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夜來客
剛畢業的時候,就業還是分配製的,因為受到煤礦實習的刺激,我不想再從事礦業。放棄分配自然就得自謀職業,但是在那個沒有網路,連手機都沒有的年代,一個煤礦業的專科生,去別的行業找工作,怎麼可能吃得開?
起初,我全國各地的跑,跑了幾年才明白工作不好找,這個社會靠關係,沒有關係根本找不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哪怕是出力勞動,沒有熟人也分不到好職位。
但就算工作不穩定,我依然對我的興趣不減,喜歡聽聞那些離奇怪異的話題,甚至有意去接觸那方面別人認為可怕恐怖的事情。
漂了幾年後,我還是回了家,因為父母退休後身體不是太好,身邊需要人照顧。除了我,別的兄弟都在外地有正式的工作,而我這樣一個散混的人,自然責無旁代要接下擔子。
又過了幾年,父母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經過和兄弟們商量,我和父母搬回了老家。回來后,就在老家附近應聘了個教師的差事。
我有幸當了幾年老師,教小學的,性質是臨時代課,雖然沒有什麼前途,但沒辦法,這隻能怪我不是師範學校畢業,而且是垃圾大學,牌子不硬,工作難找,只好在鄉村小學暫時教書了。
那個學校缺老師,因為每年總有老師請假(內部原因咱不懂),什麼產假啊事假啊病假啊等等,而且年年有人請,所以我就從一年級一直教到四年級。
教到四年級我就辭職不幹了,並不是因為我不行,相反我教的不錯,甚至比那些正經的科班老師教的還好。辭職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我在校處理人事關係不行,感覺心裡太累,學校里領導太多,學校有五六十個教師,光校長和副校長以及辦公室主任就有8個人,平日里勾心鬥角還分幫結派,像我這種涉世不深,誰都不討好只顧上課的自然吃不開,心很累。
辭職的次要原因是一個女老師的死讓我的思想受到了刺激。
我對面辦公桌的女老師,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和我一樣也是代課教師性質,突然有天夜裡在家裡喝農藥自殺了。緣由校內某領導對他工作上的冤屈指責。哪料女老師臉皮很薄,因領導的不公指責竟想不開。
在我印象中她話不多,只顧埋頭工作,平時也不怎麼和別人說笑,唯獨和我談話還比較多些。我想起來她自殺的前二天,還笑著和我開玩笑,說要請我在她結婚的時候去當伴郎呢。我當時還納悶:我一個男人,又不是閨蜜,怎麼跟我說這些啊。
事情發生后,女老師的家人很悲痛,學校自然更是很被動,作為單位方,也許是為了表示單位的歉意和「賠罪」吧,我被領導派去全天候守在女老師家中。在那個天寒地凍的冬季,我全程見證了一個如花似錦的年輕漂亮女孩,被包裹著放進冰冷的棺材中,又被埋入堅硬的地殼裡。惋惜之餘,我很震驚原來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和短暫,且很無常。
我很後悔自己的性格,那麼直白、簡單、愚笨遲鈍……為什麼工作中不能學得事故圓滑,我不明白上學的時候教科書里為什麼沒有培養這方面的內容,這個才是最實用的生存技術啊。
辭職后的幾年裡,我時常會想起一些在我身邊過世的人:劉大爺,趙師傅,女教師……,特別是在我母親去世后,我更加憂鬱,時有悔意和自責,我開始糾結一個問題:人體內有靈魂這個東西嗎?如果有,那麼人死後這個東西是消失還是去了什麼地方?還可以找到他們嗎?
總之這一段時期,由於某些原因,我一直很糾結這個荒謬的問題,以至幾乎到了入魔的程度,後來的遭遇令我很驚恐,更重要的是顛覆了我從小到大所受的傳統科學文化教育(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總之我不在是一個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了……
徹底顛覆我的世界觀的,要從辭職幾年後的某天晚上說起。
那天晚上下著小雨,記得那場雨伴著風下了三天,晚上十點后風停了,但雨還一直下。我習慣晚睡,剛睡著沒多久,就被一陣嘰哩咣當的聲音驚醒,我側耳細聽,咣當咣當是有人在推晃我的院門,伴隨著咣當咣當的門聲,還有一陣壓低嗓音的叫喊:「李老師—!李老師在家嗎?李老師—!……」
已經11點了,這三更半夜的誰在叫門呢?
