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寒冬臘月,雪遲遲不下,宮中一片枯敗之景,急促的腳步奔到羽坤殿的殿門前,奇門遁甲的門窗,將人攔在了門外,這樣精巧的奇門遁甲如今卻為了關著一人,門外黑袍冠冕的帝王對著緊閉的門,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半個時辰前是他親自下的令,賜下的毒酒,開啟了機關,將帝后關在了裡面,一刻之前,他從太后那裡知道帝后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無論帝后做了什麼,他的嫡子一定要平安的出生,只要一個時辰內服下解藥,他的嫡子就能活下來!
「梓童!開門!」帝王站在門外命令裡面的帝后。
許久后,門內傳出帝后虛弱的聲音,「陛下,是不是忘了,這是陛下親自命人給我打的牢籠。」她喘息著,「陛下親自下的旨,要我在這裡痛不欲生,悲慘的死去,才能解陛下心頭之恨,我又怎麼知道如何打開這扇門。」
「開啟的機關在那,朕告訴你,你只要開門,朕不追究你一直以來加害顏妃之事。」帝王冷言。
「顏妃顏妃!哈哈哈哈!你可知你的顏如玉,是我酈家旁支的庶女!酈嬌顏!是他和昌女所生!嫁過人!生過子!」帝后癲狂的聲音傳出,「只有你當她是寶!」
「那也是你酈家……」帝王下意識的為顏妃辯解。
「你別跟我提酈家!沒有我酈家,沒有我酈灼華,你就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帝后忍著腹中的絞痛大吼,「你以為當年救你的是誰?不是你的顏妃!是我!是我!你以為我舅舅為何幫你奪位?不是你有賢君之能,是我!是我跪在舅舅面前求他的!你以為那軍略圖是顏妃畫的?她除了勾引男人,還會什麼?那是我弟弟,我一奶同胞的弟弟奪來的!你又是如何對我的?如何對我酈家的!」吼到最後她的眼淚流滿了面。
帝王沉默,他對於她的話,不相信。
「你先出來,你出來后,我們再好好談。」此刻的他想的是他的嫡子,想的是如何將她騙出來。
「懷兆溱,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她突然平靜下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只要騙我出去,喝下解藥,等我把孩子生下,再殺了我,把我的孩子交給你心愛的顏妃撫養,有她那樣的養母,定是比我這樣的惡毒的生母要來的好。」越是疼痛越是讓她清醒,從來沒有的清醒。
帝王不語,聽到裡面的人輕笑聲,「我以為我當年從惡人手中救下不過是個小叫花,沒想到還有這麼落破的皇子。」彷彿是報復般在這瀕死之時,讓他知道真相。
「你,你說朕是什麼?」他唇顫抖,當年救他的人,叫他小叫花,而顏妃只是拿著他當年留下的佛牌,從沒有提過小叫花三個字,他以為顏妃是不敢再這樣叫他,而如今!酈灼華卻知道!
她沒有回答,「當年,我救了你命,你欠我一條命。」
「你出來!我還你。」他想要問她,是不是在騙他,想問她,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迫切的想要見到她!
「拿我的孩子命還你的命,我帶他走,陛下,我不會出去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弱。
他隔著門聞到了血腥味,「酈灼華!你出來!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他慌了,莫名的害怕起來,他似乎猜到了什麼。
「我是為他想,要他面對這樣殘忍的世界,認賊作母,我寧可帶他走,也好過他來這世上受苦……」她的聲音很低,他卻聽的清楚。
「你若不出來!我,朕滅酈家滿門!」他威脅她,同時叫人撬門窗。
「陛下,我酈家還有滿門可滅嗎?」她聲音中帶著冷意,「要說有,還真有一個,陛下要滅可以把酈嬌顏滅了,就算改了名字也曾經姓過酈。」
「梓童你出來!只要你出來!朕什麼都答應你!」帝王心頭髮緊,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他好像一直都錯了。
「我只求……」酈灼華背靠門坐在地上,手腕上割開的傷口,血不斷的流出,快流盡了,她將手邊燃燒的燭台推倒,火苗迅速蔓延開,「來生不相見……」出嫁時陪嫁的女兒紅直到今日才開封,為的是為她送葬。
若有來生,我不想再遇到你,不想再嫁入深宮,不想一錯再錯,不想變成如今這樣自己最厭惡的模樣,不願再對不起他,「哥,我後悔了……」
一把細長刀,靜靜的躺在那裡,浸在鮮血的刀在火光之下,映出寒光。
「梓童——!」
帝王眼睜睜的看著羽坤殿燒了起來,被大總管、禁軍護著離開,他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六、七歲的女孩子對他笑,眉眼變化變成了酈灼華,他為什麼沒有發現?比起顏妃,他的帝后更像那個女孩兒!
