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刀先留我這兒,等你梳洗過後,再來找我取。」
黎子霄哄騙小師弟把刀給他。他怕自己不把刀扣下,對方洗個澡,他這座飛花山莊的侍從,全都要搭進去給對方祭刀。
刀客起先不願意,將刀緊緊抱在懷裡。
「寒。」黎子霄放慢語速,以便讓對方理解他的意思。「你洗澡用不到武器,我先給你保管,就放我這一會兒好嗎?」他用哄小孩子的語氣道。在他的記憶中,小師弟就是一個小孩子,只是一轉眼已經長大,心智卻倒退了。
黎子霄只在心裡默默將對方劃分到長不大的小孩。因為對方的刀,實在又快又凌厲。是刀界獨行的孤狼。
從對方懷裡抽刀,一開始不順利,不過刀者盯著他臉上的表情,慢慢鬆開手。
刀拿到了。
黎子霄朱唇微揚。
小師弟在他鼓勵的眼神注視下,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解除了武器,小師弟被侍從們帶去沐浴,黎子霄看著對方被包裹在人群中,顯得可憐的身影,低首淺笑。
他吩咐侍從準備好客房,又細細囑咐完畢后,一抬頭便撞見秦神白一雙清冷的眸子。
「對不住,怠慢了秦大哥。」
秦神白冷然啟唇道:「你叫他小師弟,子霄入得是何門何派?」
「昭天宗。」黎子霄答道。
秦神白眸光浮現一抹意外,很好的掩飾住。
「原來是昭天宗。」
天下第一的修仙門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入門條件也最嚴苛。
「是呀,不過已是百年前的事。小師弟那時候只有這麼點高。」黎子霄比劃自己的腰。秦神白的視線,順著對方的手指,在黎子霄韌致的腰肢上停留片刻,不動聲色移開。其實不用看,他也已經親手丈量過。嗯,很細。
黎子霄提到那段在師門的日子,話題便剎不住了。
他眼神靈動道:「小師弟最喜歡雲師姐,因為每次都準備飴糖給他吃。我攔著他,不讓他吃,怕他吃多壞了牙齒,小師弟還惱我呢。」
秦神白在一旁聽黎子霄說起這些趣事,唇角輕扯。
黎子霄說著說著,看著自己手裡的一口大刀,耷拉腦袋道:「……不曾想,他現在變成這模樣了。」
「這些年,你未曾聯繫過他?」秦神白道。
就算不聯繫這位小師弟,只要與師門還有書信來往,總會有同門提及對方失蹤。
「其實我並非正常出師。只是師父閉關多年,未能向他辭別。」黎子霄猶豫片刻,坦白道。
「你師父是焚心真人?」
「你怎知曉?」
「曾有過一番交集,如他這般情況很少見。」秦神白嘴角輕扯道。
黎子霄恍然。想想也是,昭天宗這樣的大門派,有個風吹草動都引人關注。何況是長老之一的焚心真人,閉關勘破生死呢?
不過秦神白這般冷情的人,竟與昭天宗有聯繫,黎子霄著實沒有料到。
趁著小師弟沒有回來,黎子霄握著對方的刀,抓緊時機好好檢查一番。
刀是寶刀,削鐵如泥,可劈山斷流。放到外界會引來刀客的羨慕覬覦。不過他檢查一遍后發現,雖然刀中有靈,可以煉成本命法寶。卻沒有妖魔邪氣,不是能控制人心智的魔刀。
這麼說小師弟的變化,與朝夕相伴的兵器沒有關係。
如果是受了刀的影響,反而容易解決。就怕沒有頭緒,找不到根源。就像現在這樣。
黎子霄不由細思,回憶書中有沒寫過線索,突然想起秦神白還在身邊。
他不想怠慢對方,還是怠慢了。
黎子霄原本想請秦神白品茗論道,不過被小師弟的事一耽擱,時辰已經不早了。
他心裡覺得遺憾道:「與秦大哥一起,不覺已經太陽西沉。」
秦神白涼薄的聲音道:「既然子霄不舍,天色已晚,今夜我不走了。」
