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器靈

斐特置身於一個黑暗的空間，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自己孤伶伶一個。周圍聽不到任何聲音，甚至他連自己的呼吸、心跳都聽不見。

——死一般的沉寂。

他的思想變得麻木，根本不願意去想任何東西，偶爾有一些畫面出現在腦海，都會使得他痛苦萬分，因此他需要做的是盡量地控制自己什麼都別去想。

世界對於他來說在這裡是靜止的，這種感覺使他感到安心。

就是這樣，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

一道鴻懞之光劃破了黑暗，一個熟悉的老婦人的身影出現於斐特的面前。

「母、母親？」斐特愣愣地盯著眼前的這個人影。

「孩子，讓自己松一松吧。」

「母親，是你嗎？」斐特沙啞地大叫。

「孩子，讓自己松一松吧。」

……

無論斐特說些什麼，眼前的老婦人只是一臉慈愛地盯著自己，重重複復著同樣的一句話。

斐特從地上站了起來，向那人影靠近，他伸出手去，當他快要接觸到人影時，卻見光團忽然「啵」一聲消散掉，與此同時另外一個人影從他背後冒了出來。

這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二弟布蘭。

「大哥，你這一劍根本防不住嘛！」布蘭一臉欽佩地說。

「布蘭！」

「大哥，你這一劍根本防不住嘛！」

……

「布蘭，你別跑！」斐特撲過去時，布蘭的人影又消失了。

同時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我做到了！大哥你瞧，我真的做到了！」

「提普！」

……

「我、我不敢了，下次絕對不再偷懶啦……」

「莫奇！」

……

斐特拚命地追逐著那些虛影，可是每次在他要觸摸到的時候，人影便會消失不見。他拚命地追逐，直到眼淚都流了下來。

「大哥……」這一次背後出現的是一位美麗的少女，她一臉天真地注視著斐特。「大哥，你可以像父親那樣撫摸我的臉嗎？我已經不太記得那感覺了……」

斐特愣了一下，緩緩地向少女走去。

「小妹……」

他的左手慢慢向上抬起，而在將要觸摸到少女臉頰的時候，只見歌妮甜蜜地閉起眼睛，輕聲說：「好熟悉的感覺，真的好像父親啊……大哥，我們一家人會一輩子在一起，永永遠遠在一起，對嗎？」

人影一點點地消失，斐特不知道自己的手最終有沒有觸摸到歌妮的臉，只是最後歌妮那甜蜜的表情，像千萬根鋼針刺入他的內心。

「不！不要這樣！」斐特堂堂七尺大漢，卻忍不住伏倒在地，嚎啕大哭。

無法言喻的悲痛彷彿要撕碎他的身體，那些痛，那些恨，是如此地真切，如此地深刻！

如果說海浪的澎湃可以摧毀一座城鎮、移平一座山峰……此刻他經受的正是這樣無窮無盡、一波又一波的煎熬。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哭得眼淚乾涸，斐特才頂著泣血的眼睛從地上站起來，沉痛道：「我，無法原諒自己！」

「跟我走，我們說好了要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的！」朦朦朧朧，一個聲音傳入了斐特的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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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對了，我要離開！」斐特彷彿一下子清醒過來，「我是背負宿命的重罪者，根本沒有躲在這裡哭泣的資格！我要離開這裡，找到那賜予我咒印的罪惡之源！」

腦子中那巨角惡魔的影子掠過，斐特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

「狂王！」

在這一刻，斐特那一直死氣沉沉的眼睛終於迸射出凌厲的火花！

母親……妹妹……弟弟……一個個熟悉的面容自斐特的眼前閃過，他默默注視著這些一閃而沒的影像，喃喃道：「我們一家會團聚的，終有一天我們一家會得到團聚，永遠、永遠都不再分開……」

合上雙眼，深深吸一口氣，直到胸口緩緩脹痛，斐特才長吁一聲，睜開眼來。

眼前的黑暗世界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只見自己身處在一片模糊不清的扭曲影像之中，依稀還能夠分辨得出來這是他本來的家。

斐特對於周圍一切視若無睹，只定定地盯著眼前唯一看得清楚的人物，他微微一笑，深深地說：「謝謝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站立在斐特面前的凱文同樣露出了微笑。

回想起之前的種種，斐特很容易便知道自己身陷在幻鏡之中無法自撥，若不是凱文將他從幻鏡世界中拯救出來，他的精神只能永遠地埋葬在那個罪惡的深淵之中，遭受永無止境的折磨。

「我們回去吧，大家都在等著呢！」凱文開心地笑著說。看到斐特也擺脫了幻術，他心中自然無限開心。而最讓他感到高興的是，他手上的這件秘寶毫無疑問是擁有著神奇的力量，難怪希蒙布莉卡這麼想得到它。

在設法拯救斐特的時候，凱文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驅動了「水月」的虛幻之刃，想不到這招「以幻制幻」竟一舉湊效，讓斐特從絕望的幻鏡泥潭中站起來，連凱文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輕輕撫摸了一下右手手背那微涼、光潔的鐵鏈，凱文發覺自己第一次喜歡上了這件傢伙。

