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消息是真的嗎？」真田弦一郎凝聲問向柳。

若說其他人跟佐藤芍只是學姐弟的關係，那在此基礎上，他與她還有一層師姐師弟的情誼。

那時候他還小，佐藤前輩來得突然，也並沒有正式拜入真田道館，但是他還記得祖父和父親對她的讚揚。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在國一升國二的時候，她突然休學消失不見，又是怎麼到了海外轉戰職網，但這麼多年來，真田道館一直認她這個弟子，自然希望她安好。

柳嘆口氣，合上筆記本說道：「雖說一開始消息很雜，但根據職網那邊的反應來說，就算不是暫時性失明……身體出狀況的概率也在百分之六十七。」

「——阿，阿嚏！」

白芍頭昏腦脹地捂著鼻子，表情頗為生無可戀，從早上到現在，她的「噴嚏」就沒有斷過。

「狗系統！你給的離開理由就是這個？暫時性失明？？？」

是的，雖然白芍已經完全接手了這個身體的一切，但為了更妥善地處理「後事」，系統暫時還沒有離開。

「你還能想出很好的辦法嗎？嘛，只是暫時性的失明，當然了，你對外說的時候要說嚴重一點，我也會幫你修改那些醫療檢查的結果的。」

白芍：……

白芍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這的確是個好理由，好到她剛跟職網報告，那邊就已經人仰馬翻——炸了。

接著就是馬不停蹄地給她做檢查。

而為了真實感，白芍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是真得看不見什麼東西的。

「雖說我也同意了這個方案，不過真看不見還是好麻煩啊……」

「放心啦，你見我什麼時候坑過你？你可以起來走走試試啊，雖說看不見，但不影響你第六感哦～」

白芍好奇地站起身。

懂了，看不見是真的，但是路怎麼走，前面有沒有障礙物，東西放在哪裡，的確心念一動就感知到了，更何況還有系統這個作弊神器。

「等下有個小型發布會，畢竟要給公眾一個交代……哎……你就好好休養吧，別想多了好嗎？」

接待白芍的職網經理人將一切流程安排好，一一念給白芍聽，語氣多有惋惜和無奈。

白芍：……

系統給的檢查結果是有多嚇人，都說是「暫時性失明」了，怎麼搞得好像沒有人相信她能復明似的？

「好的，我現在……」女孩頓了一下，挽起耳邊的碎發，半遮半掩著嘴邊的苦笑，繼續道，「一切拜託您了，給您添麻煩了。」

經理人看著女孩蒼白脆弱的笑容，想起今早接到電話時那迷茫無助的聲音，心頓時痛了一下。

還是個孩子啊……

「你放心，我都給你安排好了，回到日本後會有專人接你，這邊你也不用擔心，不會透漏你消息的。」

女孩別過半邊臉，清麗的面容上愁緒紛雜，半晌后，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語氣平淡飄忽道：「好。」

系統忍了忍，委婉地道：「讓你不露破綻，沒讓你超常發揮。」

白芍揚眉道：「怎麼樣！你就說裝得怎麼樣！」

系統：……個智障。

「繼續保持。」

＊

「對不起，大家……」

焦糖發的少女看起來比前段時間憔悴了很多，藍色的瞳眸渙散無神，即便站得穩當，兩隻手也下意識地扶著面前的話筒，看起來有些可憐。

比起她現在的樣子，更多人願意看她在球場上的神采飄逸。

但少女面向眾人笑得還是很溫柔，說話的時候語速平穩，面對記者的問題，強打起精神認真思考著。

「……是的，醫院已經確診了，是暫時性失明……至於多久能恢復，我也不知道呢……」

少女無奈地笑笑，歪了歪頭，示意記者繼續問。

這場直播發布會開始得突然，又有時差，但引起的轟動卻半分不少。

國內外很多人都在關注著網上的消息，報刊、雜誌社和各類網站聞風而動，甚至連標題都想得差不多了。

《十七歲天才少女隕落！》《大滿貫冠軍失明！是否還能再續前緣？》《震驚！十七歲中日混血冠軍遭人生打擊！疑似謀害！》《訓練到失明！背後是求利心盛還是被人壓迫！》

……

「嗯，打算回國呢。」

白芍一邊聽系統轉述各種花樣震驚體標題，一邊應付記者雜七雜八的提問，有點兒反應不過來，但這種反應遲鈍，語氣低落，恰好符合她此時應該有的狀態。

「回日本，雖說我是混血兒，但從小一直在日本長大。」

「為什麼回國啊……大概是，人受傷的時候，就會想家吧。」

少女軟軟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會場和直播間，讓人不由得心裡發澀。

經理人一直站在白芍旁邊，保護她的同時也在提防記者。

能被放進場的記者當然都提前溝通了問題，但保不準有哪個喪心病狂的給一些陷阱問題。

畢竟欣賞少女的人有很多，落井下石想踩一腳的也大有人在。

將天之驕子拖入淤泥沾滿臟污——這的確能讓某些垃圾瘋狂。

白芍也在奇怪，記者的問題雖然挺多，但主要還是向著她的「正面」方向，竟然沒人問一些負面問題。

系統吐槽：「你別……」你別放鬆指不定下個問題就是。

「佐藤芍！請問你的失明是自己造成的嗎？可以給我們看醫學證明嗎？你在大滿貫之後放棄了繼續訓練，而去參加『kingoftennis』的……唔，我可以稱之為表演？呵！是因為什麼？你參加的活動和比賽均獎金不菲，次一點的從不參加！你是因為錢打網球嗎？！」

