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禍國2
「你為什麼現在才從府中出來?」溫錦心開口。
開口之後,溫錦心發現自己的聲音溫軟,讓人想到了香軟可口的桂花糕。
這樣的聲音太軟綿了一些,會讓人給她身上貼柔軟可欺的標籤。溫錦心整理了剛剛的記憶,她現在所有的資產就是一個丫鬟,兩人獨身在外,一旦被人盯上,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聲音得壓低一些,溫錦心這樣想著。
櫻紅聽到了溫錦心開口,扭過頭喊道:「小姐……」
小姐這是原諒她了?
讓「溫錦心」傍上三皇子是櫻紅的主意,朱家想要把「溫錦心」送給老皇帝,難道就不允許小姐自救?
結果,這一自救,朱家確實不用送美了,換成三皇子送美,小姐更早地入了老皇帝的眼。
那天櫻紅歡喜地送小姐去見三皇子,回來以後天翻地覆,小姐自毀容貌。
櫻紅看著皮肉翻卷的「溫錦心」,連聲詢問小姐怎麼弄成這樣。
「溫錦心」本來獃獃愣愣地坐著,聽到了櫻紅的話,扭頭看著櫻紅,把後者看得頭皮發麻。
「溫錦心」緊接著爆發一樣說道:「他根本不喜歡我,只是想把我送給他父皇!」
「為什麼老天爺不肯對我好一些,父母都不要我,丟下我在朱家,我已經很聽話了,什麼都聽外祖母還有舅母的話,只是讓我怎麼選?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選擇,朱家想送我去宮中,我聽你的話選三皇子也不對。」
「櫻紅,我見到了老皇帝,他摸了我的手,我的臉,真的好可怕!我覺得好噁心,我毀了容貌,沒了一切,不進宮,朱家就不能收留我嗎?」
「爹爹,爹爹,你為什麼拋下我,當時也應該帶著我一起出家,娘親,娘親,你當時離開,應該帶著我一起走,我不想活了,我好怕啊。求求神啊,求求老天爺你開開眼,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溫錦心」臉上有傷口,本來就敷了一些藥粉,在溫錦心的情緒激動下,傷口再崩裂開,鮮血流了出來。
她哭得絕望,抽泣之聲讓不少下人掩耳離開。
下人們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這個院子的主人本是嬌滴滴的小姐卻落到如此境地。
仔細想想看,大夫人雖然嫌棄溫錦心生得妖妖繞繞,但是這位客居的表小姐確實行事端正,很是聽話,生得太美也不是她的錯啊?
櫻紅想要安撫小姐,卻得到了對方不住的推搡。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你走!」
之後那兩天,櫻紅都無法近身伺候小姐,「溫錦心」覺得櫻紅出了糟糕的主意,時常翻來覆去說恨櫻紅。
櫻紅也沒辦法,再後來她知道了朱家的安排,他們已經去小姐的祖籍辦她的女戶,等到人回來了,小姐就會被掃地出門。
既然要單立女戶出府過活,沒有銀子肯定不行!
所以櫻紅沒繼續安撫小姐,而是想辦法弄銀子,收拾了小姐的首飾,還不忘去表少爺那裡,利用表少爺的同情和愧疚之心,去找表少爺朱邵索要銀子。
在小姐被趕出府的時候,櫻紅還單獨去給朱邵磕頭。
「如果表少爺還有我家小姐,求求您饒過我家小姐,這銀子就當做是給小姐了斷餘生,您不要再來要,我會想辦法帶著小姐活下去。」
櫻紅說這話,是讓朱邵不要再來要銀子。
朱邵生得英俊,他想到了「溫錦心」,一開始是憤怒的,覺得自己的真心被表妹辜負,聽到了櫻紅的話,又覺得不管怎麼樣,他曾經真的喜歡過表妹,也就罷了。
「櫻紅,我之前是真心想要娶表妹,只是……表妹既然已經被萬歲爺看重,怎麼都不應該自毀容貌,不光是對不住父母,也連累了我們朱家,算了,祖母都不在意,我又何必多說什麼?」
他苦笑一聲繼續說道,「你好好照顧表妹,我知道你是個機靈的,性格又潑辣,表妹雖然毀了臉,但是性子太怯懦,在這個世道也不好活下去。」
櫻紅氣憤朱邵的話,恨不得往對方身上吐口水,是朱家不當人在先,現在反而怪小姐自毀容貌!要不是朱家先起了壞心思,小姐怎麼會走到這一步!若論由頭,這件禍事的起因就是朱家!
