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特別？」蕭書慧轉眸望向院長：「您的意思是……」

「這孩子是幾個月前來到我們院的。據說是和家裡人走失了，問她細節，她答不上來。查過基因庫，也沒有她的信息。真的是找不到她家裡人了，而且她也沒有獨立生活能力，這才開始讓她走收養程序。」

按理來說，福利院的孩子們年滿18周歲成年就要離開獨立生活了。

譬如蕭夢薇，如今已經17歲臨近成年，其實本不該找收養人的。

若不是賀家夫妻倆一再強調還沒尋到合適的孩子，希望多看看，院長也不會讓這些女孩兒們過去。

至於向暖暖，則是另一種情況。

院長說罷，又強調了句：「我們問她什麼，她都說不太清楚。」

雖然院長沒有明講，但蕭書慧聽明白了。

這可能是個「特別兒童」，與正常孩子不太一樣。

蕭書慧又朝窗口看了眼：「不像啊。」

那麼靈動漂亮的眼睛。

怎麼看，都不像是智力有問題的樣子。

「是真的。」院長說：「我們很多次試著和她溝通。她剛開始的時候甚至不太明白我們在說什麼。」

「其實，沒關係。」蕭書慧微笑：「我是來找女兒，不是來挑選天才兒童的。這孩子，我喜歡。」

單單「喜歡」二字，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院長鬆了口氣，誠懇地對蕭書慧說：「其實她很乖的。只是不好溝通。耐心一點，應該沒問題。只是，您能不能帶她走，可能還得看看她自己的意思。」

雖然看上去腦袋不太靈光的樣子，但這孩子相當有主見。

她不樂意的事情，沒人能逼迫得了她。

就算有人想逼迫她，一旦對上她那濕漉漉的彷彿受傷小獸似的眼神，也不忍心了。

走到三樓。

臨近推開門前。

院長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按住門把手，小聲說了。

「賀夫人。」院長低聲道：「如果可以帶走她的話，請務必讓她好好吃飯。」

蕭書慧愣了下：「您的意思是……」

「這個孩子吃飯的時候小心翼翼的。什麼都不敢多吃，只敢拿一點點。」院長道：「我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但是，很顯然，她在吃飯的時候最害怕。眼睛往四周提防著看，好像在恐懼著什麼似的。」

·

向暖暖坐在窗前。望著天邊自由自在的飛鳥，有些迷茫，有些困惑。

和同族走散后，她很慌。

沒有人告訴她前路在什麼地方，也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怎麼做。

餓極了也只能扒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來果腹。

雖然貪吃了點，但她從來不吃好的生靈。

可它們還是用各種各樣的石頭和果子砸她。

說她是凶獸。

她才兩百歲。

還只是個很小很小的幼崽。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傢伙都說她是凶獸。居然，還說她是饕餮。

明明她和饕餮長得一點都不像。

可她究竟是什麼獸呢？

……她也說不上來。

族群沒有告訴她過這些，就已經走散了。

她只能在叢林中獨自努力活下去。

周圍生靈的欺侮讓她不知該怎麼繼續生存。

就在她最迷茫的時候。

她來到了這個奇奇怪怪的世界。

周圍沒有了遮天蔽日的密林和巨大的飛禽走獸，也沒有了靈力和修為。

腳下踩著的是硬硬的地面，鼻子呼吸的是乾燥空氣。

四周充斥著各種直立行走的生物，叫做人類。

包括現在的她。也是人。

好在她還尚有一點點的靈力存在體內。

最起碼能夠讓她分辨出周圍人對她的喜惡。

——當初的她，就是憑著這種分辨能力，才會在到處挨罵挨砸的情況下生存下來的。

即便四處都是厭惡她的飛禽走獸。

但。

總有那麼極少數的幾隻，對她存有善念。會出手小小地幫助她一下。

那麼惡劣的情況下，即便是很小的幫助。她也十分感激。

天邊的飛鳥已經走遠。

向暖暖收回目光，嘆了口氣，正打算回桌邊做點小東西。就聽門吱嘎一聲開了。

門口站著兩人。

花甲之年慈眉善目的，是福利院院長。而旁邊那位衣著得體的高雅女士，她是頭一回見。

向暖暖想了想，緩緩說出剛學不久的這邊的語言：「……你們好。」

她來到這裡后得到了一個叫做「虛擬APP」的東西。

通過這個APP，她可以學習人類的語言。

還能用它來把這裡各種各樣的不同國家語言文字，翻譯成上古文字，藉以理解。

其實APP還有其他功能。

只不過現在還灰著，無法使用。

最近沒事幹一個人在屋子裡獨處的時候，她就一直在學習語言。

小有成就。

雖然不太順口也不太順手，但正常溝通應該是沒問題了。

蕭書慧緊走兩步朝她快速靠了過去。

向暖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在叢林里被排斥被嘲諷的那段日子，讓她學會了提防與警戒。

