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黑店

一直走到大約下午五點鐘，簡單已經是飢腸轆轆，餓得前胸貼後背，口渴得喉嚨都快要冒煙了。

又走了一段距離，太陽已經快要沉下地平線的時候，簡單才看到前面有一條小河，小河的對岸還有一條泥路，路邊有幾棵稀疏的垂柳。

簡單于是用盡最後的力氣跑過去，看到一條清澈的小河，聽著柔和的、很好聽的嘩嘩聲，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撲到小河邊上，伸出雙手在河裡，掬水往口裡送。

喝了幾口水之後，簡單才長長呼出一口氣，覺得臉上碰到一股清涼的空氣，涼涼的，於是又給自己洗了臉。

簡單拉著馬從一段布滿河卵石的河床上趟過河去，來到河中，老馬貪饞地喝著河裡的水，簡單站在小河的中間，河水剛剛漫過他的小腿肚，清涼的水從他的腳下歡暢地流過，在夕陽下面發亮，發出輕輕的嘩嘩聲。

在河邊的草叢中飛出三隻小鳥出來，站在柳樹的技頭上啾啾地叫。

看到路面布滿了一條條的車轅痕迹，簡單終於確定這是一條有人走的路。

不過簡單不知道從那個方向走，因而他只好坐在路邊的一棵柳樹底下，等有人經過。

等了二十分鐘之後，從路的西邊跑來了一騎，簡單從路邊站了起來，正要揮手，不料這一騎跑得飛快，馬蹄發出急促的震響，如風一般向簡單沖了過來，簡單急忙閃在一邊，這騎就從簡單的身邊掠過，帶著一陣狂風。

簡單口中想叫喊的話都沒有機會叫出來，也沒有看清馬上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過去了。

這騎經過簡單的時候，卻驚奇地叫了一聲「咦！」接著就勒住了馬，但是由於速度太快，還是向前衝出了十幾米才停下來。

馬上的騎士返回馬身，催馬來到簡單的前面，聲似洪鐘地喝道：「那裡來的野和尚，在此幹什麼勾當？」

簡單的耳膜被震得一陣嗡嗡作響，抬頭一看這人戴著一頂破爛的斗笠，背後背著一個青花布的包袱。在斗笠的陰影下面有一張兇惡的臉。

這人有一部亂蓮蓬的鬍子，但是不很長，一張黑臉黑得象鍋底一樣，一對牛眼向前突出，眼光裡帶著一點混濁，死死地瞪住簡單，似乎對簡單不太友善。

簡單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心道：我怎麼就這麼不受待見呀！

簡單鎮定地合了一個十，說道：「這位施主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鬚，聲若巨雷，勢如奔馬，一定是江湖上人稱『賽張飛』的俠義好漢了吧？」

騎士爆出一陣震耳欲聾的笑聲，「哈哈哈…和尚！你是和尚還是說書的？什麼賽張張飛，俺叫做王愚青，外號黑牛！」

簡單說道：「黑牛是水滸傳中黑旋風李逵外號，也是一名好漢！」

王愚青聽了之後，臉色大善，說道：「這話俺愛聽，小和尚，怪不得剛才俺一看你就覺得你面善，俺的老娘對俺說過，要對佛祖恭敬，對和尚也要有禮貌。」

剛才你的樣子想殺人，簡單心裡想。

「和尚我迷了路，因此想問一下黑牛施主，這附近有城鎮嗎？」

「和尚是找住宿的地方是吧？」黑牛用手一指來的方向，說道：「前方約五里地有一個地方叫周村的，有客棧！你自己去吧，俺有急事先走了。」

黑牛催馬又賓士而去，跑了一段距離又跑了回來，叫道：「和尚，給你這一打岔，俺差點忘了一件事，俺問你，你會醫術嗎？」

簡單心想，他說的醫術應該是說中醫吧，至於中醫，他的確不是很精通。

黑牛見他猶豫，「俺早應知道，你這個小和尚懂什麼醫術，俺還是去請大夫去吧！」說完也不管簡單，驅馬又飛快地向前跑了。

簡單隻得拉著那匹瘦馬，拖著疲憊的身子向黑牛所說的周村走去。

約走了四十分鐘，天色已經黑了，半圓的月亮爬了上來，照得大地一片明亮。

路邊的草叢中，蟲鳴聲由遠而近響了起來。有蛐蛐「都都」聲，也不知道是什麼蟲子發出「滴溜溜」的聲音，有節奏而且有起伏，像是有人故意在吹口哨，青蛙也叫起了響響亮亮的「咯咯」聲，蟲鳴漸漸響成一片，有一種在現代都市裡沒有的生機無限的氛圍。

