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解救如意

「如意師妹！」

唐若魚看到被鎖魂鏈縛住的蔣如意，看到她蒼白虛弱的面孔，和已經有些虛化了的影子，不由顫聲喚道。

怎麼將她弄出來呢？

唐若魚在牢門前轉起了圈子。

蔣如意看她發急，溫聲安慰道：「小師妹怎麼來了？」

說著，又淚盈眼睫，「都是我連累的你。你怎麼就跟著跳下來了呢？」

「你還能回去么？」

「小師妹，你聽我說，」蔣如意突然急道，「你不必管我了，趕緊回去！」

「你的身體沒事吧？趕緊去落木嶺，魂體合一，然後馬上回修真界，便是身體有些損傷，師尊也能治好。」

「小師妹！」

看唐若魚兀自思索，不理會她的話，蔣如意愈發急了。

鎖魂鏈被她用力拉扯得叮鈴咣當響，魂魄更淡了一層。

唐若魚趕忙抬頭，「如意師妹，你別急。我能回去的，你知道我神識強。」

「不但我能回去，你也能回去。我這不來了么？咱們一起回去。」

魂牢不像囚鬼的牢，連柵欄門都沒有。就是一堵牆。

一堵厚厚的透明的牆。

唐若魚手一觸碰上，便「滋啦滋啦」響，有灼痛之感，魂魄也立馬跟著變弱了些。

這是真正的「銷魂」啊。

唐若魚心中暗自喟嘆。

蔣如意趕忙喊道：「別靠近牆！」

不靠近就不靠近，唐若魚開始轉悠著，四下打量，看有沒有縫隙可鑽。

蔣如意見了，苦笑道：「別找了。鬼域赫赫有名的閻王殿地牢，怎會留下這樣的破綻？」

「再說，出去了又能如何？黑白無常會捉我回來的。」

唐若魚不理，繼續搜索縫隙所在。

誰說出去了就一定得回來？

她早就想好了，一出去，就將師妹的魂兒直接帶回修真界；然後，她再去凡界帶回她們兩個的身體。

黑白無常要勾魂兒，修真界可勾不到。

唐若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時伸出手去試試，看哪裡有薄弱之處。

蔣如意：「別試！等你試完了，魂都消散了，還怎麼出去？更不用說帶我出去了。」

有理。

唐若魚縮回了手。支著下巴，看著牆發獃。

蔣如意繼續勸道：「小師妹，別費心了。你以為我做下的那些事，還能回飛仙門么？」

唐若魚聞言，抬眼皮瞄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思索去了。

怎麼不能？師尊又不會趕她出師門。

蔣如意：「我知道師尊愛護我們，便是我犯了大錯，也不會將我逐出師門。最多將我關到後山罷了。」

「要是能回飛仙門，回咱們悠遊峰，後山囚禁一輩子又如何？總還在你們身邊。我心裡便踏實了。」

「可我苟且偷生容易，師尊怎麼辦？飛仙門怎麼辦？」

「我會成為師尊的污點和弱點。不但是師尊的，還是整個飛仙門的污點和弱點！」

「小師妹，飛仙門已經岌岌可危了。有我這個罪徒在，對我們虎視眈眈的那些門派，就更有理由來口誅筆伐了。」

「若是因我之故，毀了師尊百年清譽，毀了飛仙門數萬年傳承，小師妹以為，我還能安心踏實地苟活著么？」

「還不如在這裡了斷了清靜。」

唐若魚心裡一直懸著的那根細細的線，「崩」地斷了。

她知道當時聽到女鬼說「女修士沒化鬼」，心裡湧起的那絲隱隱的不安，是什麼了。

蔣如意跳崖而死，魂魄到了奈何橋。

因殺了幾千凡人，孟婆的湯是喝不到的；只能來鬼域。

來了鬼域，卻不化鬼，生生讓黑白無常將魂拿住，鎖在了這裡。

化了鬼，大不了去地獄走一圈，受折磨是真，但，他們修真之人，還怕這個么？

蔣如意卻心甘情願地被拿了來。

果真是打了自我了斷的心思了。

唐若魚猛地抬頭，眼神清亮亮地看著蔣如意，冷聲道：「如意師妹說這些做什麼？還沒到那一步，總會有法子的。」

蔣如意凄涼一笑：「能有什麼法子？我的法子，就是最好的法子。」

「師尊對我有恩，總不能師門養育我一場，我恩將仇報吧？」

「我不想讓師尊為難，更不想因我飛仙門發生內訌，招來外敵。」

她待在這裡七天七夜，什麼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徹徹底底了。

也許早在跳崖的時候，她就已經想清楚了。

唐若魚神色淡定地擺了擺手。她說有辦法就會有辦法。

雖然她也不知道會有什麼辦法。

考慮恁多作甚？當務之急，是要救出如意師妹。

黑白無常，是怎麼開牆進去的呢？

就算原本無牆，先將人魂鎖了，再封上的牆，他們就不來第二次了么？

要提審的。

所以，定會開牆。

黑白無常……

腰牌？！

唐若魚頓時心內大喜。

蔣如意察覺到了，緊張道：「小師妹你要做什麼？別亂來啊，得不償失的。」

就見唐若魚不知從哪裡掏出兩塊黑漆漆的玄木腰牌。

蔣如意失聲驚訝道：「這東西你都有？」

唐若魚一手持一塊腰牌，同時往牆上一拍。

