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樓怨04
莫小玖待到仵作出去,便走到門前去將門拴了,再走過來,將蓋在靈瓏身上的織金錦衣拿開放在一旁。
不一會車仵作打好熱水過來,見門被關上了,頓時有種被人嫌棄的感覺,原來對莫小玖還生了信任之意,但此刻卻是氣憤,只因他本來還想著也瞧一眼女屍,反正人家也瞧了,他氣呼呼地將水盆重重地往地上一擱,便轉身走了,嘴裡嘟嚷著:「哼!看你有多厲害。」
半個時辰過去,莫小玖從停屍房出來,在外邊井旁用胰子好生地洗凈了雙手,抬眼一看,先前那位俊朗的黑袍青年和縣令齊齊朝她走來。車仵作和捕頭也在後面跟著。
顧縣令皺著兩條眉質問他:「可有驗出個什麼來?」
車仵作和捕頭也是一副看戲的樣子。
倒是那黑袍青年,目光清澈,一副很有耐心在等她說話的模樣。
莫小玖朝他們淡然一笑,轉身進了停屍房,從裡頭將驗屍結果拿了出來,就在縣令伸手要接過看時,她將紙張遞給了黑袍青年,但顯然,縣令雖生氣,明面上卻不敢發作,反而一臉恭敬地躬著身子在一旁湊眼看那紙上的字。
「死者致命傷在頸部,兇器可斷定為刀具。頭面部、手肘關節部位和腳后根無擦傷,會陰周圍無損傷,但可見明顯咬痕吸痕,由此可斷,死者為先殺后奸。乳……」
阿束語氣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念到這個字眼有點避諱,抬頭看了莫小玖一眼,接著念道,「房處有明顯咬痕,據各處牙齒咬痕可見,兇手下頷牙尖磨平或咬合面中央凹陷二級,年齡推斷在二十六到二十九歲之間,上頷左側門牙缺一顆。□□呈新鮮撕裂狀態,且身上有多枚兇手的血手印,此血手印與案發現場的血手印一致,可斷定兇手右手掌的掌紋有一道線條狀的傷疤,應當是刀傷或是其它銳器划傷所引起的陳年舊疤。且可見兇手十指指紋破壞性重,說明經常沾水用刀,可見兇手右手中指為弓型紋,其它手指皆為箕型紋……」
後面還有很長一段文字沒念,阿束抬眼看著面前的莫小玖,點了點頭,又轉臉看向旁邊的顧縣令:「顧大人,這樁連環兇殺案,你完全可以交由他來破除。」
莫小玖松下一口氣,心道幸好小時候被父母雞娃,逼著練書法,繁體書法寫得順溜,這才不至於讓自己被一手古漢字給難住。
縣令剛是聽得一知半解,可就算是沒太聽明白,也能從半成的文字中看出這位能驗屍的小子是個厲害角色,又見阿束抬舉這小子,於是連忙朝莫小玖拱手道:「不知公子貴姓?」
莫小玖拱手道:「免貴姓莫。」
顧縣令道:「這樁案子有勞莫公子了。若是莫公子有什麼需要協助的,儘管說來。」
莫小玖輕笑一聲,心道這縣令變臉還真是快,剛都說話帶罵的呢!如今就對自己用敬稱了。不過現在她總算是過了驗屍這關,接下來還有諸多事情要做,還真需要衙門的人來協助,她看著暮色已沉,便拱手對縣令道:「有勞大人費心幫草民備一間卧房,還得安排幾位衙役助草民一起破案。」
顧縣令笑著點了下頭后,轉頭吩咐身側的捕頭,肅色道:「聽見了嗎?你安排幾個人來,供莫公子差遣。」
捕頭剛也是聽了個一知半解,雖是覺得莫小玖驗屍有些本事,但因著先前對自己動手令他顏面大失,心中還有怒氣,便依然是不情不願地拱手對顧縣令應下此事。
接著縣令又安排了衙門的丫鬟為莫小玖安排了一間客房住下。
莫小玖之所以不要住在丹花樓,而要往在衙門,便是不想受那吳媽媽所挾,且她能明顯感覺到,那黑袍青年是個有身份的人,且也覺得他是個正人君子,所以在這裡呆著,指不定還能得他幫助。
此刻天色已盡黑,原本打算住到客棧去的燕巫時因著碰上莫小玖要來驗屍,一時起了興趣,便在縣衙的右邊側院上房住下了。
房間內,燕巫時在燈架下秉燭看著紙上所寫的驗屍結果,看著看著,臉上現出一抹笑意:「此人倒是有點本事,本王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將驗屍結果寫得如此細緻的,且他這一套勘驗之法,與平常仵作不同。」他指著手印那兒,「不過這指紋,什麼弓型、箕型,本王還是第一次聽說。」
阿束一臉歡喜:「爺,指不定靠著他,還真能將這樁案子給破了。」
燕巫時卻是淡淡而言:「且看吧!指不定也只有表面功夫。」想了一想,又吩咐,「要不,你去他那屋裡瞧瞧,看他如今在做些什麼。」
阿束拱手:「是。」
等到阿束走人,燕巫時起身,走到對面的棋盤邊坐下,與藍袍青年道:「來,接著下。」
藍袍青年麟風笑道:「莫非爺當真是想在此等這樁案子破了再走?」
燕巫時擱下一顆黑子:「既然撞上了,便是要等案子破了,不然也不得安心。」
麟風道:「那若是久破不了呢!」