櫻紅壓住了滿腔的憤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給朱邵磕了一個頭,而朱邵看著櫻紅磕頭利落,順手解下腰間的羊脂玉佩。
這玉佩當掉也有幾百兩銀子。
櫻紅終於露出了一點真心笑容,這就是明明小姐被趕出去,她還要給少爺磕頭的原因,能撈一點是一點。
櫻紅告退之後,把最重要的銀票、玉佩等物藏在肚·兜的夾層,包裹裡帶著小姐的首飾還有一些換洗衣服,從朱家的側門離開,繞著圈到了正門。
當時「溫錦心」就絕望地跪在朱家大門,面前撒著身份文牒,她畏懼身後人的目光,跪在朱家大門磕頭,想要重新回到朱家褚色大門裡。
說句不好聽的,在櫻紅看到了小姐的一瞬間,覺得自家小姐像是一隻受了傷被驅逐的寵物狗,被驅趕出了家門,跛著腿還是想要回到主人的家門。
只是櫻紅知道,小姐怎麼祈求,這扇大門都不會重新打開。
朱家本來期望小姐得到聖眷,小姐毀掉了容貌,在朱家看來這是小姐的背叛對不住他們朱家,他們朱家要懲罰小姐!
*
溫錦心看著櫻紅不說話,咳嗽了一聲,再次開口:「我問你怎麼才從朱家出來?」
這會兒聲音已經不如剛剛軟糯,刻意壓低了之後,甜美的聲線帶著點沙啞的低沉。
「我去弄銀子了,朱家真的不可能留下我們了。咱們現在走不好不好?小姐……咱們這樣沒有用的。」
櫻紅想要哄著小姐起身,而溫錦心聽到了是弄銀子,不由得開口,「在包裹里?」
「不是,這裡面就首飾和衣服。夫人肯定是因為首飾不值錢,所以由著我收拾,實際上我想辦法弄了一千兩銀子,今兒走得時候,我還要到了一塊兒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佩。」
溫錦心聽到了一千兩銀子,還有一塊兒上好的羊脂玉佩,錯愕了瞬間,想著過往櫻紅的行事,眼底閃過一絲讚許笑意。
她本來以為自己的資產只有丫鬟,沒想到櫻紅居然弄到了這麼多銀子。
「你做的很好。對了,我父親當年把我送到朱家,隨行的有個單子……」
「也帶上了!這些都貼身帶著。」
溫霖把女兒放在岳家養就給了銀子,後來出家離開俗世更是把所有的銀錢都給了朱家,這張單子一直是櫻紅收著的。
「好。」溫錦心說道,「早晚討要回來。」
櫻紅一抿唇,她在朱邵面前是假哭,這會聽到小姐話,才真正有了淚意。
她家小姐在朱家能花用多少?溫老爺當年給了銀子,足夠讓她家小姐幾輩子衣食無憂。
再說了,朱家更不該折辱她家小姐,想著送美到老皇帝那裡。呸,她家小姐姓溫又不姓朱,要送也應該送朱家的小姐!憑什麼把她家小姐送入宮裡。
至於三皇子更是下三濫的玩意,還要靠一個女人去奪皇位,她呸!爛玩意!以後就算是登基了也是昏君!
朱家一大家子還有皇子都欺負她家小姐,小姐可真命苦!還有老爺,老爺當年為什麼要出家?可真是害苦了小姐!
櫻紅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而溫錦心說道:「包裹給我,你別跟著我跪,我等會就起身的,你去那邊幫我撿幾塊磚來。」
錢嬤嬤看著溫錦心和櫻紅悉悉索索說話,眉頭大皺。
錢嬤嬤語氣不耐煩:「溫小姐,別沒完沒了,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我念著昔日里的情分不開口讓人驅趕你,你要是在繼續這樣鬧,我就護衛直接把你趕走了!」
溫錦心把錢嬤嬤的警告當做耳畔風,她只是對著台階磕頭。
「第一跪,跪錦心不孝,自毀面容對不住父母;第二跪,跪朱家給錦心一條活路,讓我單立女戶,錦心自當好好活著,快活活著,方不辜負老夫人的心血;第三跪,是還錦心欠下朱家的,至此再不相欠。」
至於說朱家欠溫錦心的,她今後定然會一一討回。
這具身體平時說話溫聲細語,現在這麼大聲說話,溫錦心覺得嗓子眼發癢,咳嗽了兩聲。
溫錦心想到了Y666,那個小系統說的很對,她學過的知識藏在記憶深處,知識不會辜負她。
她知道怎樣的姿勢最有利於逃跑;她知道怎麼拿長武器橫掃讓人倒地。
不光是武力值強大,自己的頭腦也很好用,分析問題的能力很強,還有觀察微表情的能力,可以猜測出一個人是否說謊……
溫錦心覺得,靠著這些能力,離開京都,積蓄力量去把「准皇帝」(三皇子)拉下馬,也不是不可能。
溫錦心等到三叩頭結束,把剛剛已經理好的包裹高高舉起。
溫錦心開口說話的時候,所有湊熱鬧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想要聽到這位臉上血粼粼的小姐怎麼說話。
