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大帥要過把癮
清晨起來,迷迷糊糊的木子坐在那裡任清清擺弄,頭髮打散梳好,重新挽好髮髻用帶子紮緊,濕毛巾擦完臉后才清醒一些,清清梳頭手藝不錯,還小心避開了木子後腦上的包,拿了清清的小銅鏡仔細看了一下自己的模樣,木子總算是重新認識了一下自己。
幾乎所有的男人都努力表現出對自己容貌的不在意,其實大多數還是在意的,木子覺得自己長得還行。
站起來輕輕活動幾步,除了有點頭暈問題不大,走出帳篷站在那裡,看著忙碌的人群。
雜役們要把帳篷和做飯的鍋灶裝到車上,還要把拉軍資的牛車重新套好,騎兵們各自把被褥捲起來放到車上,飲馬收拾衣甲兵器。
孫狗子帶著禁軍過來問候,:「木哥大好了?」,木子點頭道:「你們自去忙吧,要拔營了」。
四哥讓孫狗子暫時帶隊,以前的木子不合群,眾人對他也是敬而遠之,但現在不一樣了,劉四對他的態度會讓其他人做出改變。
雜役們幹完活也過來見禮,木子隨口安撫幾句,雜役的頭姓猴,都叫他猴子,是個很機靈的小夥子,笑嘻嘻的拿出個籃子道:「小的昨夜下了套子,逮到個兔子,燒好了給哥哥路上解悶」。
木子笑著點頭道:「兄弟有心了!」猴子歡喜的帶人走了。
微妙的人際關係,劉四把木子的地位抬高了,猴子用一隻野兔表達自己的恭敬,木子收下並叫一聲兄弟,以此表示自己對以前的事不計較,並且表達自己的善意,皆大歡喜。
中軍一聲號角,大軍緩緩開拔,大宋缺馬,有限的馬匹都成了騎兵的坐騎,所以幾乎所有的大車都是牛車,個別的是騾子。
騎兵們被劉四安排分散去往各個方向,拉著軍資輜重的牛車加入隊伍,雜役們旁邊跟著步行趕路,新的一天開始了。
還是昨天那輛牛車,不同的是今天上面扎了葦席篷子,細心的顧良還在兩頭掛了布簾,使這輛牛車變成一個獨立的小世界,也讓清清不用遮著頭臉,她在愉快的啃著兔肉。
用葦葉包好,外面再裹上泥巴燒的兔肉,吃起來並沒想象中美味,兔肉有些柴,雖然猴子特意抹了些鹽,味道還是一般,作為一個資深吃貨,木子吃了兩隻腿就不吃了。把兔肉分成兩半,一半給了趕車的顧良,一半給了清清。
車隊行進的時候是不需要車夫的,牲口會自動跟著前面的車走,絕不會自己亂跑,所以木子把顧良也叫了上來。
三個人隨意的說著閑話,清清偷偷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木子長得不差,特別是一雙眼睛,有一股似笑非笑的寬容氣度,聲音不大,語速也不快,讓人很舒服。
木子似乎天生有一種讓人放鬆的本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清清竟然睡著了,即使鋪了褥子車廂板依然有點硬,清清也就自然而然的枕上了木子的大腿。
大軍趕路自有章法,通常每天行軍三四十里,看上去不多,但是沒辦法,因為每天要紮營,支起帳篷和馬棚,埋鍋造飯,第二天都要收起來裝車行軍,如此反覆。
並不是每一個地方都能紮營的,要有水源,因為人馬都要喝水。要有柴草,因為人不能吃生的。怕火攻要避開密林。怕水淹要避開窪地。要盡量選擇易守難攻之地,防止敵人夜襲。最好營地要豎起望樓,周圍深挖壕溝,壕溝里紮下寨牆。
當然了,這都是理論上的,對於西路軍來說並不需要,因為西路軍的任務是把百十輛大車拉到慶州寧遠寨,而寧遠寨離邊境還遠著呢,一路都是在境內行軍,根本不存在遇到什麼軍情。
更重要的是就這一幫來自五湖四海的烏合之眾,你也指望不上他們能幹那些。能帶著他們走個來回張大帥就滿足了。
張老相公對兒子真是沒話說,把一切都考慮到了,軍期放的很寬,基本上就是張大帥帶著人一路玩夠了慢慢走也不會逾期,所以張大帥嚴格按照兵書說的行軍速度,每天行軍三十里,中午歇息一個時辰,沿路州縣雖然沒專門安排營地,但也打發人送來吃用,西路軍這一路倒也自在。
正午的歇腳地是個小山谷,有條小溪蜿蜒而過。張大帥對弟兄們約束不嚴,或者說基本沒什麼約束,但行軍路線都盡量避開人煙稠密的地方,大伙兒都明白,張大帥是怕這幫烏合之眾欺負百姓,到時候壞了張老相公的名聲,反正大家也不缺吃喝,到目前為止也沒人去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
