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陸】
田大人進來后,站在一邊,一句話不說,到是內庭禮官碟碟不休說個沒完,連怎麼行走,怎麼行禮,宴會要坐在什麼樣的位置都一一仔細的說著。
段葉如她們從參加賽馬會開始,幾乎每年都要被說一遍,她們都是無精打彩的聽著,突然,酈灼華把剛插到髮髻上的一隻釵拔了下來,扔到桌上,發出響動,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內庭這是什麼意思?銀制也就算了,這錫制的是寒磣誰呢!還有這些鮮花,本世卿又不是來招選的,帶這玩意兒幹嘛?一兩朵的絹錦繡內庭也拿不出嗎?」她厲聲質問,給她梳頭的梳妝官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反應,愣在了原地。
內庭禮官立刻走過來,滿臉堆笑的說,「酈世卿是第一回參加賽馬會後的春宴,所以有所不知,這些都是按照規格來的,這宮中等級嚴明,穿什麼帶什麼都是有規矩的,這錫製品是命婦……」
她話沒說完,酈灼華猛然起身,華服長袖擺動掃落一桌的首飾,掉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響聲,「命婦?我堂堂世卿!你拿命婦與我比!」她往前邁一步逼進內庭女官,「後宮什麼規矩,跟我們這些世卿有什麼關係?我們即不是深宅命婦,也不是宮中妃嬪,我們是世卿!」她長袖一甩,「我們雖為女子,他日卻要立於朝堂!與男子無異!你卻在這裡和我說宮規!你是何居心!」
「酈世卿,話可不能這麼……」內庭女官還想要狡辯幾句。
「放肆!」酈灼華一聲呵,「你一個六品內庭,敢質疑本世卿?」
內庭女官愣了下,一時沒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久不開口的田大人上前對酈灼華行禮,對內庭女官道,「酈世卿雖現在未入朝,但已是從四品御前行走,論品級,是你上級,你剛才所言,均是以下犯上。」
內庭女官聽言才反應過來,如今這殿中,不都是只是封號沒入朝無品級的世卿,而是有酈世卿這麼一個冊封就有品級的世卿!
頓時內庭女官、梳妝官跪了一地。
其他世卿傻傻的看著酈灼華,她們頭回知道,她們不用去守那些宮規,想想往常,自己怎麼就那麼傻,就那麼聽話?心裡又有點埋怨酈灼華,你早幾年參加多好,我們還用受這氣?
「如今的內庭越發的不像話了。」酈灼華轉個身坐下,「田大人,這內庭的人,本世卿用不起,您帶回吧,太奶奶問起來,就實話說了。」她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發抖的一眾人,發出一聲冷哼,「青黛,給我梳妝,紫黛取我的妝匣來。」
「是。」青黛紫黛同時應聲。
跪在地上的內庭眾人不敢動,田大人也是不語。
酈灼華看著豐堯帝賜下來的束髮,雙手托下巴,對方染香道,「染香姐,你那隻紅玉金釵借我帶吧,跟我的發束很配,我拿雙蝶東珠簪跟你換,配你的發束很搭。」
方染香聽言,坐到妝台前,叫侍女取妝匣,「好啊,換了可就不還了。」
「染香,你那個祖母綠的耳墜換給我吧,我這是金剛石的。」段葉如也坐下,叫侍女取妝匣。
「你那個是掛耳垂金的,太華麗了,和我身上的配不起來。」方染香搖頭。
「哎!思纖你把你那三葉金給她,和她身上的配,染香把你那祖母綠給葉如。」崔餚犀坐下打開妝匣,「你們看我這個,是我二哥給我帶來的金環墜銀羽,太英氣了,思纖這個給你。」
「你呢?」孟思纖問她。
「桃桃把你的金團花給我,葉如的掛耳垂金給你,你帶那個好看,今兒你這身最大氣。」崔餚犀說著,拿起那掛耳垂金就往酈灼華耳朵上掛。
「餚犀姐,你別亂來,這個要從下往上帶的,你這麼往上掛會掉的,你快放下吧。」酈灼華攔下她,把妝匣往前推,「自己拿吧。」
五個女孩子都把妝匣放到一起,相互交換,商量著怎麼打扮,完全不去理會那跪了一地的人。
清漱池中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豐堯帝的耳中。
皇后給豐堯帝上茶,輕聲報怨著,「這酈世卿也真是的,多大點事,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就是。」李貴妃站在一邊跟著報怨,「陛下,妾身好心送衣物都被打回來了,酈世卿也太不懂規矩了。」
「規矩?」豐堯帝冷麵看著她們,「世卿何時需要守宮中的規矩了!」他一拍桌子,皇后李貴妃以及宮女們同時跪下了,「世卿都是將來的國之棟樑!哪裡容得你們如此!」說白了,那就是帝王的臣子,輪不到妻妾來管。
「是,是,妾身想差了。」皇后跪在地上認錯。
「妾身說錯話了,還請陛下寬恕。」李貴妃一副可憐樣,在那發抖。
「福海!」豐堯帝喚大總管福海,他立刻跪到豐堯帝面前,「請太皇太后整頓內庭,教教她們規矩。」他冷著臉看跪在地上的皇后李貴妃,「不是說規矩嗎?你們好好和太皇太后請教。」
