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芍盯著單子，秀氣的眉毛一點點皺起，硬是從網球王子的記憶里摳出了一個人名。

跡部景吾，冰帝網球部現任部長，國中部學生會會長，還有，跡部財閥的唯一繼承人。

「匯款金額太過巨大，我這心裡老是放心不下，小芍藥你看，要接受嗎？」

院長媽媽憂心忡忡，顯然是擔心跡部集團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芍聞言也有些頭疼。

她在學校時隱瞞了出身，就是怕給孤兒院帶來麻煩和不安全。

但凡引來一個隱患，比如兒時碰到的人販子，對於孤兒院這無權無錢的地方，就是滅頂之災。

冰帝學生多出身名門，不會刻意關注與自己無關的事，知道了也不屑於多嘴，她在冰帝又一向低調，所以小學那幾年，沒多少人知道孤兒院的存在。

國中前兩年在帝丹中學待得也比較順心，後來轉學立海大附中，是為了有更好的平台去打網球。

在職網的時候，她更是獨來獨往，有系統幫著打掩護，外人極少知道她出身哪家孤兒院。

但若是如跡部家這樣的勢力想查她，她根本擋不住。

「收著吧院長媽媽。」

白芍疊起匯款單，淡定地交還給院長媽媽。要真是那位冰帝網球部部長乾的，她拒絕也得看人家給不給機會啊。

「這人情我會還上的，不要緊，我大概知道他要幹什麼。接下來若是還有一些財閥、集團、公司或者個人的匯款，一併收著吧，把名單給我就好。」

白芍眉眼彎彎，安撫地拍拍院長媽媽蒼老的手，內心卻苦笑不已。

這下人情可欠多了。

但也沒骨氣拒絕不要。

說到底，這是給孩子們的善款，人家也沒直接給她錢，而且孩子們的確需要啊……

左右她現在也並非軟弱可欺的人，債多了不愁，慢慢來吧。

第三個月，準備開學事宜。

系統君暫時離開，說等它安頓下來，再跟她交接最後的事情。

白芍空閑下來后，先去學校報道。

說實話，打從看到跡部集團的匯款單后，白芍認真考慮過要不要重新轉學回冰帝。

離得近了，早還完人情她早鬆口氣。

可白芍想來想去，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以後院里收到的匯款指不定更多，要是每個她都如此疲於奔命還人情，還不得累死？

立海大面積廣闊，建築風格莊重典雅，國中部和高中部相連，與大學部隔了半個校園，每年聯合舉辦的海原祭都盛大而精彩。

在這裡上學的時間不多，可立海大真的讓她感受到了學生時代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見過校長之後，白芍感動得一塌糊塗。

她當年因為要賺錢早早離開校園，若不是老師的勸說，她便不是休學，而是退學了。

離開后，立海大依舊當她是這裡的學生，在國中畢業典禮上為她留座，畢業相冊里特意加上了她的個人照。而今她有了成績，立海大以她為榮，在教學樓的led屏上為她祝賀。

白芍提出回來上學，自己都有點難為情，校長和教導主任卻絲毫沒有輕視她。

當然……標準也不會放鬆。

白芍對此早已經做過準備，做完測試卷后，教導主任摘下老花鏡，滿意地笑道：「佐藤同學，啊，現在該叫你白芍同學了。」

回國后，白芍改成了本名，身份是中國留學生。

「即使是征戰世界，你的基礎也沒落下，真是太好了！」

校長也欣慰不已，這說明立海大又多了一名人才，他與教導主任簡單商量后，決定將白芍安排在高一。

「雖然試卷完成度很高，不過看得出來，你好久沒做題，是有點兒手生了哦。」

白芍撓了撓泛紅的臉頰，羞澀地笑笑，知道自己臨時抱佛腳瞞不過老師，也不去辯解什麼。

「我看就從高一開始吧，正是打基礎的時候，你也跟著再鞏固鞏固。

雖然以白芍同學的網球成績和現在的學業水平也能保送大學，不過老師還是希望你經歷這一個過程，最後參加升學考。」

白芍明白他們的苦心，既是不希望她因為網球成績而放棄知識，也是想讓她多跟同齡人接觸，有利於身心發展。

「我明白，請老師們放心。」

入學手續不麻煩，辦好后，白芍便提出告辭，打算去逛逛校園。

在少女離開后，校長跟教導主任拿著她的資料，看了許久。

「校長，白芍想隱瞞身份，別的同學倒無所謂，但是網球部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尤其是國中，他們可還缺個教練呢。」教導主任猶豫不決地問道。

