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辯護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群情激憤,桑韞秀眉蹙起,有些茫然。
有個婦人見她可憐,忍不住替她說話:「你們怎麼能這麼說呢?這跟木姑娘有關係嗎?」
「怎麼沒關係?」林嫂子尖聲說道,「我剛才都聽到了,那些殺手是沖著她來的!因為找不到她,才對劉三娘下手!可憐劉三娘對她那麼好,結果還要賠上一條命!」
「不想死的話,大傢伙兒可得離她遠遠的!指不定哪天就連累咱們,要了咱們的命!」
伴隨著這段話落地,棚子里的人表現出一種同仇敵愾的氣勢。
一個個目露凶光,圍成一堵人牆,用行動來訴說他們對桑韞的排斥。
桑韞抿著唇,不說話。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眾矢之的。
「怎麼回事兒?都在鬧什麼?」
路琰再次返回時,看到這虎視眈眈的情景,不禁皺起了眉頭。
只是,沒人敢回答他的話。
他看了眼那道筆挺的身影,喊來一個官差,大致了解了剛才發生的矛盾。
一片沉默中,他冷笑道:「看來在場的各位都是斷案高手。此處走水,官府尚未找出縱火之人,諸位已經把怒火集中發泄到這位姑娘的頭上。太守要是知道了,估計也要退位讓賢。」
他身穿錦衣華服,眉目清朗,氣度不凡,有些人認出他的身份,沒敢接這個話茬子;而那些沒認出的,在看到他不尋常的裝扮后,也識趣地閉上嘴巴。
但這些人里,並不包括林嫂子。
「這位公子,我們可不是單純在發泄怒火。這場禍事,本來就是木溫招惹過來的,她要是不能給我們一個交代,這裡是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
路琰反問道:「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場禍事與木姑娘有關?」
「劉三娘的女兒親口說的!」林嫂子有些得意。
原先替桑韞說好話的婦人聽不下去了,開口就道:「林嫂子,說話要憑良心。木姑娘本來就是受害者,怎麼到了你嘴裡,竟成了罪魁禍首了?這禍事是她希望看到的嗎?」
「往日,你在背地裡說木姑娘的壞話,真以為沒人知道?木姑娘不跟你計較,純粹是因為她肚量大,脾氣好。你再繼續這樣污衊她,往她身上潑髒水,我第一個不同意。」
她揚眉掃視過去,繼續朗聲道:「鄉親們,木姑娘是什麼人,你們難道不清楚嗎?以前誰家的門窗壞了,不是木姑娘幫忙修好的?誰家的姑娘孩子被人欺負了,不是木姑娘幫你們討回公道的?大傢伙兒都承過她的恩情,臨到需要你們的時候,又豈能恩將仇報?」
字字句句,條理清晰,饒是桑韞本人,都吃了一驚。
她從來都不善於辯解,尤其在劉三娘生死未卜的情況下,一門心思全部放在幕後兇手的查探上,更是無心應對林嫂子的刁難。
但沒想到,這裡居然有人願意站出來,為她辯護。
她眸光微閃,朝那好心人微微頷首,隨即與路琰走到一旁,低聲問道:「查出結果了?」
路琰點頭,有些垂頭喪氣。
「放火的人是誰?」桑韞又問。
路琰:「那兩個人縱火離開時,恰好被我的人發現,一路跟蹤過去,發現他們消失在城東一處小院里。你可知,那小院里住著的人是誰?」
「誰?」桑韞擰眉,心頭掠過一個模糊的念頭。
路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小院里住著的人,叫顏霏。」
桑韞一怔,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但臉色緊接著一沉,彷彿醞釀著一場狂風暴雨。
一直以來,她表露在外的情緒都是冷靜的、無害的。
卻又不同於此刻。
明明臉上仍舊淡漠冰冷,但那雙眼睛里彷彿藏著深海礁石,頃刻間就能翻起滔天巨浪。
不知為何,路琰有點不敢對上她的視線,只道:「我的人打聽到,縱火之人是兵器局管事陳巡的手下,並非受顏霏指使……」
「但也與顏霏脫離不了關係吧?」
桑韞替他把剩下的話補全,聲音卻冷得掉渣。
路琰嘴唇動了動,本來還想跟她坦白流言的事,但一瞥到她這張冷沉的臉,還是心虛地把話吞回肚子里。
「陳巡是靖王府的人。」桑韞冷冷道,「靖王打算如何處置他?」
路琰沉默片刻,忽而說道:「這個需要從長計議……」
他是靖王府的軍師,哪怕知道陳巡手上可能不幹凈,也不能輕舉妄動。
一切都只能從大局出發。
更何況,陳巡的身份特殊,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他也不能輕易去動這個人。
桑韞忽而笑了,「路軍師,靖王打算包庇他的手下嗎?」
「這跟王爺無關。」路琰道,「木姑娘,這個陳巡現在還有點用處,恐怕動不了……」
桑韞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不悅道:「他指使手下放火燒屋子,還害得三娘生死未卜。這樣草菅人命心狠手辣的人,你告訴我動不得?」
路琰無言以對。
桑韞深呼吸一口氣,盡量穩住聲音:「靖王知道這件事嗎?」
「王爺……王爺不知道……」
「我想見他。」
路琰啊了一聲,「木姑娘,你見王爺,為了什麼事?」
「你不敢動手。我就只好去找靖王要個說法了。」桑韞道。
路琰暗道糟糕,連忙勸她:「木姑娘,你先冷靜一下。王爺日理萬機,這等小事就不要去麻煩他了。不過,你想要替劉三娘母女討公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桑韞的本意並非見到沐宸,而是要讓陳巡等人付出代價。
一聽有戲,她連忙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你可以這樣……」
路琰附在她耳邊,低聲說起對策來。
越聽下去,桑韞神色越冷,眸中寒光畢現。
等商量完畢之後,路琰也沒多停留,徑自離開。
桑韞把剛才的計劃在腦海里過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后,便轉身看向身後。
今晚風不大,加上發現得及時,火勢差不多已經被撲滅。
夜風拂過,帶來一股濃濃的焦味。
舉目遠眺,卻見那一排排茅草屋缺牆頭少屋頂,像是被燒禿了頭的人,再看不到昔日的生機勃勃,只剩下滿目瘡痍。
棚子里人群擁擠,眾人臉色悲憫,有人看向茅草屋的方向,嘴裡念叨著什麼家沒了……
桑韞別過頭,想起那罪魁禍首,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趁眾人不注意時,閃身回了原先的屋子,從床鋪底下翻出夜行衣,再包住頭,蒙上臉,朝城東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