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釜底抽薪
靈脈小築。
明煜：「輕塵，你把你說的關於定天宗和沐陽的話，重複一遍。」
林輕塵：「是，明師尊。」
林輕塵到達蔣如意房舍的時候，沐瑤就在。
兩人一起喝茶的時候，沐瑤就在一旁伺候。
蔣如意：「……林師姐，等我們飛仙門幫你跟姜師兄，趕跑了夜歌白，你會帶著師兄去月華宮嗎？」
林輕塵：「……」
「蔣師妹，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月華宮剛剛滅了定天宗和南宮世家，正勢力強盛……」
沐瑤正在倒茶，差點打翻了杯子。
林輕塵瞥了她一眼，繼續道：「再說，姜師兄和我在此避難，已是很感恩了，怎麼能拖飛仙門下水呢？」
「我和姜師兄努力修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憑藉我們自己的力量，重新奪回月華宮。」
蔣如意：「那你們奪回月華宮之後呢？會回月華宮嗎？你若回去了，師兄豈不是也要跟著你回去？」
林輕塵：「……蔣師妹，我真的還沒考慮到這麼多。」
「我現在連師門之仇都報不了，哪裡還敢奢談成功之後的事情？」
「就說月華宮的少宮主燕歸，夜歌白的得意弟子，他的修為近來突飛猛進，聽說已經達到了金丹中期。」
「就算我們消息不確切，燕歸的『金丹中期』只是個噱頭，是月華宮為他造勢，可前些日子，他找南宮世家第一高手，沐陽，的麻煩，沐陽不也只能四處躲避不露面嗎？」
「我不過借了飛仙門的光，剛剛進入金丹境罷了；沐陽可是金丹初期了。」
「我連夜歌白的弟子都對付不了，何況夜歌白？」
她若是有小師妹的能耐就好了。
聽說小師妹根本沒出手，不過寥寥幾句話，就把定天宗的宗主和少宗主，一併幹掉了。
蔣如意：「那燕歸為何要找沐陽的麻煩？」
林輕塵詫異了一下，回道：「聽說在妖界搶妖紅蓮蓮子的時候，月華宮和定天宗發生了衝突。」
「沐陽殺了月華宮好幾個弟子，最後還帶了兩顆蓮子跑了。」
「燕歸便是為了兩顆蓮子，也要找他啊。」
蔣如意揮揮手，讓沐瑤退下后，接著問道：「那沐陽現在身在何處，有危險嗎？」
林輕塵：「有危險倒也不至於。」
「他一個金丹初期，對戰金丹中期是不容易，但是逃命還是沒問題的。」
「實在不行，躲起來，燕歸一個少宮主，哪裡有時間跟他耗？」
「聽說前一陣有人在咱們朝歌城，就見過沐陽。」
蔣如意：「沐陽來朝歌城做什麼？」
林輕塵搖搖頭，「不知道。好像是在找什麼人。可能是找朋友幫忙，或者找避難的地方吧。」
林輕塵的話講完了。
明煜與唐若魚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一起望向了沐瑤。
單從兩個人的對話內容來講，兩個人都有嫌疑，兩個人又都沒有嫌疑。
現在只能等沐瑤醒過來，聽聽她說什麼了。
就聽「嚶嚀」一聲，沐瑤醒了。
醒得正是時候。
唐若魚探過腦袋去，「醒了？」
又打量了下，「嗯，瞳孔和面色都正常。看來沒什麼大礙了。不會折壽的。」
林輕塵也瞅了一眼。
她不懂醫，但也能看出沐瑤此刻臉色煞白，半分血色也無；不知小師妹說的「正常」是打哪兒來的。
沐瑤看到唐若魚熱淚盈眶：「唐師姐……」
唐若魚：「先躺好吧。這蒲墊挺軟和的，也不涼。」
蔣如意聽沐瑤能開口說話了，一下子撲過來，「阿瑤，你終於醒了！你可把我嚇壞了！」
「你怎麼……我好不容易把你從湖裡撈起來……嗚嗚嗚，真是嚇壞我了。」
沐瑤渾身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唐若魚這邊靠。
蔣如意愕然：「阿瑤？」
沐瑤去拉唐若魚的手：「……這……是哪位？」
空氣頓時凝固了。
唐若魚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仔細地看了看沐瑤的瞳孔。
蔣如意：「阿瑤，你不認識我了？」
「我是你的蔣師姐啊！」
「我們情同手足，在一起同吃同住、相依為命一年多了！你怎麼能把我給忘了呢？」
這回輪到明煜的眼角，幾不可見地跳了跳。
唐若魚晃了晃自己被沐瑤拽住的手：「沐瑤，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落水的？」
沐瑤垂下眼瞼：「……唐師姐，我記不清了……我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
唐若魚：「那你記得，今日午膳是跟誰一起用的嗎？」
沐瑤搖搖頭，「不記得了。」
唐若魚：「那你認識她嗎？」
唐若魚指向林輕塵。
沐瑤抬眼看了看，「不認識。」
唐若魚：「我呢？」
沐瑤高興起來了，「你是唐師姐。」
唐若魚：「還有呢？」
沐瑤：「……不記得了。」
唐若魚：「你還有個弟弟你知道嗎？」
沐瑤立馬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對！是兄長！」
唐若魚：「你記得你有個兄長？」
沐瑤：「……記得啊。我有兄長，還有唐師姐。」
唐若魚：「你兄長叫什麼名字？」
沐瑤：「沐陽啊。兄長讓我在這裡，要乖乖跟著唐師姐，聽唐師姐的話。有一天他會來接我的。」
唐若魚突然聽得心裡有些酸楚。
沐瑤為什麼裝失憶，她已經不關心了。還是早點將她全須全尾地交到沐陽手裡罷。