突然暴起怒斥的記者，突如其來的一連串問題，讓整個會場驀得一靜。

緊接著響起轟然的喧嘩。

白芍和系統也愣住了，想法在此刻不約而同。

——卧槽還真有啊！

「啊嗯，這個記者太難看了！」

冰帝的網球部社辦里，正值部活結束正選休息，牆上早早被打開的電子屏幕正如實傳輸著發布會現場。

「這都什麼玩意！就這種垃圾也能被放進場？」

跡部景吾說話尚有兩分矜持，向日岳人則是毫不顧及，直接開口嘲諷。

「佐藤桑……沒事吧……」鳳長太郎擔憂地看著屏幕里似乎搖搖欲墜的少女。

其他人雖沒說話，但臉色都不好看。

芥川慈郎放開抱枕，眼巴巴地湊到電視前，焦急地對跡部說：「跡部跡部，怎麼辦，佐藤，佐藤前輩……」

「嗤，本大爺怎麼知道。」

坐在正中間的紫灰發少年嗤笑一聲，語氣不好卻沒多少擔心，右手的示中二指搭在眉眼間，將敏銳的洞察力提升到極致。

啊嗯這個女人，能打出那樣精彩絕倫的網球，絕對不是畏懼不前的人。

不過他也想知道，她要怎麼回答。

「說起來，除了我和跡部以外，你們都是直升冰帝的，跟佐藤芍真的一點都不熟嗎？」

忍足侑士還算這裡面不怎麼受影響的，推了推眼鏡，再一次問到這個問題。

也不怪他疑惑，佐藤芍小學在冰帝上學，冰帝國小的人也不多，更何況他們幾個還都是打網球的。

雖然佐藤高了向日他們兩屆，但也不應該一點都不了解吧？

日吉若皺著眉頭，冷靜回道：「佐藤前輩六年級的時候，我和長太郎才三年級，剛開始打網球，的確不熟。」

「我們也不熟啊……學姐是憑成績特招的，她好像很忙，放了學就跑，還真沒怎麼在學校打過網球呢。」

留著紅色齊耳短髮的少年明顯很是苦惱，皺眉努力回憶著。

「那時候還有人說，有看見學姐在外面打工，但因為當時年齡太小了，誰也沒把這話當真。」

宍戶亮沒說話，默認了向日的說法。

慈郎在聽見跡部說沒辦法的時候就已經失落地趴回了沙發，聽見他們討論，抓了抓頭髮，表情很是沮喪糾結。

「我倒是知道一點，學姐好像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如果不是特招，她也不會來冰帝讀書。」

「嗯？怎麼從來沒聽你提過啊慈郎！」

向日蹬圓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夥伴隱瞞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孤兒院？」鳳長太郎跟宍戶亮面面相覷，「那打工應該是真的了？」

「啊啊啊啊就算是這樣，我也絕對！絕對不會相信學姐是那種因為錢去打球的人！」

忍足沒有理會搭檔的抓狂，重新看向電視，鏡片后的目光深深沉沉。

向日剛剛喊完，屏幕上會場也有了動靜。

白芍：……

白芍不是搖搖欲墜，只是快被人群擠下去了。

那個記者語速超快，估計也是怕等人反應過來后，自己會被趕出去，說到最後幾乎是喊出來的。

經理人第一時間安排保鏢清人，可會場已經失去了秩序，混亂嘈雜中，已經有人意圖趁機渾水摸魚跟風問問題了。

系統如實傳達著現場情況，並指引了退場方向，但白芍不走。

雖然她知道站在關心她的人的角度上，記者這個問題很傷人，但是，恐怕很多人早就有同樣的疑問。

說實話，如果不是她已經在世界賽場上證實了自己的實力，這種言論早該出來了。

但已經接受記憶的她啊，恐怕等下說出來的話……的確會傷粉絲的心。

白芍抿了抿唇，在視覺黑暗中，摸索著麥克風，用指甲使勁刮擦了一下。

「吱——」

音響里頓時炸出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破開會場的喧囂，直衝人們薄弱的耳膜。

「……」

過了一會兒，少女偏頭聽了聽在場連根針掉落都能聽見聲音的安靜，滿意地笑了。

「那，我可以回答問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