車一停清清就醒了,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擦著嘴邊的口水,木子只是微笑看著她。
感覺很怪異,四十歲老男人的眼裡清清只是個小女孩,可二十歲的身體充滿了雄性荷爾蒙的衝動,木子慢慢活動被壓麻的腿下車散步。
對雜役來說大軍歇腳很麻煩,因為不能把牲口隨便一丟,要把牲口卸下來飲一下水歇一歇,等走的時候再套車趕路。
現在正是春末夏初的季節,不冷不熱,山谷里涼風陣陣很是愜意。
木子靠著棵老樹剛要迷糊,猴子拎著條魚跑了過來,:「木哥,小的逮了條魚」。一條三四斤重的草魚在拚命掙扎。
猴子確實是個機靈鬼,聽顧良說自己的兔肉木哥不太喜歡,又費心抓了條魚拿了過來。這小子手也巧,總能弄到好東西。
木子來了興緻,軍中一天早晚各一頓飯,別人習以為常木子卻有點痛苦,正覺得有點餓了。:「正有點口淡,去跟顧良把小鍋架起來,我給你們做個魚湯」。
猴子一愣,小心問道:「木哥要親自動手?」木子笑道:「廢什麼話,你小子有口福,一會讓你嘗嘗我的手藝」。猴子把魚放下扭頭就跑,嘴裡嚷道:「好嘞!」。
時間不大,周圍的人都知道了木子要做魚,都好奇的圍著看熱鬧,清清也在旁邊偷看。
關於木子的身份有各種猜測,有人說他是富家公子,有人說是書院的學生,還有更離譜的是某個官宦子弟,反正沒人說他是寒家子弟。
木子雙手細嫩,十指修長,傻子也知道他是沒幹過活的,而且本身氣度雍容,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出身,這種人物竟然要做菜,當然要看看了,也順便看看大戶人家是怎麼做菜的。
木子不知道眾人對他的猜測,但四十歲的老男人,經過社會的打磨,對很多事已經能從容面對了。
人多力量大,鍋很快架起來了,木子挽起袖子拿著魚來到小溪旁收拾。去鱗,去腮,去內臟,去腥線,打花刀,沖洗,動作行雲流水,眾人目瞪口呆。
眾人以為木子是心血來潮鬧著玩的,沒想到他來真的,而且看上去做得相當不錯。
猴子喃喃的道:「難道木哥以前是廚子?」顧良說道:「你見過廚子的手那麼細嫩嗎?」。
木子笑道:「我以前是要飯的,別的不喜歡,就喜歡吃,別傻站著了,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野蔥野菜蘑菇之類的采一點,顧良去燒水去」。說罷拿過陶盆來把魚抹鹽腌了。
鍋中放豬油,六七成熱的時候下魚慢慢煎,這時候別亂動,等煎差不多了翻面繼續煎,兩面焦黃了倒入溫水,放老薑蘑菇鹽醋。
木子邊做邊小聲教顧良,:「收拾魚的時候別忘了抽出腥線,就是我抽的那個白色的肉線,兩邊划刀是為了魚更好入味」。
魚湯很快變成乳白色,鮮香味瀰漫開來,吸引了更多的人聚集過來,直勾勾的看著那口不大的鍋吞口水。
木子不禁苦笑,正要招呼他們拿碗,兩個人走了過來。
木子招呼道:「四哥來了,正好嘗嘗我的手藝」。
劉四笑道:「正跟大帥說話,外面都在說禁軍營有人做魚湯,奇香無比,原來木兄弟還有此能耐」。
木子心道,這是聞著味就來了啊,不再多說,估計時間差不多了,走上前把鍋蓋掀開,一時間香氣更濃。灑上蔥花,先給跟劉四來的大帥侍衛盛了一大碗,那侍衛快步去了。
木子招呼清清拿碗,碗里放著掰碎的麵餅,木子給自己清清和劉四各盛了一碗,把勺子遞給猴子道你們吃些,剩下的讓弟兄們都嘗嘗。
香濃的魚湯泡上乾麵餅,吃的很是解饞,顧良和猴子哪顧得上旁人,一人盛了一大碗也學著木子泡上餅子大吃,至於鍋里的魚湯怎麼分他們才不管呢。
包括清清在內,每個人都吃了一大碗,眾人都說吃撐了。猴子說道:「木哥,真服了,怪不得哥哥看不上我做的兔肉,小弟在東京也吃過幾次兔子,沒有一個比的上木哥做得汁水,木哥這手藝若在東京開個酒樓,定然賺的盆滿缽滿」。
幾人在樹蔭里說笑,木子隨口問劉四大帥找他有什麼事,沒想到劉四說出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大帥要演武?」木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老爹湊了一幫好漢給你混功勞,你特么要閱兵?大俠,你腦袋抽了吧?
