得自己不應當打擾他和朋友們的重聚,於是就無聲地跟他打了個招呼,隨後繞出人群去找米蘭玩兒了。
這個轟趴別墅還不錯,大廳里有一個很大的長沙發,周樂琪和米蘭一人拿了一杯雞尾酒窩在沙發里坐著,一邊看著屋子裡的各種熱鬧一邊在閑聊。
米蘭正在嘖嘖感嘆:「侯神人緣是真的好,不像嚴林,在哪兒都是一個人待著。」
周樂琪聽言也扭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侯梓皓正被人群簇擁著,嚴林就顯得孤僻一些,一直站在外圍遊離。
不過神情也是很柔軟的……看得出來他心情很不錯。
周樂琪收回了目光,看了米蘭一眼,說:「你們兩個有一個能社交就行了,要是都那麼能說還不得天天吵架?」
米蘭撇了撇嘴,說:「他只是不願意說話,但是不代表他不能說真的,找律師當男朋友純屬受罪,說話一套一套的,要是真吵起來我懷疑他會送我吃牢飯。」
周樂琪被逗笑了,還沒來得及評論就聽到米蘭又羨慕地說:「他要是有侯神一半就好了……那麼讓著你,那麼溫和細心。」
說完沉沉嘆了一口氣,好像真是很檸檬似的。
周樂琪抿了抿嘴,又喝了一點雞尾酒,心中也有一絲甜蜜在悄悄漫溢,心想:
嗯,他的確是……
……很讓著她,也很溫和細心啊。
另一邊的男生們也漸漸玩嗨了。
他們可不喝雞尾酒,啤的紅的輪著喝,葛澳酒量一般,沒幾口下去已經開始上頭,漲成個大紅臉勾著侯梓皓的肩膀說醉話,埋怨他一直不說自己是個富二代,還說什麼好事兒都被他佔了,不僅有錢還有女朋友,緊接著又順便吐槽了幾句自己依然單身的悲慘現狀。
侯梓皓默默嘆了口氣,心想自己只是表面風光,實則女朋友已經連續三次拒絕了他的求婚,更不妙的是丈母娘對他的印象還很糟,這將直接導致扯證遙遙無期。
他心裡憋得慌,但是嘴上還在安慰葛澳,說回頭就想辦法介紹個同學給他認識,葛澳不太買賬,毛病很多地說:「得了吧,都二十五六了還能碰上什麼真愛啊,相親都是看條件的……」
「那你要怎麼樣。」侯梓皓無奈嘆氣。
葛澳哼了一聲,卷了卷格子襯衣的袖子,很頹廢地說:「還能怎麼樣?就認命唄你以為誰都跟你和你女朋友似的,七八年了還膩膩歪歪?」
這……話糙理不糙。
侯梓皓笑了一下,下意識也扭頭想去看坐在廳里沙發上的周樂琪,卻發現她不在那裡了,正跟米蘭一起往後面的花園走,大概是餓了想去拿燒烤。
他不確定她自己會不會烤,有點想過去幫她,可惜這時另一個同學卻忽然插了嘴,順著剛才葛澳的話繼續說:「唉,其實初戀能談成他們這樣的也不多見吧,人家周樂琪也是真能豁出去,舉報信都敢寫,不服不行。」
侯梓皓一聽這話就收住了要去找人的腳步,看向說話的那個同學皺起了眉,完全不明所以:「舉報信?」
那個同學也是北京金融圈的,此時一見侯梓皓的神情也不敢置信了,很驚訝地說:「你竟然不知道?圈子裡都傳開了,說她給證監會寫信舉報了潤元,現在都沒有公司敢用她了。」
轟趴別墅的後花園很大,還有一個很氣派的露天泳池,雖然大冬天的用不上,可看著也覺得挺舒心。
周樂琪和米蘭到院子里幫幾個同學一起燒烤,剛開始給肉刷油的時候手指都要凍僵了,被炭火烤了一會兒才漸漸好轉。周樂琪怕冷,仍然打了個哆嗦,心想a市的冬天還真是久違了,比北京還冷,出門不帶暖手寶真的不太行……
想到這裡她就難免回憶起學生時代侯梓皓送她的那個粉色的小暖手寶了,她還留著,只是不太用了,把它像一個有美好寓意的紀念品一樣存著,在他不在她身邊的那些歲月里那也曾是她為數不多的慰藉。
想到這裡她忽然有些想念他了,大概今夜同學聚會的氛圍在無形間加重了她的感性,令她格外想在此刻看他一眼,恰巧一偏頭,他已經來了。
他走得很快,好像很急著要見她,明明只是從房間里走到後花園這麼短短几步路的距離而已,卻硬生生被他匆忙的神情弄成了山水迢迢的樣子。遙遠往往會增加純情,切近又有可能渲染浪漫,那段距離似乎是剛剛好的,很容易促成一場讓人目眩神迷的戀情。
他甚至有些氣息不平,深邃的眼睛里藏著動人的光影,成熟的男人忽然變得形容倉促,沒頭沒尾地問她:「……怎麼都不告訴我?」
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直到他把後半句補全:「你給證監會寫信了?……你不是很聰明嗎?」
你不是一直很聰明嗎?不是一直都很穩妥地規劃著自己的人生嗎?
你不是說以後要賺很多錢、為了得到那個人生狀態而付出了很多很多努力嗎?
現在又為什麼忽然為我做起了不聰明的事?
甚至……你都吝嗇於把這些告訴我?
她終於聽懂他的問題了,雖然意外於他知道了這件事,但無礙於她的坦然和平靜,她甚至還對他笑了一下,低頭搓了搓自己冰涼的手,說:「也不是什麼大事,說什麼說?」
他的想法卻似乎與她截然不同,她看到他眼底情緒起伏得厲害,以至於需要背過身去平復一下,同學們都在看他們,這讓周樂琪感到了一些局促,她想伸手拉他一下跟他說有話回去說,然而還沒碰到人就被他一把拉進了懷裡。
四周響起了人群友善的調侃和笑聲,還有人在起鬨鼓掌。
她驚訝於這個突然的擁抱,與此同時又感到他懷抱的暖和,好像有源源不斷的熱度可以給予她,讓她永遠不會感覺到寒冷。
「我真的沒法再等了……」
她聽到耳邊傳來他的聲音,異常緊迫和動情,像漲潮時的海水一樣讓人不得不步步後退。
「……求你了,跟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