燕巫時抬眼:「那就本王親自來破。」
當下,棋逢對手,廝殺不停。
而在左邊側院,莫小玖所住的那間廂房內,她剛吃完夕食,此刻正在弄墨玩筆,將案情思路整一整,便聽門被人輕輕叩響。
「誰?」
「莫先生,我是阿束。」
莫小玖聽聲音便知道來人是那位黑袍青年,於是忙去開門。
阿束一進門目光便落在桌案上,便見案上兩盞燭燈,燈火映照著數張白紙,紙上寫著字,看不分明,上前一看,原來是與案情相關的線索。
「莫先生,聽你口音不是雲河縣的?」
莫小玖知道阿束是想探問自己的來歷,她想了一想,笑著道:「幾個月前我受了重傷,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人。」
「噢!」阿束抬眼一臉驚訝,「莫先生還有這等經歷?」他見莫小玖笑得不自在,心中生疑,「那莫先生知道自己的姓?」
莫小玖笑笑:「當時我是在山上摔受傷,醒來后大腦一片空白,後來流落到縣城,便隨便給自己取了個姓名。」
阿束:「那莫先生給自己取的什麼名?」
莫小玖:「小玖,你就叫我小玖吧!」
阿束拱手:「不敢,還是叫你莫先生吧!」
莫小玖知道在古代被人稱先生,那可是很恭敬的了。
阿束將目光沉到桌案上邊,看著雖凌亂卻分類有度的紙張,再細看上邊寫的字,心中暗驚,他方才去找捕頭要過捕役們所收集的線索,看過案卷,上邊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但看這紙上所書寫的,皆是十分重要的線索,兩方相比之下,可見這位莫先生是個能人。但難免心中對莫小玖方才所說存疑,他又抬眼看向莫小玖,問道:「先生已失憶,為何還會有這些破案的能力。」
莫小玖指著自己的頭說道:「我這種失憶被稱之為解離性失憶。」
阿束聽著這新鮮辭彙,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後腦勺:「解離性失憶?」
莫小玖點頭:「嗯!解離性失憶也就是對個人身份的遺忘,一般都不記得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就連以前的生活也被遺忘了。但對自己的能力沒有影響。」
阿束還是疑惑:「那先生是如何懂得這解離性失憶的?」
莫小玖笑:「呵呵!我也忘記我是如何懂得的,反正就是懂得。」
阿束點頭:「知道了,先生都不記得以前的生活,但對自己所學過的知識和所擁有的能力記得一清二楚。」
莫小玖尬笑:「正是正是。」
阿束道:「聽先生如此一說,先生受傷醒來后,身上並無路引之類可證明身份的物事,那先生又是如何到了丹花樓?又是如何想到要破除此案的?」
莫小玖見阿束問到這裡,心裡一個咯噔,揣度著要不要將自己的困境說出來。方才送夕食來的正是丹花樓的兩個龜奴,他們可說過,不要讓自己耍花招,好好地把案子破了才能離開丹花樓。她如今也不知道這位叫阿束的帥哥哥是個什麼來歷,萬一此人不似表面那般好,那自己豈不是又要吃虧,想到這裡,便暗下決定,還是先將此案破了再說,於是道:「我當時身上還有點銀兩,便在丹花樓里住下。不過花銷過了頭,欠了丹花樓的銀子,便與那樓里的媽媽說,如果我將這樁案子破了,所欠銀錢便一併抵消。」
阿束心道,縣城好幾家客棧不住,要去住花樓,倒是個風流才子。
莫小玖想著阿束探問了自己的來歷,那她也可以順著來探問下,便問道:「聽阿束大人的口音,也不像是雲河縣的人,但見顧大人對你十分恭敬,不知大人你是在哪裡做官?」
阿束笑道:「先生莫叫我大人,我不是做官的,先生叫我阿束就好,我……」一時愣住,想著先前與主子商量的不能透露真實身份,於是道,「我是京城人士,來此遊歷,不過是與京城的一些官家人有些熟絡,顧大人便對我恭敬一些。」
莫小玖頷首:「原來如此!」但見他說話有頓口,顯然是有所隱瞞,不過萍水相逢,不過是人生中的一位過客而已,她又何必去深究計較。
阿束看著桌案上所寫的線索,越看越覺歡喜,抬眼對莫小玖道:「不知先生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若是有,盡可說,在下恰好在顧大人那邊還能說得上兩句話,可以與你方便。」
莫小玖正好有所求,忙道:「我需要丹花樓先前兩位死者的案卷。」
阿束點頭:「好,我這就去找顧大人。」說罷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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