轉過一個黑乎乎的山拗，看到前麵灰蒙蒙的夜色之中有幾棟房子，其中的一棟房子前面掛著一個燈籠，燈籠里射出微弱的燈光，但是看在簡單的眼中，心裡卻感到一陣溫暖。

簡單牽著馬走到燈籠的下面，一看就知道黑牛所說的所謂的客棧了，在月光之下，隱約可以看清它的輪廓，從窗戶里射出來的燈光看，應該有兩層樓。

燈籠是掛在一條旗杆上的，旗杆的旁邊有一個院門，門後有一個院子。

簡單正要走進入門去，就從裡面跑出一個人，急切地問道：「是黑牛回來了嗎？大夫請來了嗎？」

這人是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在微弱的燈光之下，看不清楚這人的臉，只隱約看到他的一條粗大的辮子纏在脖子上，如一條蛇一樣。

來人看到是簡單，「呀」了一聲，語氣中帶著失望，「原來是一個和尚呀！」隨即向裡面喊了一聲，「掌柜的，來客人了！」

掌柜是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的男人，穿著短褂和長褲，肩膀上掛著一條毛巾，顯得非常土氣，不像掌柜反而更像是一個小二。

這是鄉村小店，沒有什麼生意，掌柜兼做了小二的活也不奇怪。

掌柜看到簡單，就問道：「和尚也要住店？」

簡單呵呵一笑，「掌柜的，和尚也是人，當然也要住店吃飯了。」

掌柜不情願地說道：「俺這店小，要住的話，一樣要付錢！」

簡單也沒有打算白吃白喝，「和尚住店吃飯，當然也要付房錢飯錢的。」

掌柜聽了，態度馬上改變了，臉上露出微笑，連聲說裡邊請，裡邊請，同時去接簡單手裡的馬韁繩。

「不過，和尚我可沒有錢，也沒有銀子！」簡單這麼一說，掌柜剛剛活絡開來的臉又緊繃起來。

「但是我有一匹馬，掌柜你看這馬能夠值得多少錢，就算在房錢上吧。」

掌柜圍著馬匹看了一下，「這是一匹老馬，又瘦又老的馬，明天看看村裡的屠戶要不要，估計也不會要…」

掌柜嘮嘮叨叨地說著，簡單微笑地看著他，掌柜說道：「這樣吧，俺算你一百文，扣除你的房錢50文，飯菜20文，明天一早走的話，俺再補給你30文。」

簡單說道：「和尚是出家人，是不用錢的，這樣吧，和尚我的衣服在路上丟了，如果你給找一套和尚的衣服和鞋子的話，剩下的30文也歸你了。」

掌柜嘟呶著，說道：「好吧！這年頭做和尚也不容易，就看在佛祖的份上了。」

簡單微微一笑，將韁繩丟給掌柜，拿起馬背上的背包，「這馬從現在就歸你了，好好照顧它吧，它是一匹不一般的馬！」

掌柜接過韁繩，暗道：什麼不一般，它就是做肉菜也沒有人要，不過用來拖一下車也應該可以用得上一二年的。

簡單走進客棧，看到大堂里擺放著四五張八仙桌，旁邊一個高高的櫃檯。

在兩邊的牆角分別點著一盞黃豆一般的油燈，發出昏暗的光芒。

大堂裡面空無一人，簡單在一張長凳上坐了一會兒，掌柜安置好馬匹走進來，從牆上拿下一盞油燈，對簡單說道：「和尚，走吧，俺帶你去客房。」

跟著掌柜穿過大堂後面的一道門，來到一個院子里，在牆角處有一個木樓梯。

沿著木樓梯上了二樓，掌柜來到一間客房，掌柜推開房門，用油燈點燃了掛在客房牆壁上的另外一盞油燈，然後說道：「和尚稍作歇息，待俺替你做飯，很快就有得吃。」

簡單說了一聲「有勞！」

掌柜出去之後，簡單才借著微弱的燈光掃視了一下這間客房。

這房間很窄但是收拾得也算整潔，牆角邊放一張簡單的床鋪，一副青色的帳幔，帳幔後面的是牆壁，用石灰粉刷過但是很粗糙。

地下是樓板，掃得很乾凈沒有雜物，窗口打開著，一些蟲子從外面飛進來，向油燈撲過來，發出叭叭的響聲。

而另外一面卻是用木板隔開的牆，木板那一邊的客房的住客，不時發出一聲聲的咳嗽和吐痰的聲音，估計住著的是一位病人。

此外，從那邊的客房還散發出一種不大好聞的藥草的氣味。

不一會兒，掌柜站在樓梯口叫道，「和尚，下來吃飯了！」

簡單隻好拿著油燈下了樓梯，來到大堂里坐下，掌柜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面有一大一小的兩碗。

