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元江
余英男也嘆了口氣,說道:「師父,如果我們學陳教主,再次將天機打碎,是否能夠延緩這種局面發生?」
沈元景搖搖頭道:「恐怕不行。天道受過一次傷害,早就有了防備,我們這般一點點的旁敲側擊,都引出如此大的震蕩,若一次下手太狠,恐怕會有滅世災劫。」
「急則速死,緩則溫水煮青蛙。」余英男不免有些急躁:「然則要怎樣動作,才能解這一種劫難。依著眼下情形來看,幾百年後,恐怕連個會用飛劍的都沒有。」
「哪裡還能等幾百年之久,據廣成金船裡頭遺留書籍推算,萬年大劫不過還一兩百年吧。」沈元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道:
「不過你急個什麼,這與你倒是不會有多少關係。以你現在的境界和法力,若要飛升,總也在這幾十年之內。」
余英男安靜下來,想了一想,確實如此,說道:「那眼下這般情形,都是要墮入靈氣荒蕪,我們還要繼續與峨眉派爭鬥么?」
沈元景點點頭道:「非爭不可。從前爭是因資質好的弟子、法寶就只這些,如要壯大道統,避免不了;現在爭也不是為我為你,而是為了替門下其餘人求一線生機。
你們被我用了各種法子,才成長到現今這個地步,再往上我是無能為力,司徒平、你、明娘、八姑和神鳩我倒不擔心,可還有幾人跟不上來,他們不定有那個本事,能在百年之內順利飛升。
如不能將峨眉掃除,你我走後,我這道統不能延續倒無所謂,只是將他們落下,要挨報復,處境定然不妙。
如近來凌道友夫婦飛升,強令門下弟子全都閉關青螺峪;葉道友飛升,將徒弟託付給八姑,都是如此考量。」
「那我便暫且不飛升,一路照看他們。」余英男斬釘截鐵的道:「省得師父你還要操心這些,不得安穩。」
沈元景笑道:「哪有這般好事,天道由得你想留便留么?況且你能照看他們幾個,你徒弟呢?徒孫呢?縱你神通廣大,能護一輩子不成。」
余英男昂著頭說道:「能護幾個是幾個,能護幾時是幾時。總不能我逍遙快活,叫他們困頓世間。何況也要拖累師父,到了如今還要東奔西走,不得解脫。」
沈元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笑道:「你這丫頭,出去一趟,好似多愁善感了些。也是這些年來,進步太快,偏偏又根基不穩,才有如此表現吧。
看來我是不能耽擱了,要早早了結天下事,將劍修一脈的入門之基,由廣成道法儘快轉化,說什麼也不能讓你繼續受苦。」
余英男連忙搖頭,說道:「跟隨你學劍修之道有五人,我是最先一個,他們都沒有這等事情,我也自然沒有。不過是離家太久,想念師父罷了,無須為我打亂你的計較。」
沈元景道:「他們可和你不同。紅兒年幼,境界又不夠,且不去說。明娘雖然膽大,但心態極穩,所得劍丸又是土性,自帶凝神之用。
八姑修道年久,原本就歷經磨難,悲歡離合見得太多,心中不染塵埃;神鳩更不用說,四千多年的歲月,雖大半時間都是沉睡,可醒來的孤寂也不好過,能挺過來,自不用擔憂心志不穩。
只你從兩歲起,比石生還懵懂,又無前世記憶,就跟著我,一路風霜過來,雖成大器,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不足二十歲的小姑娘罷了,有些情緒,實屬應當。」
沈元景正在安撫余英男,忽然神色一動,臉上露出笑意,說道:「你暫且等待一會,俞道友比我想象中的要早了一陣出關,大事可期。」
等俞巒過來,遞上一條手鏈,說道:「幸不辱命!」