國中網球部的教練一職，一直是由部長幸村精市兼任。

幸村他們自身優秀，帶著隊伍闖出一條大道，連續兩年奪得全國大賽的冠軍，這很好。

可既然現在學校里有了現成的世界級選手，真的不考慮去幫助一下網球部？

校長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笑著說：「暫時不了，看得出白芍此番回國是想休息一段時間，而且她的眼剛好……既然都是打網球的，相信他們有緣總會遇到。」

……

白芍不知道校長室里的談話，此時正值放課時分，學生們三五成群得從教學樓里走出來。

她避開人多的主路，一個人背著手慢悠悠地散步，走到校史長廊的時候，突然來了興緻。

唔，也不知道學校放了她哪張個人照，好不好看？

白芍環顧四周，見左右無人，便彎腰趴在牆上，挨個尋找自己的畢業照片。

漸漸專註於眼前事物的她，沒注意走廊的盡頭出現兩個步履匆匆的男生。

柳生和真田因為下課後被叫去教師辦公室，耽誤了些時間，眼見部活快開始了，兩人決定抄次近道。

可好巧不巧，剛走到校史牆，他們就看到一個穿著便服的女孩兒趴在牆邊，一副眼眶微紅，似哭非哭的樣子。

「……」

身為風紀委員的，遇到外校人不能不問；在校園裡碰見孤身女生傷心落淚，身為紳士，就這樣不聞不問直接走掉……好像也說不過去？

柳生在心中快速做出決斷，推推眼鏡，無聲嘆了口氣，知道今天鐵定部活遲到，卻也沒辦法。

他跟真田無奈地對視一眼，一起走上前。

「同學你好，請問……你還好嗎？」

白芍尋到「畢業生活動照片」一欄，看得入神，指尖情不自禁地隔著玻璃，細細描摹那些被定格的瞬間。

沒想到老師們竟然放了她在海原祭的照片，估計這是她在學校時，最美的時候了吧。

「你還好嗎？」

白芍正沉浸在美好回憶中，陡然聽到身後傳來陌生的詢問聲，她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抬起手掌「啪！」地蓋在自己的照片之上，反應過來后，身體頓時僵住。

完了，這算不算此地無銀三百兩。

手指不禁蜷縮起來，白芍尷尬地收回手，抹了一下眼睛，故作自然地回身，微笑。

「咳，謝謝關心，我沒事。」

「沒事就好。」

柳生無意探尋別人的私事，他快速掃了眼牆上佐藤芍的照片，想起剛才這女生的舉動。

「請問你是？」

「啊，我是剛轉校過來的中國留學生，即將入讀高一，你們好呀。」

白芍迅速調整好表情狀態，神色自如地揮手打招呼，嘴邊帶著溫婉大方的笑容，思緒卻飛了一秒。

果然，系統君離開后，她非常不適應。

都沒人提醒她隨時注意周圍了。

也不知道它走了這一個月有沒有想她。

白芍回頭，與照片里身穿黑色禮服，明眸善睞，淺笑顏兮的女孩兒對視一眼，嘴角微勾，溫聲解釋道：

「我是佐藤桑的粉絲，偶然聽說她也是這個學校的，就跑來看看，想到她最近的情況，不免有點兒傷心……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

柳生默不作聲地觀察著身前的少女，平淡地點點頭。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說謊，但看起來也沒什麼惡意。

沒辦法，身邊有隻時常欺詐的白毛狐狸，辨認說謊已經是本能了。

「原來是學姐，是我們失禮了。」

真田沒有柳生想的那麼多，既然已經確定是本校學生——雖然在一個學期期末的時候轉學過來實在有點奇怪——那也沒必要繼續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還請學姐小心些玻璃，不要用力拍打。」

「呃，好的好的！」

白芍忍不住眼神漂移，用手指撓了撓臉頰，星眸不好意思地彎起，卷翹的長睫毛悄悄遮住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位嚴肅的男生，似乎有點眼熟。

要不……問問？

「抱歉，還沒有做自我介紹，我叫白芍，來自中國，請多多指教。」

陽光穿過長廊頂部的樹藤縫隙，從少女臉上劃過靈動的碎光，她揚著笑，遵循著禮儀，先行自我介紹。

「柳生比呂士，國中二年，請多指教。」

「真田弦一郎，二年，請多指教。」

……誰？

少女的笑容忽然幾不可見地凝滯了一下。

在場的兩個少年急著趕時間，一時沒有察覺，見此地無事，便以要參加部活的理由禮貌告辭。

回過神來的白芍自然是順水推舟。

只是看著兩個少年氣宇軒昂的背影，她站在原地許久沒動，回想起記憶里的片段，忍不住摸向自己的右手腕。

是那個真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