況且，一個蔣如意，一個林輕塵；兩個都是她不想懷疑的人。
唐若魚：「我幫你找到你兄長，你跟他走好不好？」
沐瑤高興得像個小孩：「好啊，好啊。」
唐若魚：「那你乖乖跟著你蔣師姐呆幾天，等我找到了，就回來找你。」
沐瑤叫起來：「不要！我要跟著唐師姐！」
蔣如意泫然欲泣：「阿瑤，你為什麼不想跟著我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我很傷心啊？」
沐瑤：「我不認識你！我要跟著唐師姐！」
唐若魚突然道：「那你跟著林師姐好不好？」
沐瑤一愣，又叫起來：「不要！誰都不要！我就要跟著唐師姐！」
唐若魚臉上的神色微微凝了凝。
到底是什麼讓沐瑤怕成這樣？
唐若魚讓師尊的小童阿皓，去安頓沐瑤去了；林輕塵和蔣如意也各自回去了。
靈脈小築里，只剩下師徒二人。
明煜：「你怎麼看？」
唐若魚：「沐瑤的失憶是裝的。」
明煜蹙眉：「她竟然覺得在我們這裡不安全了。」
唐若魚：「會不會是苦肉計？」
明煜：「風險有點大。你晚來一會兒，她就沒命了。」
「而且，她一定要事先就知道，我們手裡有東西可以救她。」
「她有可能知道嗎？」
唐若魚：「不是不可能。」
「大豐澤里，燕歸全程都在場；我們最近又有百人進階，二十八金丹……他們要起疑心，也很正常。」
「畢竟白玉丸跟妖紅蓮蓮子的功效太像了；而且時間上也吻合。」
「若是沐陽投靠了月華宮，這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不但合情合理，還非常完美。
沐陽在外做苦肉計，好跟月華宮撇清關係，轉移飛仙門的視線，配合沐瑤在飛仙門的行動；
沐瑤則在內做苦肉計，好藉機接近唐若魚，這個在大豐澤里最有可能將妖紅蓮整株都帶走的人。
月華宮事後，肯定會去大豐澤重新尋找。
妖紅蓮和墨噬鱷憑空消失，如果不在大豐澤，最合理的解釋，就是被唐若魚用什麼方法給收了。
更何況有白玉丸的事情。
基本就可以推斷妖紅蓮的下落了。
妖紅蓮在飛仙門。
接近唐若魚，則是為了找到妖紅蓮的確切所在。
明煜：「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唐若魚：「將計就計吧。」
「遂她的意，先讓她跟在我身邊。然後……」
「釜底抽薪。」
「我去找到沐陽，把沐瑤還給他。」
「一了百了。」
明煜若有所思，片刻後點了點頭，「好，你去做吧。」
唐若魚：「師尊剛才是想到了什麼了嗎？」
明煜聞言微笑，安撫道：「沒有。你說得很好，就按你說的做吧。」
唐若魚剛走出靈脈小築，就發現蔣如意在外面等她。
「蔣師妹。」
蔣如意苦笑一下：「你都不叫我『如意師妹』了。」
唐若魚一怔，道：「新弟子越來越多，挨個去解釋一番，就是重複一遍故事。」
「往事還是不要再提的好。師妹也要往前看。」
蔣如意：「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唐若魚又是一怔，隨即道：「好。」
兩人到了蔣如意的房舍。
蔣如意招呼唐若魚坐下，「自我搬到這裡以後，你這是第一次來吧？」
唐若魚：「……」
的確是。
蔣如意：「小師妹，自前年我回凡界，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
「我有時候想想，真是造化弄人……」
「本來我可以和阿妹一起在這裡修鍊的，你和我也還會像以前那樣要好。」
「可是，我卻只帶回了阿妹的軀殼；你和我之間，也不像以前了。」
唐若魚出聲安慰：「師妹……」
蔣如意：「我知道，我都知道。師尊是沒有辦法面對現在的我，寧可對我不聞不問。」
「不過我還是感謝他老人家，他這樣的態度，掌門師伯總不好越過他來處理我。」
「你呢，是我自己的原因。你覺得我變了，說話也陰陽怪氣了，你不知道該怎麼跟這樣的我相處，所以也慢慢疏遠我了。」
唐若魚：「師妹……」
蔣如意一笑，卻有些凄涼，「是不是覺得我又是以前那個善解人意、好相處的如意師妹了？」
「小師妹，我一直是。心裡一直都是。」
「我這一生里，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候，就是我來這裡之後的十年了。」
「我剛來的時候，你才六歲。我第一眼看到你，心想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小娃娃。」
「我第一眼看到師尊的時候，覺得這才是仙人啊；第一眼看到師兄，就想不知哪個有福氣的，會跟師兄結親。」
「那段日子，雖然飛仙門落魄，悠遊峰也幾乎沒什麼人；我們師兄妹三個，跟著師尊，卻過得很開心，也很安心、踏實。」
「小師妹，我知道你將阿瑤帶給我的用意。你是怕我孤單，怕我覺得受冷落，你自己又沒辦法跟我相處，所以就給我找了個伴兒。」
「我這一年來，確實與阿瑤相處得不錯。可她畢竟不是你，她甚至不是我們飛仙門的人。」
「我跟她朝夕相處，心底里一直有些不踏實。」
「待我知道阿瑤就是沐陽的妹妹的時候，我心裡就更不踏實了。」
「我知道這是小師妹給我的人，不會害我，但我還是忍不住開始悄悄觀察她。」
「記得我們在於飛台的那次談話嗎？」
「你問起阿瑤，我跟你說她吃壞肚子了，來不了了。」
「其實，那是我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