我穿上衣服跑過小院來到大門后,邊開門燈邊問外面是誰。
「我啊!李老師,是我啊!學校看大門的老張!來找你有點事!」門外的叫喊聲很熟悉。
透過大門的縫隙,我看見一個乾瘦的老頭站在大門外,一臉雨水渾身濕轆轆的,正是校工老張,身後還站著幾個人,不過門燈很暗,看不太清。
「啥事啊?不能打電話嗎?這半夜三更的……」一聽是學校來的人,我心裡就有些不痛快,我嘟囔了一聲,一邊嘎吱嘎吱用力拔著鐵棍門栓。
「都打了好多遍了,你的電話打不通啊!」老張道。
我猛然想起來那張卡早停了,離開學校后換了手機和卡,學校那邊的人都不知道。
門剛一打開,人就湧進來,我掃一眼見來的多是以前的同事,不過裡面有個穿警服的陌生小夥子在來人中有點扎眼。
正當我盯著警服小夥子在疑惑時,有個最先進來的陌生大漢一把抓住我的手,一雙大手冷冰而急切,力道之大嚇了我一跳。
與之同時一個瘦小的年輕婦女不停地搖晃著我的胳膊,帶著哭腔聲音嘶啞:「李老師,李老師!您可得幫幫我啊,可得幫幫忙啊……」
我有點受驚,不知是咋回事,校工老張忙擠過來在我耳邊低語:「李老師,學校里出事了!您有二個學生……前天給淹死了!這二個是學生的家長……」
死了二個學生!我的天,我的頭嗡的一聲,趕緊把人讓進院子里的東屋裡坐下。
校長老歐也來了,我一直很討厭他,這個又胖又矮的丑傢伙,總時常借故對我找茬多事,搞得我生氣辭職不幹了,要不是聽到這個悲哀的消息,我不一定讓他進來。
老歐進來並沒有坐,他一臉死灰,落湯雞般地站在門裡邊,腳下流了一地的水,看來在雨中淋了好久。我用詢問的眼神盯著校長老歐,他表情很不自然,看了看我想說什麼,但只乾咳了二聲沒張口。
坐下後有人掏出香煙開始散煙,老張也在一邊細說事情,原來二天前學校放清明假,學生不上課,有二個學生跑到家附近的河邊玩,不知怎麼掉到河裡淹死了。
可是屍體已過了二天還沒有打撈上來,這條河是南水北調引水河,也是城裡的飲用水源,家庭學校和鎮里等各方面都很急,且當地風俗是落水者絕不能泡水三天,特別是這種沒有成家結婚的俗成「少亡鬼」,是更不吉利的!各級有關領導也要求儘快把屍體找到。眼看時限要到了,大家想到我曾是學生的老師,所以來找我想想辦法。
我一聽頭有些大,一下淹死二個學生,二條鮮活的生命一下子沒了,從各方來說都是大事,不過我有些納悶,這種事情,像我這種平時不諳世事的「書獃子」,哪有什麼辦法,我也不是相關負責人,又怎麼會找到我呢?
來的人都不怎麼說話,多是低頭唉聲嘆氣,在老張講完之後更是沉默不語。我雖然也呆坐著,但心中一直在琢磨這事,按理說發生這樣的事,想通知我完全可以打個電話,就算我換了手機卡,聯繫上本村的人轉個話或是改天通知也一樣可以,為什麼這麼晚且下著雨,還來了這麼人呢?想著想著,我恍然一悟,趕緊起身出來去了正屋,拿了一疊鈔票回來,遞到老張面前。
我對老張說出了這事兒我很悲傷難過,畢竟我曾是學生班主任,師生感情沒得說,就這點錢不好意思拿出手,我作為曾經的學校一份子,先代我收下回去交給學校,為遭難的家長表下我的心意……
二個家長一聽忙起身連連擺手說不要,老張也回推我不接錢,同事們也紛紛跟我解釋說李老師你誤會了,今晚不是來募捐錢的……紛亂中有人把我硬按坐下,我只好又坐下。
重新坐下后我心裡更納悶:我原以為校方是考慮到學生的家庭困難來找我捐款的,結果人家不是。那是什麼目的呢?這大半夜的,又下著這樣的雨,總不會只是來找我說話聊天吧?
重新坐下后大家還是默默無言,老張想要說什麼,但他幾次欲言又止,場面很是尷尬,這種事來者不說目的,我又不方便也不能主動問,
雨又大起來,雨點打在屋檐下的雨褡上,砰砰的響。
陰冷的風夾裹著濕氣從門口吹進來,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場面很壓抑,我乾咳一聲,受不了這樣的窒息,我想了想問道:「那河道是飲用水源,水質好,透明度高,找沒找潛水員來?」
「各種打撈的法子都試了了,潛水員也找來七八個,來回摸了幾遍就是找不到!」有個自稱水利部門的小夥子馬上接過我的話說。
「是不是漂到別的地方了,打撈的位置不對?」我撓了撓頭又問。
「確定就是那片水域!那段河每隔一里多路就有座橋,橋墩處都有攔污柵欄,連大棵的雜草都過不去!」小夥子又道,「那是南水北調過境段河道,咱縣平時監管,我對那片很熟悉。」
「那不對啊,如果確定就是那片水域,七八個潛水員來回摸了幾遍怎麼可能找不到?……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找個小件的物體,怎麼可能找不見……他們是怎麼找的啊?是不是本地的潛水員不行?!多找幾波人來啊!到底是什麼情況嘛?……」
我有點急,耐不住一連串的發問,問得大夥更是焦躁異常,個個坐立不安,嘆著氣,有的悶頭抽煙,有的眼睛都瞧向院子里嘩嘩的小雨發愣,有的咂著嘴搓著手,都不吱聲。
老張接過話:「人倒找了不少,來了三撥人,本地外地都有找了來,有個還是省里什麼救援隊的,」他皺著眉,直搖頭,「不知怎麼回事,每次來的人只下水找了二遍就爬上來,說正下著雨時河水深,不好找,找不好,有的連費用都沒問要就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