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面熟舊人道未曾
流風一笑:「就是執明宮,您們要服侍的人是我師兄,戰神墨岩。」
「什麼?戰神墨岩!」芳花驚叫道。
「戰神墨岩!」雲可臉上也閃過一絲驚異。
「是啊,就是戰神墨岩,能服侍他是你們幾世修來的福分,走吧,隨我進來吧。」
我才不要這福分呢!
一臉的不情願,芳花挪了挪腳步,雲可小心翼翼地跟上,晨晞走在最後。
「師兄,我把人給你帶來了。」還沒進門,流風就大聲喊。
正閉目凝神的墨岩微微動了動眉頭,嗒,嗒,嗒,腳步聲越來越近,墨岩睜開了眼睛。
流風身後跟著三名女仙,為首的仙衣紅得過於耀眼,後面的灰衣又低調地過分了,最後的白衣...
白衣?
墨岩一時竟找到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這白色仙衣。
不過略掃了眼三名女仙的仙衣,正臉瞧都沒瞧一下,墨岩就移開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流風。
「這是雲可。」流風指著灰衣仙娥道:「她心細手巧,以後端茶倒水,近身服侍,你叫她就好了。」
「這是晨晞。」流風用扇尾隨便指了白衣仙娥:「你後院里不是養了些花草嗎,可交由她管理。」
「這是芳花。她力氣大,挑水燒火這些粗活你可以交給她。」
流風自作主張安排完工作,便看著三名仙娥說:「見過你們家神尊吧。」
「神尊!」三名仙娥低頭行禮。
「嗯。」墨岩淡淡答應了一聲。這是流風的好意,人都帶來了,他雖不大喜歡,也不至於落人面子直接趕人。
不過,他後院閑置了幾萬年,哪有什麼花草,這流風又打得什麼歪主意。
也不戳穿流風,墨岩低聲道:「好了,我有些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一旁的芳花一聽流風把粗活都交給她,氣得臉都綠了,答應她去帶她到靈璧宮卻來了執明宮,還把所有的粗活都交給她,他就這麼看她不順眼嗎,她是比其他女子高了些,力氣大了些,可是,也不至於這麼欺負她啊。
一扭頭,芳花氣呼呼地下去了。
雲可行了禮,往後退了幾步,準備退下,一轉身,卻看見晨晞木樁一樣地獃獃立在那裡,她雙眼圓睜,眼角微微泛紅,鼻翼一張一合,嘴唇輕輕地抖著,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
對於晨晞而言,服侍戰神她沒有多少驚異,也沒覺得是什麼福分,就像她說的,她最想做的就是朝會時給天君舉扇子的仙娥,倒不是因為那樣清閑,而是因為那樣能見到更多的人。
晨晞來天宮,不為修行,不為階品,只為一件事,找人,找一個她找了六萬年的人。
跟流風進了大殿,晨晞就一直低著頭,戰神是誰,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她一點都不關心,直到退下時她才抬頭,隨便瞥了一眼。
這一瞥,她整個人瞬間就僵住了。
六萬年了,她早已記不清他的容貌,分辨不出他的聲音,甚至,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不過一眼,晨晞就覺得眼前這位端坐著一臉冷漠的人好面熟好面熟,她的血管里沸騰起來的血液都在告訴她,他,是她一直在找的人。
「晨晞,走,我們退下吧。」
這時,雲可忽然捏住了晨晞的衣角,小聲說了句。
晨晞看了看雲可的手,又轉頭看向墨岩,他端坐在那裡,似乎又準備閉目打坐,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
是他嗎?
會是他嗎?
不行,不管怎樣,她都要問清楚。
一把推開雲可的手,晨晞快步上前,走到墨岩正前方,直視著墨岩,大聲問道:「小仙名叫晨晞,晨,早晨的晨,晞,東方未晞的晞。恕小仙斗膽,敢問戰神,我們可曾見過,為何小仙覺得戰神如此面熟?」
原本已打算閉目打坐的墨岩又睜開了眼,稍稍抬起頭,看向了眼前這位大膽的白衣仙娥。
她的眼前好清澈啊,像沙漠里的綠洲,又像深林里的清泉。
晨晞,很好聽的名字,但是,他真的沒有一點印象。
晨晞直直地看著墨岩,他的眼神太過深邃,太過犀利,看得她心裡也不由發怵起來了。
是自己太過激動了,貿然問這樣一句話,太過失禮了,對方可是威名赫赫的戰神啊,他不會是生氣了,想要責罰她吧。
等了好一會,墨岩還是沒有回答,晨晞覺得自己快被墨岩的眼神穿透了,墨岩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微微張口,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未曾。」他回答。
未曾?
