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木子的拳腳
場中兩人隔了七八步站定,亂七八糟場面話都是多餘的,打贏了不需要場面話也有面子,打輸了場面話就會變成笑話,所以有什麼廢話打完再說,干就完了。
「等等,等等」有人跑進了圈子,看服飾是大帥身邊的,來人端了個木托盤,上面蓋了紅布。這人把托盤放下綢布撩開,原來是兩錠大銀子。
「軍中健兒嬉戲,大帥出銀五十兩做彩頭」。兩錠大銀子在陽光照射下閃瞎了眾人狗眼。
要不怎麼說人家是大帥,出手就是不一樣,所有人都盯著銀子看,竟然忘了參見張大帥。
當朝參知政事張老相公的三公子,此次西路軍主帥張慶張大帥正坐在高台上,演武演的亂了套張大帥本來都回去了,校場這邊亂糟糟的又把他老人家驚動了,打發人瞅了一下情況張大帥趕忙就跑過來了。
幾千人打群架,萬一有人急眼動了刀子,那就不是打群架了,那是火拚,到時候作為一軍主帥別說陞官,能保住命就算他老爹面子大了。
等他跑過來局勢已經被劉四控制住了,群架變成了單挑,這下張公子不著急了,兩個人打別說打斷胳膊腿,即使打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軍中死個把人算個事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打發人叫來了書記盧秀才和最近如膠似漆的崔三娘來看熱鬧。
張大帥是場面人,不能白看熱鬧,又叫人送去五十兩銀子做獎品。
被閃瞎狗眼的眾人回過神來紛紛行禮,張大帥抬抬手算是回禮了。
大帥親兵站在中間,看來是做裁判了,舉起手猛的揮下「開始」。
劉四和大牛一臉緊張,張三公子出來攪局,事情變得不好收拾了,不分出勝負強行停止會讓張大帥不爽,劉四終究只是個都頭,沒那麼大面子和膽子得罪一軍主帥,「看來木子只能受點皮肉之苦了,若真到了緊急時候,拼著大帥怪罪也不能讓木子傷殘」,劉四暗暗想著,為今之計只能再退一步。
「嗯?」大牛張開嘴巴一臉茫然,其實不止大牛,在場很多人都出了聲。黑臉漢子身體前傾,雙腿分開兩手胸前,手指微微彎曲,這架勢可攻可守,手勢能抓能打能摔,一看就是老手。
奇怪的是木子擺了一個很怪異的架子。木子雙腿分開一步,左腿略向前,腰微微拱起低著頭,雙手成拳放到下巴兩邊,整個上半身都在左搖右擺的小步向前。
周八斤實在耐不住,靠在劉四身邊小聲問:「四哥?」劉四知道他要說什麼,搖頭答道:「沒見過」。
高進看著越靠越近的木子有點猶豫,對方抱著頭看上去到處是破綻,卻找不到地方下手,木子雙手護頭,手肘護胸,整個身體還在左右搖晃,高進覺得有點無處下手,木子不是雛兒,雛兒沒有那種躍躍欲試的眼神,高進明顯感覺木子比他更想打。
木子幾乎把整個臉埋進胳膊中間,腳步輕快的無規律跳動,隨時能前沖或後退閃避,年輕的身體加上自己豐富的經驗,木子很興奮,覺得自己狀態很好。
終於面對面了,木子也有點猶豫,對方整個腦袋都暴露著,有點不知道打哪好了,木子不敢莽撞的全力進攻,對面明顯比他力氣大,抗擊打能力應該也更強,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一頭撞過去糾纏很危險。
「啪」的一聲輕響,高進打了一拳立刻後退,總要開始的,打一拳看看再說,為了以防萬一立刻跳開。
木子活動一下左臂覺得還可以,對面明顯沒敢出全力,繼續向前,木子緊緊盯著高進肩膀。
高進慢慢後退,心裡越來越惱火,自己竟然被逼著後退,大叫一聲右拳全力打出,木子看他肩膀發力知道是右擺拳,低頭左臂繃緊,右直拳如閃電。
「砰砰」兩聲幾乎同時響起,木子趔趄一下重新站直,伸直左臂活動一下,心道「果然力氣不小。」
高進一拳揮出的同時就看到一隻越來越大的拳頭,高進彎腰捂著鼻子半天才緩過來,鼻血和眼淚都出來了,腦袋嗡嗡響。
木子就這麼看著,並沒趁機痛打落水狗,要打就一次打服,他不想三天兩頭麻煩。
場面一片寂靜,誰都想不到會是這種局面,包括劉四和大牛,「好!」有人反應過來叫好,沒想到看著有點文弱的木子竟然是個高手,高進是南人里公認的拳腳第一,竟然在木子手下吃虧了,剛才高進彎腰捂著鼻子的時候,如果木子趁機下手高進已經輸了,但木子沒有,所以南人叫好聲絲毫不小。
高進擦了下臉,鼻血抹開了更顯面目猙獰,高進猛的向木子彎腰衝來,他明白拼拳贏不了,對方怪異的拳法壓的自己死死的,他要用最簡單的方法,衝上去抱摔,或許會挨一兩下,他不在乎,只要讓他抓住木子,憑他的力氣即使是抱著勒也能勒掉木子半條命。
看著高進撲過來,木子一動不動,他知道高進想幹嘛,右拳不動手肘輕輕向外,腰慢慢下彎,木子計算著高進的步子。
高進一步剛落地另一隻腳還沒抬起來,木子已經撞了過來,距離太近,高進拼著挨一拳就能得手,所以木子選擇殺傷力最強的肘擊。