待凱文和斐特返回希蒙布莉卡的主空間的時候，艾莉麻妲和煞達索克都高興和驚詫地迎了上去，他們顯然想不到凱文如此順利就將斐特帶回來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他們感覺時間只是過了一會，可這一會對於另一空間的凱文和斐特來說，顯然已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希蒙布莉卡瞪大著眼睛，默不作聲地盯著兩人，直到凱文將目光投過來的時候，她才嘻嘻一笑說：「小男孩，這次賭約是你贏了。看來『水月之索』果然是選擇了你，既然這樣，那我便不能再有索求之心啦！」

凱文向希蒙布莉卡甜甜一笑：「多謝大姐姐！」

斐特不知道凱文救過希蒙布莉卡一命，自然對兩人之間融洽的情景摸不著頭腦，他依舊用警惕的眼神盯著希蒙布莉卡。

希蒙布莉卡素手忽然一揚，掌心兩件小物件分別向著斐特和煞達索克飛去。

斐特和煞達索克皺著眉頭將希蒙布莉卡扔過來的東西接住，不明白這脾氣古怪的界靈又要玩什麼花樣。

只見希蒙布莉卡撲眨著眼睛向凱文笑道：「不是說好如果賭約我輸了的話，會贈送你幾套上好的寶具嗎？剛才的可都是『索羅門王』裡面的絕佳寶具哦，真是讓人肉疼啊！」希蒙布莉卡果然心有不舍地在斐特和煞達索克兩人手上瞟來瞟去。

絕佳寶具？索羅門王？即使是斐特與煞達索克這樣經歷了這麼多的人，聽了希蒙布莉卡的話之後還是情不自禁地將手上的東西捏得緊緊。

要知道即使是普普通通的寶具也不是任何人可以擁有的，在人類的世界，只有很少的一部份人擁有自己的寶具，而往往還是鐵、鋼、銀三種級別的。但是剛才希蒙布莉卡提到了「索羅門王」，這可是上古王者級別的寶具啊，從「索羅門王」中產生的門類寶具不知要比一般的寶具優秀多少，更別說還是門類裡面的絕佳上品了！

煞達索克貪婪地盯著手掌，他以前也有過自己的寶具，兩相比較立刻明白希蒙布莉卡所賜予的這件寶具有多麼珍貴。

「你們兩人在現實中的**經過這麼多年恐怕早已化成塵埃，不如化作器靈，將靈魂和精神寄宿於寶具上面，成為新的存在。」希蒙布莉卡說道。

斐特和煞達索克身體同時一震，但立刻相視苦笑。是啊，他們的**早已腐朽，即使出得去也是無法存在的，就目前來說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化為器靈一條途徑。

兩人默默點頭表示同意。

但是煞達索克又很快皺起了眉頭，嘴裡喃喃說道：「為什麼會是一隻章魚？」他手掌里的是一件鑰匙扣大小的玩藝兒，整一隻章魚的形狀，看上去醜陋委瑣。

希蒙布莉卡咯咯笑著說：「這件寶具的名字叫『百足修羅』，章魚惡魔，跟你很相稱不是嗎？」

斐特的聲音更加鬱悶：「為什麼我的……是個南瓜？」斐特手上的寶具大小與煞達索克的差不太多，只不過，他的是圓墩笨拙的南瓜形狀。

希蒙布莉卡惡作劇地笑著說：「這件寶具的名字叫『風動旋律』，很優雅不是？南瓜劍士。」

看兩人均是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希蒙布莉卡故意努著小嘴說：「哼，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將自己最好的寶具送給你們，你們不但不心懷感激，還推三嫌四，實在不要就還給我！」

「要，當然要！」斐特與煞達索克幾乎異口同聲地回答，想到希蒙布莉卡滿大廳奇奇怪怪的寶具，他們知道這確實已經是算好的了。

希蒙布莉卡很是得意，她最喜歡觀察人類臉上的種種表情，並且樂此不疲。顯然斐特與煞達索克的表現令她非常滿意。

緊接著她眯著眼睛來到艾利麻妲的身前。

艾利麻妲其實從一開始就看不慣希蒙布莉卡那笑嘻嘻的輕挑表情，只是現在自己等人的命運都掌握在對方手上，她不好發作什麼。現在看到希蒙布莉卡靠近，她還是忍不住一下子黑沉下臉。

「嘻嘻，你……」

希蒙布莉卡的話還沒有說完，艾利麻妲便冷冷地打斷：「我不需要你的寶具，也不需要成為器靈，我出去可以找回自己的身體。」

她明白在這裡時間過了好多輪迴，但是對於現實的世界來說只是轉眼即逝的功夫，所以她相信如果她的身體沒有遭人惡意破壞的話，現在肯定還完好無損。

「可是你的手已經在精神上『死亡』，即使找回身體，你的手臂亦只是一團死肉而已哦！」

艾利麻妲低頭看了自己的斷臂一眼，明白希蒙布莉卡說的一點都沒有錯。現在她已經失去了對手臂的支配感，即使找回身體，她對這條死臂卻是再也活不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