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記憶深處
「瞧這話說的......」
夢貘一開口下，又沒忍住吐出了一口濃郁的金色液體。雖然疼的他呲牙咧嘴，但他手中卻一直緊緊抓住那劍刃。
他嘿嘿笑道，「在下是人，只不過與一般的人類有點不同罷了。」
說這話的時候，夢貘的心裏面不禁有點虛也有點苦澀。
鬼將說得對，他不是人。但至於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不過，行於世間的無數歲月里，他倒是一直把自己當成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類來看待。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成為一個完整的人，那該多好啊。」夢貘不自覺的在心中如此想著。
「荒謬！」
鬼將雙眸一瞪，覺得夢貘的回答甚是可笑！
他可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他生前可是大秦帝國的支柱，秦朝的大將！夢貘到底是不是人他豈能看不出來？
「荒謬至極！」他氣極反笑道，「沒想到，追逐本將一路至此的『人』，到頭來竟也是個異類！本將竟對一個異類生出了解脫的希望！真是可笑至極！哼！」
鬼將粗重喘息著，握住劍柄的手在此時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要嚴格說起來，這可真是個令人難以啟齒的誤會啊！
「閣下倒不必為此糾結。」夢貘淡淡一笑，頗不以為然，「在下是人類也好，是異類也罷，剛才聽聞閣下一番肺腑之言，倒也聽明白了七八分。」
他眯起眼睛，目光里逐漸泛起了一道不易覺察的精茫，「閣下其實並無心要真正傷害那對母女，閣下心中所願乃是解脫。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們聊聊，聊聊閣下與這母女二人之間的恩怨。聊開了，便放下了，放下了，不就可以解脫了嗎？」
「哼......」鬼將淡漠一笑，猩紅的目光眯了眯，「是嗎？汝真的認為本將與她們的恩怨是聊聊就可以解脫的嗎？」
他的語氣豁然加重，一股霸道與衝天的煞氣從他周身迸發出來，那冷颼颼的勁氣直吹的夢貘眼睛睜不開，猶如進了沙子。
「可笑！汝以為，是誰將本將拘於這暗無天日的地宮，一呆便是幾千年！又是誰，無中生有以莫須有的罪名陷害本將，讓本將死的不明不白！然最可悲的，是陛下辛辛苦苦打下的一番基業，竟落入了那奸佞之手，無能之輩，讓大好的秦朝朝夕間毀於一旦！可恨！可悲！可嘆！可憐那扶不起的......公子啊！」
鬼將大聲呼喊著，情緒莫名的激動！他似乎又陷入了那久遠的回憶，混沌不清的面龐在此時竟如同變化莫測的天空一樣，忽地大笑，忽地大哭，又忽地恨意衝天，恨不得殺戮一切！
他面目猙獰著，情緒極為不穩定，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分裂了一樣！
「不！不對！本將不能饒了她們！沒錯，汝既殺不得本將，那便說明她們該死！誰也救不了！」
鬼將喊著喊著，又忽的哈哈大笑起來。他似是在一瞬間又想通了，猩紅的眸子四下看去，在尋找著那女人和小女孩，散發著殘忍和嗜血！
「沒錯！本將為什麼要猶豫！本將不需要猶豫，更不需要解脫！本將就是恨！本將要殺了她們，本將要把她們剝皮抽筋，將她們的魂魄生生抽出囚禁在這地宮！讓她們跟本將一樣，永生永世遭受著這詛咒的鞭撻與折磨！永遠不得超生！哈哈哈！哈哈哈......」
他癲狂的笑了起來！如此狀態的他與先前的沉穩簡直判若兩人！
「唉......」夢貘微微嘆息，「是孤獨和苦澀，是寂寞與折磨，才讓他變成了這樣。」
他覺得這鬼將好生可憐，他憐憫鬼將的遭遇，憐憫這個可憐的靈魂所遭受的一切苦楚。
「既是如此，那在下便更要幫助閣下解脫了。」
夢貘緩緩說著，不顧胸前的劇痛，高高抬起右手輕聲吟誦了起來。他每念誦一句，周身的金色光茫便更盛一分。
忽然，他抬頭一笑，那伸出的右手毫無徵兆的深深刺入了鬼將的體內！
「嗚呃......」
癲狂的鬼將在這時身體猛然哆嗦了一下，突然出現的異狀讓他的頭腦清明了一些。
他緩緩低下頭，驚異的瞅著那隻插入自己胸口的手臂，喃喃道，「汝......汝這是要......」