一記橫肘結結實實砸在高進下巴上,高進已經抓到木子肩膀了身體一僵,果然抗擊打能力超強,普通人下巴挨這一記就足夠一頭栽地上了,木子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木子抬手把高進雙臂架起來,抱著高進提膝,砰砰砰砰,小腹肋下連續的膝擊,三下,五下,七下,木子鬆開手,高進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鮮血從口鼻湧出。
事後高進說自己總共被頂了十下,周八斤發誓說九下,高進畢竟是當事人,所以大夥都說應該是十下,雖然高進當時未必清醒,但周八斤這貨能不能數到十是存疑的。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木子也有點被人當猴看的感覺,指了指地下的高進對南邊說道:「你們不把他抬回去歇歇?」
「好!」「好功夫,好拳腳!」震天的喝彩叫好聲,眾人終於撿起地上的下巴恢復正常。
張大帥心滿意足的帶人走了,留下兩錠大銀子,並且給劉四帶話,讓他下次去帥帳的時候帶上木子。
木子目送大帥走遠,眼睛卻盯著崔三娘的背影,好吧,不是背影,是pg。「真圓啊」木子心裡嘆道,「是啊是啊」眾人連聲附和,木子一驚,難道沒忍住說出口了?回頭一看明白了,一幫牲口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說出這句話,呸!一群牲口!木子鄙視的想。
重新在樹蔭里坐了,大牛不解問道:「木子從哪學來這身拳腳功夫?平日里沒見你練過」,木子笑了笑沒說話,大牛乾咳了幾聲再沒開口。木子為了救劉四被一鎚子敲壞了,劉四時常因此內疚,大牛覺得自己又說了蠢話。樹下眾人大多知道詳情,再沒人問起。
「木哥的拳腳必定是好,只是有個事我想問問」,周八斤湊了過來問道,看木子沒異樣又繼續說道:「木哥方才提膝頂那廝,直接頂下陰多方便?費勁頂肋下作甚?」有此疑問的明顯不少,都不說話等著木子說話。
木子很想告訴他們,那樣是犯規的,那樣估計要費更多口舌,想了想反問道:「我跟那高進無冤無仇,為何要廢了他?」樹下為之一靜,直接膝擊下陰,只要幾下就能讓一個男人廢掉,這種情況下木子廢了他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周八斤抱拳一揖,「木哥仁義」,樹下除了劉四和大牛都站起來行禮,慢慢遠處的人也紛紛加入,無論南北。
今天的事說到底是王懷忠挑起來的,從頭至尾木子都在被動接受,身懷絕技平日里從沒欺壓過別人,這就是仁義,受到侮辱挑釁憤而出手的時候還能手下留情,這是大仁義。
高進看上去凄慘,郎中給高進看過了,除了掉了一顆大牙沒什麼傷,養兩天就沒事了,高進早就清醒過來了,在樹下歇了會,聽到眾人傳話,掙扎著走了過來,一同來的還有王懷忠。
王懷忠長揖說道:今日方知哥哥,小弟有罪」,剛才有人在樹下說了王公子的情況。
王懷忠名聲其實不錯,家裡是楚州大戶,他爹走了知州門路送他過來,也是跟張老相公差不多的心思,想著混點資歷回去弄個小官當。在軍中結交朋友頗有仗義疏財的舉動,每每以南人的首領自居,說到底就是個心腸不壞的富家公子哥兒,沒做過什麼壞事,喜歡出風頭。
軍中大帥張慶是北方人,禁軍里也基本都是北方人,話語權當然大多在北方人手裡,所以王公子有點不爽,最後看來看去就數木子這個柿子軟,結果扎了手。
至於打清清的主意真不算什麼,就是個營妓而已,歲數都這麼大了,王公子還真不稀罕,就是單純覺得你們這有我們沒有,心裡不爽罷了。
木子仰頭看著一身短衣的王公子忍著笑說:「有罪當如何?」他想看看這小子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王懷忠手忙腳亂的身上一通亂摸,掏出一堆東西說道:「自然任哥哥發落,這些不值錢的東西先給清清姑娘陪個不是」。
王懷忠已經知道清清在木子心裡恐怕不是一個婢女那麼簡單,王懷忠很後悔。本來以為就是個舞女營妓,羞辱一下木子出出風頭,結果好像不太好。做人要光棍兒一些,錯了就是錯了,挨打要立正,所以王公子很乾脆的慫了。
打了一架,木子氣也消了,四十歲的心理總是比二十歲的時候寬容。
「東西我不要,你找個機會親自向清清賠罪」,王懷忠連忙答應,木子又開口道:「過幾天就到慶州了,你找個酒樓請大家好好吃一頓,這事就過去了,如何?」王懷忠喜出望外連聲說好。竟也不見外,自己找地方坐了。
王懷忠過來賠罪首先是覺得自己犯了錯,也怕木子報復,主要還是想結交木子和劉四等人,富家子弟不只會紈絝胡鬧,能上能下結交豪傑是本能。
木子說讓他請酒就是給他機會,這貨是個自來熟,腆著臉混了一圈,自稱王二。
木子看著鼻青臉腫的高進,笑著說道:「坐下吧,還要我扶?」高進明顯是個不善言辭的漢子,捂著肚子坐在一邊。
看著新加入的兩人木子覺得挺有意思,這兩個人是兩個極端,王二看著不要臉卻有富家子弟的驕傲,他敢來道歉還想交往,就是來自於他公子哥的自信。
高進明顯是個自卑的人,他只是想來感激一下木子的手下留情,別人說話的時候連附和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