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的十三天
這種要命的經歷讓林似在第二天里沒有精神,或者更準確地說,她是精神高度緊繃。
一堂視唱練耳,許佳的聲音穿透音樂,重複了好幾遍林似才聽清。
「昨晚突然掉線,是被他發現了?」
是。
林似回答著許佳的各種提問,把合照給她看。
許佳看完照片一頓驚呼,又因為在課堂上而壓低了聲音:「看面相你們倆絕配啊!嘻嘻,似似你長本事啦,我讓你偷拍你直接升級成了合照。」
不不,不關她的事。
是昨晚手機有它自己的想法!
許佳對著照片一頓分析,說長這種眼睛的男的看起來花心,但是他眼神吧又有些深情的味道。她讓林似長點心,能把握多大財政大權就死死把住,不管怎麼說霍太太這個身份可是個金飯碗。
許佳:「反正嘛現在的社會真愛都少得可憐,沒嫁給愛情就嫁給人民幣唄,各取所需,都挺好。」
林似惋惜了一句:「那愛情應該划入我的有生之年系列。」
…
她在回霍家的路上接到了關文慧的電話。
「關姨,你回來了?」
這是她除了林家人外最親的親人,關文慧是之前林似爸媽的保姆,父母走後是關文慧一直陪在林似身邊。後來林似被李英芝和林仲君接回林家老宅,關文慧也跟著一起過來照顧她,一直到現在。
對林似來說,關文慧十六歲從農村走出來,一直在林家做保姆,見證她的出生和成長,對她無微不至,跟親人沒分別。
電話那頭,關文慧叫了一聲「小似」,然後不再說話,只有欲言又止的氣音和不可察覺的哭腔。
張叔開著車,車子正在主幹道拐彎,進入霍家的方向。林似讓張叔把車停在路邊,汽車打著雙閃,窗外車流穿梭。
林似握著手機追問原因,關文慧在電話里強顏歡笑:「沒事,我回來了,私事也都處理好了。你在霍家還好嗎?也就半個多月沒見著你,總覺得姑娘出嫁了,我心裡空落落的。」
林似察覺到關文慧強忍的苦澀,已經能預料到一些事,讓張叔調轉了方向去林家。
關文慧是在林似結婚後因為私事請假回了一趟農村老家,是她母親病了,林似當時給她拿了一筆錢,後來在電話里詢問,關文慧說還在醫院住院。
但事情是老人一周前病故,她在老家辦完了喪事。家裡弟弟當了半輩子的工地工人,從小就靠關文慧當保姆寄錢回來供養弟弟和家裡,喪事弟弟拿不出錢大辦,也都是關文慧拿錢給了老人一個體面。
她原本也不惦記左鄰右舍的那些禮金,弟弟和弟媳兩個倒是處處防備她,把禮金霸著。像她這種給有錢人當保姆的,在農村裡也算是能掙錢的主兒,前夫知道后回來跟她討要那些年的精神損失費,當著看熱鬧的人大罵她是不下蛋的雞,出手打她。
關文慧在林似周歲時,母親做媒讓她回家結婚,那年她二十五歲,已經算是農村的老姑娘。她也就回了老家,林似爸媽給了她很大一筆嫁妝。
結婚前前夫勤快熱情,也就話多一點,沒看出毛病。結婚後前夫知道她有「很多錢」,開始暴露酗酒打牌的本性,又在婚後一年關文慧檢查出輸卵管有問題時,拳打腳踢罵她不能生。關文慧回來找了林似爸媽,林家幫她打了官司離了婚,她就一直在林家做保姆做到今天。
對林似來說,關文慧是她這些年的親人。而對關文慧來說,林似不僅是她帶大的小孩,還是親人與恩人。
到林家后,林似才知道她這趟在老家的事。
李英芝很生氣,鞏秋姍也惱:「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們,這麼大的事,當時那男的又打你了?」
「他撲過來的時候我弟攔住了。」關文慧望向林似,笑著安慰林似不打緊,「我已經給老人盡孝送終了,弟弟以後的事我也不想再插手,老家沒了牽挂,以後我就安心在林家做事。」
林似望著關文慧眼裡的擔心,知道關文慧是在擔心她一個人在霍家過得好不好。同時,關文慧現在也感覺人走茶涼,心裡肯定是不好受的。
鞏秋姍數落這些忘恩負義的人,林似回了二樓她從前的房間,斟酌后還是給霍行薄打去了電話。
