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的有魂
就在我胡思亂想間小船突然加速,猛地衝進前面的霧氣里,只聽到咣的一聲巨響,小船結實地撞在了什麼東西上,巨大的慣性使我不穩向前栽去,船頭的蠟燭瓷碟等物都掉入河中,後面的女家長由於慣性也散開雙手向前撲,好在她趁勢抱住了我。好險,幸虧我不是站在船頭,否則定會栽進河中。
我跌坐在船艙中,驚魂未定地正想問她為什麼突然加速,卻猛然發現原來小船撞在橋柱上!我一下懵了,因為剛剛是掉過頭來划回到這裡的,這個位置怎麼可能是橋呢?要知道這河上兩橋之間有一二里的距離,在這距離間划船來回有好多趟了,這種距離感太確定了,難道橋會長腿移動縮小之間的距離?
顯然女家長也懵了,她抓起另一把手電筒和我一起四下照射查看,一點不錯,這就是橋,剛才就是撞到了水中的橋柱。更奇怪的是水面上的濃霧竟突然一下子全消失了,遠處的水面和河岸,近處的水草等都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一覽無餘,細雨也在不知何時不下了。
正當我們在疑惑時,突然手電筒照到不遠處的水面上伸出一隻手,手腕上還帶著一隻白色塑料電子錶,女家長一看哇地一聲哭了,「孩兒!孩兒!那是我家孩子,我給買的手錶!」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迅速地扔掉了手電筒撲倒在船頭,伸出胳膊拉住了那隻手。
當時的感覺我難以形容,我呆立在船艙里,只覺得我全身都如冰一樣冷,直到水中的手似乎要把她拉入水底,以至整個小船搖晃得厲害馬上就要翻了,我才醒悟過來,急忙扔了手電筒抱住她的腰向後拖。
船小又晃,我只能跪在她的身後拖住她的腰,我的胯部死死頂住她的屁骨,同時我的上身儘力向後仰,以產生壓力保持船的平衡,否則小船早就翻扣入水中。
我的這個姿勢料想當時看起來十分不雅觀,儘管如此,她的身子還是一點點向水面移去,水中的手似乎力道很大,像要把她拉下去,她的頭幾乎已貼近水面。為了回拉,她只好把身子使勁地來回聳動,搞得我也只得頂著她的屁骨回來聳動,這樣看上去就更加不雅。
她一邊哭喊亂動,我一邊竭力維持小船平衡,就這樣僵持著,情況很緊急,根本來不及讓我有其它的想法和動作。
如此僵持,我和她還是一點點地向水面移動。我搞不清水中的那隻手下到底是什麼,大腦還是一片空白,漸漸地劇烈搖晃的小船快要失去平衡,我和她馬上就要翻下河水。
也許人在極度恐懼的極點后就不在害怕,就像據說人臨去世前會很坦然一樣,我突然冷靜下來大叫不要動了,再動就掉下去了!並迅速收回一隻手拿起船艙中的漁網扔向身後,讓一半落在水裡另一半搭在船沿,這樣就可以產生一個相反下墜的作用力幫助我平衡小船。
扔完漁網我又趕緊回手抱住她的腰,同時眼睛搜尋一切能扔的可以幫我平衡的東西。最後把能扔的都扔了,也不管是否有用,就差扔我自己了。
我後來認為這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急中生智,我理解為是人在緊急的情況下會激發潛能應對情況。
聽到我叫喊,她不在亂動了,小船暫時得以穩定,我趕緊騰出一隻手來從口袋裡摳出手機打電話求救。很快幾輛轎車飛馳而來,有的直接開到橋上跳下人來對我們呼喊,有的去到岸邊停船的位置去搖船。
三隻小船很快都趕過來,一起將水中的手拽出來,令我更吃驚的是當把這個拽出水面,愕然發現那孩子的另一隻手還攥著另一個孩子的一隻手!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剛才水下那麼重
兩個可憐的學生的屍體被抬上河堤路面,他們各有一隻手緊緊地抓在一起,可想而知他們死前是怎樣一種情景。家長們哭倒在邊上,悲痛欲絕。
可是孩子們的手怎麼也分不開,手指頭幾乎要掰斷了。
高人又口中念念有詞,說是在跟魂魄溝通,然後讓家長握著各自孩子的手,並叫著孩子的名子說爸爸媽媽來帶你了一起回家吧。
幾聲過後,孩子們緊閉的雙眼和鼻孔竟慢慢流出了些許黑色的血滴,再一拉,兩隻手輕輕地鬆開了……
回去后,直到天亮,我怎麼也睡不著,花季少年的意外殞命讓我很難過,另一個原因是當夜的經歷一幕幕復映在腦中,再次衝擊了我的三觀。
第一個原因引起的思緒讓我很嘆息,這二個學生生前的音容笑貌我都還記得。記憶中這二個學生都很瘦小,是那種不愛喧鬧喜歡安靜的類型,比較像女生平時多是呆在坐位上看書,戶外活動更是不感興趣,怎麼會放假后一起跑到河邊意外落水了呢?