雖然這位夫人看上去很和藹。

但她害怕陌生人。

蕭書慧看著她受驚的眼神，心裡猛然一緊，忍不住放柔了聲音，輕聲說：「孩子。別怕。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一眼看到向暖暖，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

女孩兒的眼神乾淨清澈，帶著對這個世界茫然和懵懂的探究，卻沒有絲毫敵意。

是個溫柔善良的孩子。

向暖暖仔細看著蕭書慧。

這位夫人周身散發著很柔和的暖色光芒。

這說明，她完全沒有惡意，是個很好心的人。

可向暖暖考慮過後，依然輕輕搖頭。

她不想跟人走。

在福利院雖然她不敢吃得太多，也不敢吃得太飽。

卻比在叢林時候好多了。

最起碼在這裡能規律地擁有食物，還經常可以吃到肉。

她很滿足。

蕭書慧想了想，微笑：「我家有好多好多錢，可以給你買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和好玩的玩具。喜歡嗎？」

女孩兒沒有反應。

蕭書慧再接再厲：「家裡有一個哥哥，還有爸爸媽媽。爺爺、叔叔嬸嬸，三個堂哥，都會很疼你。你跟我走，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怎麼樣？」

向暖暖有片刻的茫然，最後還是輕輕搖頭：「不用了。我在這裡很好。」

蕭書慧回頭望了眼院長。

她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孩子說比較好。

頭一次，即便是被拒絕，她依然那麼地想去疼愛著一個女孩子。

這是轉遍了那麼多家福利院都沒有過的感覺。

就好像，這孩子來到這兒，就是該被她帶走的。

蕭書慧急切地求助：「院長，您看……」

院長安撫地朝她笑了笑，對著女孩兒說：「暖暖。賀家生活安逸，平和。你跟著媽媽去新家，每天都能吃飽。」

邊說著，院長滿是皺紋的眼角也不由得有些濕潤。

不知道這個孩子經歷了什麼。

明明盛著飯菜的食盆就在餐廳里放著。她看看周圍的孩子們，就不敢多吃了。

院里足足有一百多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就算其他孩子們沒有搶她的食物。

就算，她揉著肚子看上去沒有吃飽，也不再動筷子。

院長想。

如果是在賀家，沒那麼多孩子，只一個哥哥和三個堂哥在的話。這孩子說不定就敢好好吃飯了。

聽了院長的話，向暖暖的眼睛里慢慢地、慢慢地有了細碎的光彩。

女孩兒瓜子臉，骨架很小，肩膀很窄。

鬆鬆垮垮的衣服掛在她的身上，整個人看上去瘦瘦小小的。

雖然醫生說她應該有十七八歲的年紀了。但是，看她模樣，一米五左右的樣子，才七十多斤，比很多五六年級的孩子看上去都還小。

蕭書慧心疼極了。

她記起院長在門口時說過的話，忙道：「我家保姆做飯很好吃。你來了后，會有非常多好吃的。每天都能有吃不完的不同的食物。」

向暖暖聽到「很多好吃的」這幾個字，水汪汪的大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好吃的。」她期盼地問：「那有肉肉嗎？很多很多的肉肉嗎？我可以吃嗎？」

蕭書慧明顯愣了一下，繼而微笑：「有。非常非常多的好吃的肉肉，隨便你吃。吃多少都行。我們完全負擔得起。」

向暖暖輕輕歪著頭，仔細盯著蕭書慧看了一會兒。

這位女士身上環繞著非常溫暖的柔和光芒。

是個很善良的人。

「好！謝謝你！」向暖暖開心地笑了：「我願意跟你走。」

蕭書慧原本以為「很多很多」只不過是個誇張的說法而已。

十七歲的女孩子，再能吃，能到哪個地步？

然而接下來的事實證明。

她顯然低估了向暖暖的超常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