掌柜把兩個碗放在簡單的面前，又拿出一雙筷子在那毛巾上擦了一下才遞給簡單。

簡單隻是皺了一下眉頭，接過筷子也沒有說什麼，這裡是鄉下地方，而且還是幾百年前的鄉下，掌柜用他的毛巾替他擦筷子也是出於一片好心。

小碗里裝著的是菜，簡單用筷子挑了一下，發現是一些酸菜和竹筍絲，嘗了一下味道還不錯。

不過大海碗裡面的就有一點看不懂了，因為簡單除了看到有米飯之外，還看到有一條一條的如同蚯蚓一樣的東西。

簡單用筷子挑起一條「蚯蚓」問道：「掌柜的，這是什麼東西？」

掌柜詫異地說道：「這是番薯絲呀!和尚沒有吃過嗎？」

簡單當然知道，番薯絲是窮人家裡的米糧不夠的時候，衝下去做飯的，只是沒有想到上館子，給了錢的飯，竟然還放番薯絲！

「原來是番薯絲，這裡的燈光太暗，和尚我有一點看不清楚。」簡單解釋道。

掌柜恍然大悟一般，簡單動筷子夾了一口飯放入口中，卻一口噴了出來，原來這飯除了非常粗糙之外，竟然還有一點餿味！

「掌柜的，這飯怎麼還有一點餿味？」簡單又問道。

掌柜答道：「是這樣的，今天中午的飯做多了，所以剛才做飯的時候，就把那些剩飯一起煮了，沒關係的，俺本人晚上吃的也是這樣的飯。」

簡單問道：「掌柜的，昨天晚上的飯，你有沒有做多了？」

「有呀，有一點，不過今天早上的時候，俺把它混在早飯煮了。」

「中午的時候，你又把早上的剩飯混在一起煮了？」簡單問道。

「是呀！俺們這裡都是這樣的！」掌柜說道。

簡單不敢吃了，說不定他這碗飯裡面有前天或者前前天的飯。吃下去不細菌中毒才怪。

他把筷子往檯子上一放，說道：「掌柜的，這飯有餿味，我沒辦法再吃了，要不你給我做一碗麵條，要不我牽上我的馬，馬上走人！」

掌柜說道：「沒有麵條，房錢的飯錢也不能退，你要牽馬走也可以，給俺70文錢就放你走。」

這簡直是一家黑店！簡單心道。

不過人生地不熟的，簡單也只忍了，他站起對掌柜說道：「和尚我不吃了，給和尚我來一壺茶，送到房間里去。」

掌柜答應一下，簡單就拿著油燈上樓去了，這裡剛才那個高高瘦瘦的漢子走進來，問掌柜道：「掌柜的，那個和尚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嬌貴和尚，吃不習慣俺們鄉下的飯菜，真是的，做和尚也這麼挑剔，真是天下少有呀」掌柜說道。

高高瘦瘦的漢子沒有在意，看了一眼在桌子沒有動的飯菜，說道：「熱著給俺的夥計黑牛吧，他去請大夫給俺東家看病，很快就回來，估計他還沒有來得吃吃晚飯！」

掌柜爽快地答應一聲好咧，今天，他又可以多賺20文錢。

簡單空著肚子躺在床上，肚子餓得咕咕地亂叫，而旁邊房間的病人又一夜不消停，不是大聲地咳嗽就是大聲地吐痰。

不過，簡單實在太過累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樣時候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天亮的時候醒來，簡單餓得腦袋暈暈的，簡單灌了幾口冷茶水，又在床沿坐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一點力氣，起身走到大堂裡面，掌柜看到他，從櫃檯里拿出一個布包，遞給簡單，說道：「和尚，這是你要的衣服，從現在起，跟俺店裡兩清，互不拖欠了！」

這時從門外衝進一個黑漢，一見簡單，就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吼叫道：「你這個臭和尚，都是你，耽誤了俺在路上的功夫，害得俺請不到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