「陛下,這火怕是救不下來,等火滅了羽坤殿也什麼都剩不下了。」大總管在他身邊稟報。
帝王的唇動了動,喃喃自語,「她恨朕,什麼都不願給朕留下。」
冬雷震震,雪慢慢落下,鵝毛大雪澆不滅烈火,這烈火就像她的名字,要燒滅一切。
一片雪落在他的眼睛上,化成水流下,好似他落下的淚,他還記得他去見她時,她本是滿心歡喜的,大概那時她要告訴他,她懷孕的事,他卻指責她謀害顏妃,不聽她的解釋,告訴她,她胞弟的死訊,告訴她,她酈家沒人了!是他賜下毒酒,封閉羽坤殿,要她受盡折磨而死。
她呢?遣散宮人,放了陪嫁的大宮女出宮,她當時怎麼說的?
就算她有罪,她現在還是帝后,是後宮之首,她宮裡的人不得給她陪葬,不得殉葬!
那毒據說是最痛苦的,他猜到她忍不了那樣的痛苦,他當初想要的就是她狼狽的死去,而她割了脈,放了火,將一切燒了個乾淨!
她沒死時,他恨她,她死了,他才知,自己殺的是當年的恩人,是對他情深義重的人。
「以帝后之禮下葬。」帝王閉上眼睛淡言。
那日,宮中死了很多人,因為羽坤殿失火,帝后薨了,一場大雪將一切掩蓋在白雪之下,掩蓋了所有人犯下的罪惡。
帝王封她為昭德聖賢帝后,為她建了陵寢,然而,陵寢建一次塌一次,地方換了多少處都是帝后未葬入安然無事,一但起禮入葬,入葬之前陵寢坍塌。
傳言四起,多的是帝后死後怨念太深,祖宗不讓她入帝陵。
最終帝王只得將她葬入了酈家祖墳,葬在了最疼愛她的家人身邊。
隨著酈灼華的亡故,後宮和帝王像是被詛咒一樣,再沒有一位妃子生下一兒半女,之前出生的皇子公主,也紛紛夭折,顏妃哭訴著是帝后的魂魄不肯放過他們,要請國師來化解。
帝王如今對於顏妃早已沒的了當年的寵愛,卻也沒有殺她,聽她說請國師來化解,到是個辦法,帝王傳國師入宮。
「陛下命中本該有位嫡子,此子未見世,其氣運非尋常人可享,自是無法降生。」國師垂著眼道,「只有中宮之命,才能誕下陛下的氣運之子。」
帝王低目不語,顏妃眼珠轉動,心中生喜。
當年帝王選帝師嫡孫女為後,然,直到帝王駕崩,宮中也無嫡子誕生,后位換了五任,顏妃始終是顏妃。
「朕,我後悔了,梓童,我後悔了……」老去的帝王說著悔意,繼后五位,他再也沒叫過梓童,他所叫的只有元后。
這麼多年,足夠他查到真相,從當年對顏妃的寵愛到後來的仇恨,利用她控制後宮,早已給她下了斷嗣葯,就算無子,也不能讓她生下他的血脈。
若是沒有她,若是沒有她,他與酈灼華不會變成這樣!
來世,來世,我一定會對你好,梓童……
二月春風抽綠芽,江月湖邊,酈灼華在亭中打盹,突然驚醒,猛的站起身,迷茫的看著四周,還未明白所在何地時,身後被人猛推一把,她往亭邊的護欄撲去,她本能的回身去抓推她人的手,入眼的是尤家小姐憤恨的眼神,她猛然意識到了在哪,本來就要抓住對方的手了,她收回了手,讓身體直接從護欄上翻了過去,掉入湖水中,伴隨著她落水的聲音,尖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落入水的酈灼華一直往下沉,她回到了十六歲,參加眾皇子的選妃之前,這些皇子中就包括了十九皇子懷兆溱,前世她拉住了尤清卿,還給了她一巴掌,畢竟她是酈國公府的嫡小姐,尤家不過是四品翰林,敢和她動手,打對方都是輕的。
而如今,她要借這個機會避開皇子妃的招選,對於此時的懷兆溱只是不受喜愛的十九皇子,配不上酈國公府的嫡小姐,是她心心念念著他,非要去參加,非要選擇嫁給他,從她去招選,就是她人生,酈國公府厄運的開始。
但這一世,她不會了,永遠不會和懷兆溱有瓜葛!不會去傷害疼愛她的親人,不會不擇手段的去為懷兆溱鋪路!哪怕嫁個殺豬匠也不進他的門!
冰冷的湖水,比不過寒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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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七夕乞巧了嗎?
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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