夢貘微微一笑，他雖是虛弱，但卻笑的純粹，他雖是臉色蒼白，但周身金茫爍動，宛若聖人！
「閣下既不想細說，那在下便要自己看了。夢境·念轉天法！」
轟！
一瞬間，整個祭台被一團奇異出現的光茫所包裹，一瞬間生起的光明，讓一直躲在祭台後面的阿春與阿獃只覺得周身暖洋洋的，竟有種說不出的舒適！
而那些被鬼將召喚出來的陰兵們，他們卻是伴隨著光明的出現而身體漸漸變的黯淡、模糊，很快便消失在了影影綽綽藤海中，好像從未出現過。
「呼......」萬藤重重鬆了口氣。
他收了神通，整個人直接凌空癱坐了下來。頭髮恢復到了最初的模樣，不過看起來蓬亂的很，衣袍也皺巴巴的，像是被無數雙手扯過一樣。
說實話，對於一向洒脫慣了的他來說，這一次為了對付那些沒完沒了的陰兵可真算得上是操老了心了，他心力交瘁啊......如今，陰兵消失，他也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嘿嘿，這一回本老祖可幫了你小子大忙了。」
萬藤自言自語嘀咕著，他仰面朝天，雖然剛經歷完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但他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又會重新回到逍遙，瀟洒，心裡突然就感覺美了。
「等回到京城以後，一定得讓你給我加雞腿，要加好幾根好幾根。哦對了，還有今天晚上的那兩根呢……嘿嘿。」
萬藤面對著散發著瑩瑩白光的穹頂，美滋滋的笑了起來。
......
「萬物皆有意識。人也好，物也罷，大到宇宙蒼穹，小到螞蟻石頭。它們的意識或許很渺小，但是只要微微放大，便會知道它們的過去......」
朦朦朧朧間，鬼將好像聽到有個聲音在他耳邊喃喃吟誦。
這個聲音他很熟悉，就是與他對戰的那個小子。
「這裡......是哪兒......」
他腦袋有些迷糊。但依稀記得，自己被那小子一掌刺入胸口后，有那麼短暫的時刻，他好像失去了所有意識。
但又不像......那種感覺與其說失去了意識，倒不如說他是在與自己的意識同行。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自己飛起來了一樣。
「唔......腦袋有些痛，本將......這是在哪兒？」
鬼將下意識的想要摸摸自己的額頭，但卻驚奇的發現，他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這，這是怎麼回事？！本將的身體......為何控制不了？」他心中頓覺有些驚駭。
這明明就是自己的身體啊，可是......為何卻不聽使喚呢？
「閣下不要白費功夫了，現在的你只是一種意識體，你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這時候，他耳旁又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是汝！汝在何處，為何本將看不見汝卻聽得汝的聲音！」
「這個嘛……剛剛在下不是說了嗎，萬物皆有意識。人也好，物也罷，只要在下想，便可以知曉他們的過去。」
「汝這是何意？！」鬼將疑惑道。
「何意？嗯......通俗點講，現在你我二人意識皆在閣下的心中，只不過是在最深的地方。」夢貘緩緩說道。
「最深的地方？在本將心裡？」
鬼將半信半疑，他又下意識的想要掙扎一下，奈何身體就是不聽使喚，他根本做不到！
這一下，鬼將可真急了！
他大喊道，「荒謬！汝到底對本將施了什麼邪法！速速放本將出去！否則，本將定要爾等皆留在此地！」
「嗨！別慌嘛，這才剛剛開始而已。閣下稍安勿躁，且看著便好。說不定閣下看著看著，還能想起許多的往事呢。」
夢貘雖不見人影，但他的聲音中明顯有著期待，「嘿嘿，讓在下看看，閣下心中的那份怨恨到底是源起何處！」
「汝......！」
「咴……！」
鬼將還想繼續喝罵，但突如其來的一聲戰馬嘶鳴讓他表情一滯。旋即，他目光不由自主地順著聲音望了過去。
所及之處，一片廣袤無垠的沙地緩緩映入了鬼將眼帘，他的記憶在這一刻，被緩緩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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