第二個原因引起我的思考讓我感到不可思義,人死後真的有魂嗎?要說沒有,那我剛經歷過的如何解釋?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老張急匆匆地又來找我,說這幾天一直很忙,現在抽個空來看我。邊說邊從包里拿出二條香煙,說這是學校的意思,對我表示感謝。我不收,老張說什麼也不拿回,還鄭重其事地囑咐我關於請高人叫魂那件事,學校叫千萬不能亂講,有人問就只說是正常情況打撈。
看到煙我心裡暗笑,心想這二條煙不會是封口費吧:「為什麼不能說呀,那樣的恐怖雨夜,要把這樣的經歷講給別人聽,讓大家明白人活著是多麼不容易!」
老張一聽急了,忙說李老師你可不能那樣啊,我們是無神論的國家,如果這事傳開,等於說單位大搞封建迷信,少不得有人挨處分,領導一生氣那我這個學校的差事可就幹不成了!
我故意說道:「既然是這樣,那天晚上半夜來找我,你們怎麼不這樣說啊?」
老張難為情地笑,訕訕地說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啊,這裡面的事不好說清……
我說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老張聽後放心了,又閑扯了幾句便起身要走,說真還有事,不能久呆,這次是抽個空來一下,哪天有空再來閑聊。
我是不抽煙的,我抓起煙追出院子塞給老張,老張又回塞給我,塞來塞去幾次三番,最後老張假裝生氣,說這煙你不要白不要啊,不要了學校也不會記你的什麼人情,然後把煙扔在地上騎車走了。
雖然知道我不抽煙,但送煙是我們本地人一種風俗,是表示謝意的一種禮節。此外,煙在我們這裡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種硬通貨,紅白喜事,請客送禮,託人辦事等等好多場合多是用煙來當介物。香煙重量輕好攜帶好儲存,還不貶值,有時候比現金還好使。
因為煙就是錢,拿到街上的小超市都可以折算換東西或直接給錢。當然得是好煙,而且一般是本地煙民都認可的指定牌子,因為認可,大家都抽這種煙,所以造成這種煙各商店奇缺。這種所謂的好煙,各個地方認可的品牌都不一樣。
我不想接受學校的香煙,因為看到這煙就想起學校的往事,會心裡不舒服,其實是心底里不想以後再跟學校有什麼瓜葛。
晚上睡在床上,老張讓我不要亂講叫魂之事又勾起了我的思考,想著那天雨夜發生的事情,又到想其它方面,想了很多,一夜又沒有睡好。
我仔細分析總結了我自己,最終發現這幾日我睡不好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是我很刻意靈魂是否真有存在,為什麼我會這麼過分在意呢?原來是因為多年來我一直有個心結:
那一年,我的母親是在秋天去世的,她終沒有熬過她84歲的「關口」。她去世時我很悲傷,很後悔,更大的成份的是內疚,或者乾脆說有一種自我的負罪感,因為我感覺在她去世之前自己沒有很好的去照顧她,總認為她還有幾年的時間要活,雖然她總在我面前說快要走了,快要不行了,她總是時常發牢騷,叫喊全身不舒服,幾乎本地醫院裡的醫生都怕了她。所以我們總認為她是在啰嗦,是在折騰我們,所以時間一長我們就表現出些許的不耐煩情緒,言語和行為上都有些抱怨,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一點不錯。
就這樣忽然有一天夜裡,老母親不在啰嗦我們了,她沉沉地睡去,第二天早晨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樣子我們慌了,我們用盡了各種辦法想挽救她生命,但她還是在熬過了次日凌晨后安靜地走了。
從那之後,我非常願意相信人有靈魂,因為只有這樣,我才有可能有機會找到母親,向她解釋自己,向她乞求原諒,才能有可能減輕自己的負罪感。所以只要想到臨終前的母親,我就會悄悄的流淚,心裡很難受,難受過後總希望能有個機會來補救……
所以,如果世間真的有靈魂的存在,我很想再見見我那去世的可憐老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