兩人同時抖了下,在後宮生存,失了君心就如同失了性命。
昇平水榭,大擺宮宴。
齊鄢崢探著頭尋著心上人,突然,在這一群或沉穩或艷俗的女子們中,一行人走了過來。
孟思纖一身英氣,高梳長發,束腰,窄袖勁裝,袖上帶攢金護腕,配刀劍的地方垂著金帶,配著些小物件,走起路來硬底的靴子與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她這一身的武將風,讓不少武將看直了眼。
崔餚犀一身婉約,一顰一笑間都像那在家的賢妻良母一般,但行走間帶出的風格都生生的讓人感覺到了一絲的江湖氣,挽的髮髻都是如今江湖上流行的梳法,下意識轉動手腕上的銀鐲,像是轉動著什麼暗器,讓人看著想接近,卻又不敢接近。
方染香著裝中規中矩,還帶著書卷氣,身上的首飾表明著她的不一般,人一走過,身上帶著異香,不知是她本身發出的,還是腰間香囊發出的,帶著神秘感。
段葉如跳脫,穿著時下最流行的衣服,畫著時下最流行的妝,梳著時下最流行的髮髻,如今最流行什麼,從她身上就能看出。
別人在看她們,只有齊鄢崢在看酈灼華,一身華服的她,淡紅色的寬袖長袍,綉著銀線桃枝紋,長發兩邊梳垂髻,後面是挽了髮髻,髮髻中編了發,幾股編髮橫穿髮髻,束髮穿在編髮上,淺淡的妝,永遠含笑的唇,一雙看透世間的眼,優雅的走來,讓他眼睛怎麼也移不開。
同樣看愣住的還有十九皇子懷兆溱,他看著她唇上帶笑的走來,彷彿曾經經歷過一般,他下意識的想去伸出手,卻見她轉了個身,在一方桌前落了坐,頓時一股失落感湧上心頭,心裡空落落的,卻又不知是為什麼。
「桃桃,你怎麼坐那了?你不是應該坐在崢子身邊嗎?」有人起鬨的問酈灼華。
她抬眼看他們,眉一挑,「什麼應該?別說我沒成親呢,就算成了親,我們也是平等的,我不過去,他還不會過來?你們那套男尊女卑用錯地方了。」她話剛開頭時,齊鄢崢已經坐到她身邊了,把本來要坐在她身邊的段葉如給趕走,段葉如哼了聲,坐到另一桌,兩人一桌的桌案,她把另一個位子留給武青梅,誰來都趕走。
那些習慣了媳婦追著自己走的男人們,下意識覺得不對,無論是不是平娶平嫁,在外面媳婦還是應該跟著自己的,可是又覺得酈灼華說的沒錯,都平等了,人家沒必要非跟著你吧?想了想也就甩到腦後,在看齊鄢崢早跑到酈灼華身邊了,心下唾棄。
「崢子,你這往後家庭地位堪憂啊!」有人玩笑的說。
齊鄢崢就跟沒聽見似的,握著酈灼華的手問她冷不冷,給她倒茶發現茶是溫的,又叫宮人去端碗甜羹,體貼的不把別人別的事放在眼裡。
酈善舟坐在他們對桌上,他趴在桌子上,「那是我姐,表哥大壞蛋,搶我阿姐!」
「那你去搶回來啊!」有人聽見他的話,逗弄的說了聲,不想……
酈善舟真的跑了過去,搶人,抱著酈灼華的胳膊,齊鄢崢冷著臉,把他往下撕,兩人隔著酈灼華相互爭吵,就跟兩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似的,看得一眾人目瞪口呆。
最終還是酈灼華給了酈善舟腦袋一下,讓他去坐好,他本想坐到她身邊的桌,結果她身邊的兩桌都坐滿了,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又坐回了對面。
他一走,她輕聲對齊鄢崢說,「你就不知道讓讓江兒?他多大?你多大?這點事也跟他爭。」
「別的都好說,但媳婦不能讓,他天天能跟你見,我好幾天才跟你見一回,還要我怎麼讓他。」齊鄢崢聲音特別委屈。
「說的跟你不是天天往我家跑似的。」她輕戳他一下。
「他還跟你住一起呢!」他接著抱怨。
「怎麼你也想住我家?」她調笑的說道。
「可以嗎?」他眼睛發亮。
「當然不可以!」她開口拒絕,他眼睛立刻失去了光亮,跟被遺棄的狗狗似的,她嘆口氣,「崢哥,天下大了,不止有一個酈灼華。」
他垂著頭,悶聲道,「但酈灼華是獨一無二的。」
她閉上眼,靠在他身上,壓下眼中的淚,這話上輩子,她對他說過,他的回答也是相同的。
在別人眼中,無疑是被他們秀了一臉,十九皇子懷兆溱心中說不出的不痛快,卻又搖頭將心中的不快甩去,女子就應該在後院,這樣出來像什麼樣子!
世卿就不應該存在!他若為帝,就要廢去世卿制!男尊女卑才是天理!
他這和前世一樣的想法,只可惜,這輩子是不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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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收藏少的可憐,但我還是來更新了,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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