「……」無涯峰離這五十里,對秦神白這種大能,飛劍也就眨眼工夫。沒必要留宿。
秦神白又道:「況且子霄你經脈受損,需要靜心調養。飛花山莊人來人往,我不放心。留幾日與你共修,也可渡氣調息。子霄可為我安排住宿?」這理由太充足了。其實說白了,他不放心新來的刀客。哪怕對方曾是黎子霄的師弟。
黎子霄接受到了這份善意。回道:「我命人收拾房間。」
「有勞子霄了。」
「秦大哥請用茶,等房間收拾妥當,我帶你過去。」
賓主皆歡。
正在氣氛融洽時,孤傲的刀者,被梳洗打扮好,找過來了。
他亂蓬蓬的頭髮被理順,束在腦後。凌亂的劉海也終於整齊了。
新衣服柔軟的料子,讓他感到不習慣,不住地去扯胸前衣襟,不過他一向疏於打理,使得自身明珠蒙塵的俊容,總算露出來。看得旁邊奉茶的侍婢,俏臉一紅。
不過她看刀客時,還能品鑒對方容貌,來到秦神白面前,卻只敢低頭上茶,生怕褻瀆了遺落凡塵的清冷神祇。
刀者就沒這種顧慮,通常時候他只會莽,哪怕對上秦神白。
看到黎子霄時,他亮晶晶的雙眸,追隨著對方精緻如畫的眉眼,就想要靠過來。
眼前一閃,黎子霄手裡的刀沒了。不是小師弟奪去的。有人搶先一步。
秦神白將刀丟給對方道:「接好你的刀。」
刀者穩穩接住了自己的武器。這下物歸原主了。
不過黎子霄莫名覺得,小師弟抱著刀,神情有點委屈。
……
是夜,黎子霄將兩人都安置妥當。渾身虛軟地躺在自己卧室的雲塌上,半天都直不起腰來,更別說盤腿打坐了。
太累了。一定是今天經歷太多事,勞心勞力,導致了心力交瘁。他決定今天不修鍊,躺床上好好睡一覺。
修行者可用打坐代替休息,不過還是無法完全代替睡眠。特別是他這種練功岔了氣,有走火入魔癥狀,需要修養的傷病號。
本已經有了睡意,黎子霄看到一隻包裝精緻的盒子,又坐了起來。
是秦神白送來的歧蛇果糕。
他記得對方說味美,捻起一塊放進嘴裡。
好吃!黎子霄眯起眼睛。
糕點清甜不膩,自帶的梅花香,讓他想起那個眉眼清冷的男人。
想著想著,黎子霄將一盒歧蛇果糕全吃完了。靈果做成的糕點,入口即化為靈氣,滋潤著五臟六腑。讓他感到很舒服。
在靈氣的滋養下,黎子霄漸漸呼吸均勻,不知不覺入睡了。
他進入夢鄉,月明星稀下,一道黑影無聲無息來到黎子霄寢室門外,依稀可見對方身後背著一把刀。
不過這把刀,不是用來行刺。因為習慣背負武器的刀客,懷裡還抱著一張枕頭。
他晶亮的眸子,在夜色中泛著雀躍的光彩。想要悄悄推門進去,睡在黎子霄近處的地板上。
不過他還沒碰到門,手就被什麼東西扎一下。
他茫然地看看四周,不過什麼都沒發現,又準備推門進去。
這下不是手,換成了臉。他的臉突然巨疼,彷彿被人打了一拳,可偏偏找不到人。
他委屈地四處張望,這回是腿,突然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腳。
啊!他壓住即將脫口的痛呼。不甘心地盯著眼前的卧房門。瓊然的哥哥黎子霄,正在裡面休息,他很喜歡那張臉,如果能看著那張臉入睡,一定會特別安心。
不過三番兩次被看不見的鬼怪教訓,刀者猶豫了。他怕鬼。
嗚嗚——
耳邊似乎有鬼森的叫聲響起。刀者身體一僵,被脖子后吹過的冷風,激得打了個冷顫,小鹿似的跳躍身法,抱著枕頭離開了。
不遠處的屋頂上,一縷清風吹過,遮擋住月亮的雲層散開。照射在秦神白一襲勝雪的白衣上。
他吹著塤,幽然蒼涼的雅曲盪人心神,沁心入骨。這音律化為一道道音波,傳進黎子霄寢室里,與他的真氣共振,為他調解內息。
黎子霄睡得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