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跡

滅跡

「直哉少爺,究竟發生了什麼?」

真奈將直哉抱回了他的房間,替他換下了那套又臟又破的外衣,然後才仔細地檢查著他的身體,確認他有沒有受傷。

直哉一邊乖巧地任由她擺弄,一邊用路上臨時想出來的借口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只是聽到外面有說話聲,我就出去了……外面有一個看起來很可怕的怪物……」

「怪物?」真奈眼神一凝。

「嗯……」直哉裝出害怕的樣子,「眼睛,好多眼睛,好噁心……它還一直在說『別看我』。它、它還想吃了我!」

他在真奈看不到的角度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讓眼圈迅速紅起來,聲音顫抖著說:「真奈,我好害怕……」

果然,真奈看到他這幅驚嚇過度邏輯混亂的樣子,就不再追問他事情的經過,而是安撫地將他抱在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沒事了,沒事了,不用怕了哦,怪物已經不見了,沒人會傷害直哉少爺。」

直哉虛虛地拽住她的袖角,把臉貼在她的肩膀上,軟軟地回應了一聲,「嗯。」

他的眼底悄悄劃過一絲愧疚。

很抱歉騙了你,而且很大概率會繼續騙下去。

真奈的懷抱又香又軟,直哉逐漸在這種令人放鬆的氣氛下升起了困意。

折騰了半宿,又是驚嚇又是疲憊,現在突然回到一個安全且舒適的環境中,他的身體正在瘋狂傳達出想要休息的意願,眼皮有一下沒一下地眨動著,呼吸也逐漸變得漫長。

真奈察覺到了他的困意,輕聲哄道:「睡吧,我會一直守著您的。」

「嗯……」直哉糯聲回應。

真好啊,溫柔又體貼的真奈小姨。

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他喃喃低語了一句,「對不起……」

說完,他就徹底陷入了夢鄉,呼吸變得平穩且綿長。

他錯過了真奈在聽到這聲『對不起』后情緒複雜晦暗的眼神。

真的變化太大了,她幾乎不認不出這是同一個人。

半晌后,真奈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將熟睡過去的直哉放回了被褥中,仔細地替他掖好了被腳。望著他那張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真奈有些哀傷地想到:的確有人虧欠了一句『對不起』,只不過,那個人不應該是一個才四歲的孩子。

外面的天光已經大亮,軀具留隊已經開始了清早的巡邏,外面由遠及近地傳來梆子的聲音。

真奈輕柔地撫摸過直哉的臉頰,目光哀傷。

『你醒的不是時候。』

……

禪院直毗人是在稍晚一些的時候來探望直哉的。

年節將至,禪院家上上下下都忙得腳不沾地,尤其是他這個家主的長子。家主年事已高,真正的事務大多被分攤到了他和次子的身上,禪院直毗人的任務要比外人以為的繁重許多。

在處理好手頭最緊要的一批事情后,他快速趕到了直哉的院子,親自來探望自己這個昏迷了半年的幼子。

他的近侍一拉開門扇,真奈就恭敬地跪坐行禮,「直毗人大人。」

直毗人飛速地掃過她一眼,「嗯。」緊接著看向房間中央再次陷入沉睡的直哉。

他的身材高大且氣勢威嚴,壓得真奈大氣也不敢喘。如果光看他們兩個的話,還是很有禪院家尊卑分明,等級森嚴的氛圍的。

然而這房間里除了他們二人以外還有個睡得正香的直哉,什麼氣勢,什麼威嚴,在他這裡統統都不起作用。

「Zzz……」他甚至打起了香甜的小呼嚕。

直毗人:「……」

他突然『呵』地一笑,渾身緊繃著的氣勢一松,不由自主地帶上了點調侃的語氣,「這臭小子,睡得倒香!」

真奈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

直哉雖然還在沉睡,但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從前的他臉上是沒有血色的,而現在的直哉卻面色紅潤,表情安寧,光是看著就知道狀態不錯。

直毗人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讓他繼續睡吧,你跟我出來說。」

「是。」真奈溫順地點頭,起身跟著他離開了直哉的房間。

來到庭院中,直毗人雙手交疊置於背後,打量著四處的破壞痕迹,低沉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真奈將昨晚直哉突然醒來,表現出失憶的癥狀,然後又在她離開的中途疑似遭遇咒靈襲擊的經過完整地告訴了直毗人,中間沒有添加任何的個人理解,完完全全是客觀的陳述。

直毗人站在她身前,看不清表情,語氣中也沒有泄露出一絲情緒,「直哉那小子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真奈深深地低下頭,「十分抱歉,直哉少爺醒來后我還沒有詳細確認過……」