萬萬沒想到,剛剛還鬧著想要回朱家的小姐,忽然有了氣性似的,要和朱家劃清干係,這會兒更是舉起了包裹,不知道要做什麼。
不少人早就注意到了櫻紅抱著大包裹,眼底流露出貪婪之意,裡面肯定有不少好東西吧。
溫錦心把解開的包裹重重往下一摜,她有技巧地把東西分開,裡面的首飾散開了一地,因為是鎏金製品,看著金燦燦的,不少百姓們呼吸一頓,眼中的貪婪之光更勝,身子都往前傾了傾,似乎隨時準備上前搶奪首飾。
「我欠朱家的不多,所以一個磕頭就可以回報,可是朱家虧欠我的頗多。」
錢嬤嬤看著這樣的溫錦心,總覺得對方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這是要做什麼?她摸了摸發毛的胳膊,下意識地說道:「溫小姐,我們朱家哪兒虧欠你了?」
溫錦心對著錢嬤嬤笑了笑,她去掉了面具,這個半美半丑的面容嚇到了錢嬤嬤,她忍不住別過眼,實在是辣眼睛。
而溫錦心的動作很快,拿著櫻紅撿過來的磚頭,重重往地上一砸,漂亮的鎏金首飾被砸的稀巴爛。
哐噹噹的聲音響起,一件件精巧的鎏金首飾都被砸扁,還有一些受不住直接四分五裂崩開了。
半張臉嬌美,半張臉血粼粼得皮肉翻卷,她用儘力氣去砸首飾,這一幕頗讓人觸目驚心,許多百姓平生都不曾見過此情此景。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京都里的話題都是繞著這位小姐來的。
溫錦心喘著粗氣,對著櫻紅伸手,而櫻紅扶住了她。
溫錦心讓櫻紅托著她的身子,她靠在櫻紅的身上,用腳尖把地上的首飾七零八落地踢開。
錢嬤嬤年齡大了,現在日子過得順心,腦子幾乎不帶轉的,一開始溫錦心動作她還沒反應過來,心中還覺得果然溫小姐發瘋了。
這麼好的首飾,留在外面也可以賣點錢,現在都砸了浪費銀子。
等到最後等到溫錦心把首飾砸個精光,她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這首飾根本就不值錢啊,根本就是鎏金首飾。
所謂鎏金,帶了一個金字,但是實際上是包金!首飾裡面是銅製的,外面薄溜溜的一丁點的包金,哪兒值得了幾個銀子!
想到了這裡,刷得一下錢嬤嬤背上出了冷汗,高聲呵斥說道:「溫小姐!你這是何意?你丫鬟拿走這些東西,這都是我們夫人的恩典,你現在全部都砸個稀巴爛,且不說浪費了銀子,也是浪費了夫人的心意。」
櫻紅在小姐砸首飾的時候激動的顫抖起來,完全明白了小姐用意,這就是在把朱家的臉面往地上砸!
對沒錯,就應該這樣,讓百姓們看看朱家人做的事!
而靠著櫻紅的溫錦心笑著說道:「錢嬤嬤,好歹朱家得了我爹爹的萬兩銀子,還有數不清的古玩字畫,怎麼就給這些東西?」
說到了這裡,溫錦心直接開始數具體的物資,「我記得有王暢之的《蘭亭序》,有前朝雨過天晴寶瓶,還有數不清的寶石、深海東珠,別說是養我一個了,就算是養百個千個我都綽綽有餘!」
「朱家拿了我家的錢財,卻給這般的首飾,我過去看著親戚的份上,都沒計較,但是我的丫鬟實在沒見識,臨走還帶上這些又重又不值錢的首飾,我想一想,東西還是都留在朱家。」
其實真正有見識的是櫻紅,是櫻紅一開始就發現了首飾不值錢,而懦弱的「溫錦心」搖頭說道,「樣式看著好看就行了,反正我也不帶出去。」
一味忍讓的結果是最後這位客居在朱家的表小姐,所有的首飾都成了這種不值錢的銅飾。
此時的櫻紅立即說道:「沒錯,夫人的恩典就是驢屎蛋面子光,難怪小姐不愛戴首飾,因為這些東西都不值錢!」
眾人聽言往溫錦心的頭上一瞥,可不是就一根木釵,什麼首飾都沒有嗎?
有圍觀的百姓們高聲喊道:「這高門大戶的,怎麼都給小姑娘用銅首飾!太丟人了,還不如我們落魄戶!」
喊話的人正是動了邪念想要搶收拾的人,他們本來還想朱家人回到裡面了,就從溫錦心和丫鬟這裡撈一筆,現在都是不值錢的銅首飾,搶了半天,能夠賣幾個銅板?
大喜大落的情緒下,他們的情緒比過往更為激動,活脫脫像是自己被侮辱了一般!
眾人議論讓錢嬤嬤急得滿頭大汗,「你這丫頭這裡胡說……」
溫錦心說道:「我丫頭還真沒胡說,她沒見識,臨走還拿首飾這些銅首飾,我看著就來氣。這些破銅首飾一丁點用都沒有,拿著還佔重,就直接替你們家砸好,晚些時候讓大夫人留著賣銅用,說不定可以拿個幾十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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