冥王宮。

「有意思。」

楚離笑眯眯地道。

鬼幽面上不動聲色，心裡也不禁搖頭。

這都能讓她蒙對了。

非黑白無常兩塊腰牌同時用，否則魂牢之門不得開。

一先一后都不行。

唐若魚哪裡知道這些？但，人家此刻是大款啊！

土豪啊！

有啊！

有兩塊幹嘛不用兩塊？要是她手裡現在有十塊，估計她會拿著十塊一起拍。

厚牆中央似開裂了一般，露出一個大縫。

唐若魚一時小人得意，樂不可支地輕輕鬆鬆地從裂口處進了魂牢裡面。

「如意師妹，我來了！哈哈哈！」

早看見了。蔣如意白她一眼。

「你能進來又如何？我不會跟你走的。」

唐若魚一怔。怎麼兩人對話，感覺強搶良家婦女似的。

「咳，先把鎖鏈解了再說，」唐若魚收起腰牌，動手去解鎖鏈。

「這東西，一看就是『銷魂』的，」唐若魚道。

蔣如意：「……什麼？」

唐若魚：「噢，我是說呀，這鏈子耗人魂魄。被它鎖著，不用七七四十九天，魂兒就沒了。」

蔣如意：「那倒不會。是一直會讓人這麼稀薄著，怎麼也會撐到四十九日的。」

冥王宮。

鬼幽：「她要救她師妹。」

言外之意，帶了蔣如意，就沒法帶楚離了。

楚離不在意地笑笑：「生魂沉重，不好帶；那女魂稀薄，我比她還虛，小丫頭能帶我們兩個出去的。」

鬼幽：「哼。」

倒是對那丫頭有信心。

稀薄？稀薄也不容易帶啊。多帶一個，對攜帶之人就多一份危險。

楚離輕嘆：「當然，生魂沉重不好帶，但帶出去易存活；那女魂……嘖嘖。」

鬼幽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倒是有心思關心旁人。他自己都快虛化了，出去了不是更容易滅？

對執意要找死的人，他才懶得勸。

楚離瞅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擔心我？」

「放心。那女魂不會走的。」

「到時小丫頭只帶我一個，出去也只顧我一個，我活下來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鬼幽輕哼一聲，回頭繼續往閻王殿方向看去。

蔣如意：「別解了！」

唐若魚一碰鎖魂鏈，就「滋啦滋啦」電光火石一番，一不小心被電得哇哇亂叫，影子也跟著虛了又虛。

唐若魚又掏出腰牌，笑道：「沒事。我有這個。」

有這個，能抵擋住鎖魂鏈上的森森鬼氣；可若腰牌光去抵擋鎖魂鏈，就顧不了唐若魚了。

唐若魚於是只拿一塊腰牌去對付鎖魂鏈，然後……兩塊都拿出來了。

冥王宮。

鬼幽：「你只能希望你的判斷是準確的了。」

楚離剛剛斷定蔣如意不會離開。

鎖魂鏈不是凡物，一塊腰牌只能抵擋部分鬼氣，不足以讓唐若魚不受阻礙地解開鎖鏈。

兩塊都用上，解鎖鏈輕鬆不少；雖然身上沒了腰牌的庇護，周圍的鬼氣會侵蝕她的魂魄，但總的來說，比鎖魂鏈侵蝕的要少得多。

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只是，這也是一個冒險的決定。

魂牢里的鬼氣，原本就比鬼域里其他地方濃郁，對鬼是好事；對魂魄，就不是了。

所以地牢里，魂牢鬼氣多；鬼監里則幾乎沒有鬼氣，只吊著鬼囚們的一口氣而已。

那個非要來閻王殿申訴的蓬頭鬼，怕是進來之後要後悔了。

而唐若魚一個魂體，在藉助腰牌解鎖鏈的當兒，只能硬扛魂牢里的濃郁鬼氣了。

這樣剩下的微薄魂力，能帶走一個近乎虛化的楚離都困難。

要再帶走蔣如意，幾乎就不可能了。

楚離輕飄飄地斜睨了他一眼，悠悠地道：「說什麼風涼話哩？你又不幫忙。」

鬼幽：「哼。」

不理他。

怎麼可能幫忙。

不是唐若魚，蔣如意不是去地獄，就是等著魂滅。

閻王沒判，一是還沒決定讓她去哪一層，待多久；二是，對自己不願化鬼的，給她七七四十九日的機會。如果最後一天想通了，再判也不遲。

若是執意不做鬼，那，連判也不用判了。

魂飛魄散，魂魄都沒了，還判什麼判？

唐若魚，是個異數。

億萬年來，闖來鬼域救人的，一隻手數得過來。

一萬年來，也只唐若魚一個。要不楚離等到現在呢。

這樣的異於常人的人，不但有實力，還得有運道，更得有……緣法。

天道都網開一面。

是他，一個小小鬼域冥王，能插手的么？

不幫忙，不阻止，袖手旁觀，如此時這般，就是他現在這種情況下能做的了。

至於該留在鬼域的蔣如意，就看她的造化了。真被帶走了，是天意；帶不走……

也是天意。

這些，楚離自然也明白。

且，若是唐若魚執意帶蔣如意，不帶他，那……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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