簡答的兩個字卻像一盆冰水,對著晨晞當頭一澆,原本那沸騰起來的血液瞬間變得冰涼冰涼的。
難道是她搞錯了?這位戰神只是碰巧和那個人長得很像而已。可是,為何只看他一眼,她就覺得如此面熟,就覺得他是她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晨晞有些懵了,獃獃地站在那裡。
一旁的雲可早就看得目瞪口呆,這個晨晞,也太膽大了吧,就算她愛慕戰神的威名,欣賞戰神的絕世容顏,也不該如此放肆,用這種方式來吸引戰神的注意力啊。
你看她看戰神的眼神,那麼炙熱那麼露骨,這也太不敬了吧。
幸虧戰神不甚在意,沒有要怪罪的意思。
「走,晨晞,我們退下吧。」
雲可趁機趕緊上前拉住晨晞,準備帶她退下。
恰在此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緊接著便聽到有人高聲喊道:「天君到!」
雲可心頭一緊,立即拉著晨晞後退幾步,站到正廳一側,流風也轉身後退幾步,站到另一側,中間便留出了一條路。
身後跟著一群仙官,天君萬清進來了。
墨岩一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三步兩步下了台階,向萬清迎了過來。
一躬身,一拱手,墨岩行了禮:「臣墨岩見過天君!」
禮節標準而到位,聲音沉穩而有力。
萬清立即快步上前,雙手扶住了他:「師兄,不必如此多禮。」
停頓片刻,萬清上下打量墨岩一番:「師兄,太好了,你能醒來,真是天族之大幸,六屆之大幸啊。」
感嘆了一番,萬清關心起墨岩的身體來:「怎麼樣,沉睡了五萬年,驟然醒來,身體可有什麼不適?」
「有勞天君挂念了。」墨岩道:「只是略微有些氣虛乏力,其他並無什麼不適。」
萬清點點頭:「那就好。你是戰神,六屆的安危都要仰仗你,你可不能出什麼大事。」
說完,萬清向後看去。
藥王立即上前,向墨岩行了禮:「戰神,請上座,小仙替您把脈。」
墨岩輕輕擺手:「不必勞煩藥王了,本尊的身體本尊心裡有數,只需靜心修養一段時日即可。」
藥王一時有些尷尬了,有些無措地看向天君。
天君對藥王擺擺手,藥王知趣地退下了。
「既然師兄覺得無大礙,自然是無大礙了。這樣,本君命藥王開爐煉丹,專門為師兄煉製些補氣養息的丹藥,師兄每日派人去取即可。」
墨岩微微頷首:「多謝天君,多謝藥王。」
問候也問候過了,關心也關心完了,所有人都覺得天君該走了,天君卻忽然轉身,一步步向晨晞逼近。
還有一步之遙,天君止步了,眼睛死死地盯住晨晞,聲音也帶著幾分怒意,問到:「你是何方小妖,為何會來這執明宮?」
晨晞還有點呆,雲可推了她一下,她才有點遲鈍地躬身行禮,低聲答道:「小仙本是東海海岸上的一株夏白草,吸收日月精華,修行六萬年,方得正道。適逢天君開恩,降旨擢升下界散仙,小仙便來了這天宮,因緣巧合來了這執明宮,成了戰神座下的一名仙娥。」
晨晞字字清晰,面上也無絲毫畏懼之色,天君心裡略吃一驚,擺出真龍威嚴道:「你既是從下界層層遞選步步擢升而來,自是知曉我天宮的規矩,為何還如此行為無狀?」
晨晞反問道:「敢問天君,小仙有何逾矩之處?」
天君冷哼一聲:「戰神乃我天界一品正神,你一下界小妖,怎麼會和戰神有何交集,初次見面你出口即說和戰神相識,居心何在?」
晨晞立即解釋:「小仙並無什麼居心,戰神相貌和小仙相熟之人十分相似,乍見戰神,以為遇到了故人,才出此言。是有些逾越,但小仙真的沒有什麼居心。」
天君雙眉一瞪:「滿口胡言,你分明是以此言行想接近戰神,說,你是不是魔族姦細?」
魔族姦細?這從何說起?