劉四也滿腦門問號,:「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說三日後演武,讓我給他找個偏僻點的地方」。
木子想了一下,「噗嗤」笑出聲來,「明白了!」,眾人都疑惑的看著他。
木子小聲道:「咱張大帥這輩子估計就這一個領兵的機會了吧?」明擺著嘛,滿朝上下都知道他有幾斤幾兩,這次本來就是給他個由頭,好讓陛下能有個理由封他個不大不小的官,然後張老相公體面退休的。
木子繼續道:「咱們出京有些日子了,再過些天可就到西北慶州了……」。
「明白了!」,眾人都明白了,張大帥演武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過把癮!
西路軍一幫烏合之眾不可能上戰場,張大帥這唯一一次帶兵的機會,不指揮一下千軍萬馬怎麼甘心啊,再過些天到了西北,你張慶好意思關公面前耍大刀嗎?怪不得他要求找個偏僻點的地方,敢情自己也知道自己那兩下子拿不出手,就是純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娛自樂爽一下。
劉四為難的道:「這怎麼辦?西路軍這幾千人能聚到一起就不錯了,演武是萬萬不可能的,至少要操練個一年半載的」。
演武就是演習,這可不是隨便能玩的,步兵分槍兵,刀牌手,弓兵,弩兵,還有穿步人甲拿大刀重斧的重步兵,騎兵也分槍騎兵弓騎兵重騎兵等,這麼多兵種不可能亂糟糟的擠在一起吧,都有各自的位置,開始演武了,哪邊先動,往前多少步,橫移多少步,都是有講究的,每一支隊伍每一個兵種都有各自的旗號,每一次進退都有各自的鐘鼓,還有各種軍陣,總而言之一句話,演武不是主帥站檯子上瞎比劃,無論對主帥還是士卒,要求都很高。
張三公子非要過把癮,劉四實在沒招滿足他。
木子問道:「四哥你參加過演武嗎?」
劉四點頭答道:「真定楊大帥每年秋天都會演武,一來震懾遼人,二來查看士卒,以防懈怠」。楊大帥是當世名將,河北靠近遼國,大宋的精兵強將都在那裡,演武是正常的。
木子又問道:「四哥據你所知,西路軍里有多少人參加過演武?」
劉四苦笑道:「據我所知只有我跟大牛,禁軍除了每年正月十五在城外站一下,已經多年未演武了,各地廂兵鄉兵更不用說,能站齊整就不錯了」。
木子笑道:「四哥,既然都不知道演武是怎麼回事,那不就好辦了嘛」。
劉四一愣,很快回過神來,沒錯,反正張大帥和所有人都不知道演武是怎麼回事,那就隨便折騰下拉倒唄,再說張大帥本來也不是為了操練隊伍,人家就是想過過癮罷了。
木子繼續道:「四哥去找各隊的帶頭的,跟他們約好用什麼旗號,到時隨便走動一下就完事了,放心吧,大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即使演砸了也不會怪罪的」。
劉四放下心來,說道:「木子心思縝密,我卻想的偏了」。他光想著正規的演武了,卻忽視了張公子和西路軍的特殊性,張公子想玩遊戲就陪他玩玩就好了嘛,幹嘛非要正兒八經的演武。
時辰到了,雜役們已經套好了車準備趕路,劉四要離開的時候張大帥的侍衛又來了,送來了大帥的賞,白銀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