她想把關文慧帶回霍家。
答應結婚時原本就有這個打算,但奶奶思考得周全,說怕霍行薄會介意,讓她跟霍行薄的關係穩定一點再看。
那頭,霍行薄很快就接了電話。
林似說:「我來林家了,剛剛走得急,沒來得及跟你提前說一聲。」
霍行薄平靜應著:「林家有事?」
「倒沒什麼。」
「嗯,我在開會,八點鐘結束,來接你?」
「不用。」林似醞釀著該怎麼說:「行薄,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啊?我想把關姨接回家。」
她等待著霍行薄的答覆。
他並不喜歡家裡人多,錢姨說過之前家裡有菲佣偷懶偷東西,他當時很生氣。如果他不答應,她也不會強求他。
但電話那頭低沉的男聲卻是很平靜的語氣:「嗯,你安排就行。」
林似沒想過這麼輕鬆,她詫異的同時也感覺到自己實在算不得了解霍行薄,跟他對林家的照拂相比,她這個霍太太當得還真不算盡職。
掛了電話,林似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關文慧,關文慧非常高興。
李英芝望著關文慧,笑眯成縫的眼裡有種如釋重負,落下一口氣般。老太太的那雙眼睛還算清明,眼尾笑時帶起穩重又慈愛的皺紋,林似覺得又有些可愛。
李英芝說這是霍行薄對她的看重,又說起上次對霍行薄的誤會,他不僅沒責怪林仲君搞出的烏龍,還把她帶去了先誠集團平息謠言,是個能擔得起事的男人。
林似這會兒也很高興。
她高興的更應該是跟霍行薄的這種相處能讓自己的親人放下對她的擔心。
只要讓李英芝和林仲君放些心,她就覺得這段關係值得。
直到回霍家的路上,林似才在這種喜悅之後想到了霍行薄——她是不是太過於冷靜和冷漠,對於他來說?
…
關文慧帶來的行李也不多,只是些換洗的衣服鞋子,裝了一個行李箱和一大袋子。
張叔沒走別墅林區的大道,走了地下通道,直接將車停在地下車庫,來接那兩個行李。
關文慧自己提行李箱,到了霍家,不敢讓滾輪滑出動靜,提離了地板,沉重讓她粗糙的手背青筋凸顯。
林似去按電梯,交代她:「關姨,你先跟錢姨熟悉一下,以後都聽她的交代,我去找下行薄,再同他打個招呼。
關文慧笑呵呵的,雖然在陌生的地方拘謹著禮數,但今後能再照顧在她身邊倒也開心。
電梯倒沒有如約停在一樓,而是在負一層停下。
兩扇門緩緩敞開,霍行薄就站在門外。
他剛到家,回書房處理了封郵件。
青年靠著客廳的牆,一隻手正想取下袖扣,他眉眼間有些疲倦,但那雙眼依舊深邃如濃墨的暗夜。
他微微抬眼,山巔凌冽寒風都像頃刻捲起。
關文慧小心地笑著同他問好。
林似說:「我讓錢姨帶她,關姨很懂分寸,應該也不會有打擾的地方。」
「怎麼不走大門?」霍行薄只是這樣問。
張叔看了看林似,林似正要解釋,霍行薄竟然喊了一聲「關姨」。
這讓關文慧受寵若驚。
他語氣十分耐心:「希望您能住得習慣。」
「姑爺不用對我客氣的。」
安排好了關文慧,林似回了卧室洗漱,出來時霍行薄不在,林似在三樓的健身房找到了他。
他的健身房就在她的琴房對面,他正在跑步機上鍛煉,但耳邊是一個在夜晚闖入的工作來電。
林似看見霍行薄眼裡的涼薄與惱。
他並不喜歡在處理完一切工作后再接到電話,語氣便就不耐煩起來。
林似等他掛斷,為他遞上毛巾:「行薄,謝謝你啊。」
「我之前說過你不用事事都跟我說謝。」他忽然停下,毛巾擦過他沾滿汗珠的挺拔鼻樑,他說:「你什麼時候叫我老公?」
不在床上,不在逼迫,在生活的細枝末節與日常的分分秒秒里。
※※※※※※※※※※※※※※※※※※※※
章節名來自弗朗西斯·萊《在法國的十三天》。
這首很經典了,應該很多人都聽過。可以去聽鋼琴的版本哦,吉他是另一種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