晨晞『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伏地,因那手臂的動作過於迅速,手腕上的玉石手環猛地砸到地上,那地上是異常堅固的青石岩,兩石相擊,『叮』一聲,異常清脆響亮。所有人都循聲看來,晨晞卻趁機偏頭,看了墨岩一眼,墨岩卻一直直視前方,面色如常,似乎並未被這聲音驚擾,晨晞心裡不由又涼了一些。
『叮』,那石擊的聲音不但清脆,餘音也是甚長。待餘音徹底消散,晨晞抬起頭,看著天君:「天君,您是真龍後裔,六屆至尊,您的每一句話重比千金,所以,請天君慎言。小仙對戰神所言是有些莽撞,但僅憑小仙的這一句話就認定小仙是魔族姦細,無憑無據,小仙不服。」
眾仙官聽晨晞這樣說,心裡均是一驚。這小仙,可真夠大膽的,連天君都敢頂撞。誰人不知,萬清天君一向治下森嚴,一個不高興,至少把她打回下界,甚至抽了她的仙骨,讓她永世不能再進仙道都有可能。
這小仙娥長得還如此婀娜動人,剛來天界就被貶下去,著實讓人覺得可惜啊。
眾仙正在感嘆,流風上前兩步,笑著開口道:「我說天君啊,我的二師兄,你就別本著那張臉了,當心把這幾個小仙娥嚇壞了。這小仙娥可是我挑出來送給師兄的,你一來就要趕人,豈不是太不給我面子了。再說這晨晞,她不過就是說了句話嗎,就算她所言非實,我看她也定是被我師兄那絕世美顏折服,不過想藉機親近罷了。我師兄風流倜儻,英姿颯爽,又有一世威名,十幾萬年來,這天宮看上我師兄的女仙何止百千。這小仙娥只是比別的女仙大膽了些罷了。」
萬清一聽,臉都綠了:「流風,你乃一方主神,言語怎可如此輕佻。」
流風卻笑了:「主神怎麼了,主神也有五官五識,也有七情六慾,也有愛美之心。天君,若哪一天你看上了哪一個女仙,師弟我絕對願意鼎立相助,幫你鑄成一段佳話。」
萬清的思緒徹底被流風帶歪了,氣得嘴都哆嗦了,都快忘了自己剛剛想幹什麼的了。
眾仙官看著天君那精彩無比的表情,都忍不住掩鼻憋笑。
要說這天宮還有誰不怕天君,數來數去也只有流風上神了。可能因為是有天尊在上,他與天君又有師兄弟的情分,面對天君,他是什麼都敢說,常常是三言兩語間就能把天君氣得哆嗦。而天君呢,表面上看著對流風上神很兇的,可是卻從不真的處罰他什麼。甚至背地裡還很寵著他。
別的不說,就說這次提仙娥的事。上次神魔大戰後,再沒新進仙娥,各個宮殿早就有怨言,各處仙娥太少,有的連打掃的人都沒有。可是,他們都敢怒不敢言,只有流風上神,自己宮殿里都有十個仙娥了,還嫌不夠,整天在天君面前抱怨。天君到底把他的話放在了心裡,開了恩旨,這才有眼前這些事。
天君正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耳邊響起了墨岩沉穩的聲音:「天君,這晨晞如今已是臣座下之人,臣定會對她嚴加管教,不讓她做什麼逾規之事,她若犯了什麼天條,臣也定當秉公處理,天君大可放心。」
聽這語氣,墨岩也是打算保這女子了。
天君看了墨岩一眼,又斜了晨晞一下,一個轉身,向門外走去。
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向後微微偏頭,冷不丁地掃了雲可兩眼。雲可嚇得一陣哆嗦,把頭低得更低了。
眼見著天君走遠了,流風湊到墨岩身邊,剛要開口,墨岩抬手制止了他。
「你們都退下吧。」墨岩這話是對雲可她們說的。
「是。」雲可拉著晨晞趕緊退下了。
墨岩這才放下了手,流風便開口了:「師兄,你說這萬清抽得什麼風,無緣無故地上來就要處置你的人。」
墨岩看了流風一眼:「天君不過是做事謹小慎微罷了。」
「謹小慎微?謹小慎微那也不能隨便逮著個人就要處置啊。」
墨岩轉頭看著流風,眼神異常嚴肅:「天君數萬年來封鎖天界不是全無道理,你看,今天,剛來新人,我便蘇醒了,這豈不是太巧合了嗎?而且,我察覺到了,天宮似乎混進了魔族中人。」
流風慌了:「什麼,真的有魔族混入?」
用扇子抵著太陽穴,流風細細思量一番:「你是說那個晨晞?」
墨岩立即搖搖頭:「不,不是她,她不是魔族。」
流風卻疑惑了:「師兄,你怎麼這麼確定?」
墨岩凝起了眉頭。
是的,他非常肯定。看著晨晞那雙秋水般清澈的眼睛,他就確定了晨晞不是魔族,甚至,他覺得她說得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墨岩從來不是一個輕信別人的人,他所做的判斷都是理智的分析,可是,這一次,他全憑直覺,他身體似乎本能地想要相信晨晞。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他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她說他們曾經見過,可是,墨岩仔細查詢了自己的記憶,沒有,一點沒有晨晞這個人的記憶,甚至,晨晞故意敲響自己的玉石手環,似乎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他也知道。可是,對於那手環,他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大概,真的是她認錯了吧。
墨岩看向殿門外,目光越來越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