「無妨。」直毗人直接打斷了她的請罪,「如果你所說的皆為實話,那麼你也沒什麼機會和他談,等他醒來后我親自確認吧。」

「是,多謝您的寬宏。」

「倒是咒靈襲擊這件事……」直毗人摸了摸唇上修剪整齊的小鬍子,「要好好調查一下。」

按理來說,直哉的庭院有他布下的『帳』做保護,任何未經允許的生物都無法穿過屏障,而不驚動直毗人。但就是有這麼一次例外發生在了昨夜,一隻咒靈躲過了禪院家的搜查,甚至穿過了直毗人設下的帳,悄無聲息地襲擊了直哉。

這之後的過程就不詳了,不過看起來像是直哉與咒靈發生了激烈的戰鬥,成功祓除了對方。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真奈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直毗人大人,我有一個想法……」

直毗人回過神來,挑眉看向她,「你說。」

真奈咬唇,「我覺得……這件事絕不是偶然,而且事發於內,並非外。」

她說得有些隱晦,不過剛好與直毗人的想法不謀而合——直哉的遇襲,背後絕對有禪院家內部的人在動手腳!

禪院家有軀具留隊日夜巡邏,其防衛雖然不是毫無破綻,但也稱得上是嚴格縝密,絕不會發生外來的咒靈誤打誤撞地混進來的情況。而位於禪院家中心,宗家族人的住所就更是防護嚴密了,除了固定的守衛之外,還會有家族秘傳的『帳』之秘法守護,除非是禪院家內部的族人,否則不可能毫無動靜地入侵。

這種種的一切都指向了家族裡的內鬼。

直毗人神色平靜,看不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我會將『帳』重新設置一次,你這些天專心守著直哉,不要讓他離開你的視線。」

真奈慎重地應下,「是,我明白了。」

「光有你一人還是不太夠,得想辦法再給他找個侍從。」

直毗人捋捋鬍鬚,「不過,這一切都等到新年儀式過去了再說吧,現在最緊要的是讓直哉養好身體,照常出席儀式。」

「是。」

直毗人留下了自己的近侍,替他檢查直哉庭院里的『帳』,而他自己又回去處理公事了。

二人先是仔細檢查了直哉房間外的符咒,確認完好無損后才依次檢查其他的房間和院落。

在處理昨晚戰鬥發生的庭院時,直毗人的近侍著重檢查了一下埋在地下的符咒。而真奈則是四處巡視著,觀察那些戰鬥造成的破損。

在路過角落裡的草叢時,她眼尖地發現了那從中間斷裂成兩截的長棍。

真奈瞳孔一縮,先是回頭確認直毗人的近侍沒有注意自己這邊,然後不著痕迹地彎下腰,將長棍藏在了自己寬大的袍袖中。

就在她動作沉穩地做完了這一系列動作之後,直毗人的近侍站起身來,神情中帶著點疑惑,「奇怪……這符咒明明好好的,怎麼會讓咒靈闖進來?」

真奈輕聲細語,「我聽直哉少爺說,他是聽到外面有聲音後主動出去的,或許是因為這個舉動……」

近侍恍然,「原來如此!竟然是這樣。」

「『門』在整個體系中是相當關鍵的一環,若是主動開了門,就相當於主動對外界發出了『邀請』,這樣一來什麼東西都能隨意進出了……」

說到這裡,近侍不由得皺起眉頭,「看來直哉少爺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連這樣基本的東西都會忘掉……你也別跟著我了,趕快回去守著直哉少爺,別讓他再做出這樣的事。」

真奈溫順地彎腰稱是,轉身離開了庭院,朝直哉的房間返回。

期間,在路過一間已經被檢查過的浴房時,她將那根斷棍悄悄丟進了鍋爐中,然後點起了爐火。

火焰照亮了她秀致的眉目,那雙與直哉別無二致的眼睛中反射著熊熊燃燒著的火光。

等她回到直哉的房間時,直哉還在沉睡。她關好房門,來到直哉枕邊跪坐下來,輕輕地推了推直哉的肩膀。

「直哉少爺,醒醒……」

「唔……?」

直哉被她叫醒了,睡眼惺忪地望過來。

真奈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我燒了洗澡水,您要不要把身上的污漬洗乾淨再睡?」

直哉迷迷糊糊地想起來自己為了掩蓋昨晚的真相,滾了一身的泥,還沒收拾乾淨就睡過去了。

他迷迷糊糊地哼唧一聲:「要洗……」

真奈的笑容加深了,「我明白了。」

她看著直哉軟乎乎的睡顏,心生無奈地想:下次,可要記得把謊言圓得漂亮一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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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豬:Zzzzz……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豬豬睡不夠,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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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后我成了禪院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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