此鏈通體銀色,只微微一晃,才見紅黃藍綠交雜,不知是何材料製成,晶瑩剔透,中有異彩連閃,望之極為不凡。
沈元景接在手裡,默默催動,便見著手鏈化成一條長不過寸的銀色絲帶,在空中慢慢晃蕩,細細看來,竟是一條小小河流,其中光華涌動,內里星星點點,璀璨耀眼。
他輕輕一招,圈在手腕,此物立刻光彩收斂,只是普通的凡間珠寶一樣,笑道:「我原本設想九曲之陣,也斷無如此神異,果然陣法一道上,還是不能在道友面前班門弄斧。」
俞巒說道:「若無道友奇思妙想並奉上如許多的神異材料,我哪裡想得到、又做得出這樣厲害的陣法?」
兩人互相誇讚一番,沈元景才隨手遞給余英男。後者看了一陣,說道:「旁的不說,單單是這模樣,可比師父自己設想的要好看許多。」
「這倒是叫人無法辯駁。」沈元景點點頭,轉頭來道:「我看道友神清氣滿,是否天劫就要來臨?渡過此劫,踏入天仙境界,便可霞舉飛升了吧?」
俞巒微微一笑,說道:「且不著急。紅兒不是才找到聖姑,我總得等上一陣,將一切交待,再論其他。」
前次上官紅尋回聖姑,入到幻波池中,才得了九曲黃河大陣中的最後一樣冷蟬沙,使陣法完整。
「也由得你。」沈元景不再多問,轉頭讓余英男將眾多弟子都招了回來。除去楊達所在北邙山離著此地較近,時常回來之外,其餘一些個徒弟幾年未見,互相敘舊。
更有寫徒孫入門至今,也未見得祖師。一時大殿裡頭十分熱鬧,眾多晚輩細細交談,親近關係。唯獨上官紅弟子嘉然冷冷清清,誰來都不理會。
等沈元景落座,聲音頓消,他嘆了一句道:「我當年出世,本只求個逍遙,孰料收下第一個弟子之後,一發不可收拾,以至於現在弟子有十,徒孫倍於此,真是難料。
初衷亦由飛升靈空仙界,變作如今傳承道統,廣大門楣,可見滄海桑田之下,連神仙也逃不出紅塵消磨,更易了初心。」
他受了門下徒子徒孫拜見,才叫了十個徒弟來到後院,開口道:「俞道友已將九曲黃河大陣祭煉完成,威力如何,我尚且未有驗證過,便打算去往五台山一行。
大戰之前,先將這些個看熱鬧的除掉,省得兩虎相爭,豺狼得利。同理華山派亦然,你們幾個自己商議,看誰去將之料理。」
沈元景說罷,也不等待,徑直出去辦,約莫三個時辰之後,回了府中。
又過半個時辰,余英男、商風子與鄧八姑也一同歸來,由前者稟告道:「華山已滅,妖徒無意逃脫。未知師父那邊情況如何?」
「哈哈老祖有些難對付,但在大陣之下,一樣翻不起浪來。」沈元景說道:「我並未親自出手,只以九曲黃河之陣法,催動刀兵斬他軀體,以神沙破他元神分化法術,以雷法滅他神魂。」
米明娘心中感慨,當年在五台開派大典上,她不過一個嘍啰人物,未得邀請,自己硬蹭而往,只為求得一位名師。
那時候曉月禪師是一大派首腦,威風凜凜,眼中並無她這等人物。孰料天機翻覆,大劫來臨,個人修行便如逆水行舟,一旦不能急進,便被沖刷下來。
似當年這等風流人物,原地踏步便是退步,一個浪頭打來,須臾不見,連被提起的資格都沒有。
楊達問道:「今次將五台派和華山派這等和魔教勾勾搭搭的餘孽掃除,加之前番師弟師妹們出力,中原大地上,已無有成氣候的邪道,魔教無力伸出手來,下一步是否就要準備和峨眉決戰?」
見得沈元景點頭,眾弟子躍躍欲試,叫著要衝上凝碧崖,卻見他擺擺手道:「如今我方勢力已成,主動在我,何必要強攻過去。就算損傷一人,換他百人,亦不合算。
我意前往元江,將那一座廣成金船取出。無論峨眉還是魔教來攻,都可使攻守易勢,勝算更高。如不肯來,讓我順利得寶,則大局奠定,他們再無翻盤可能。」
眾人自是順從,計議已定,沈元景與俞巒先將九曲黃河大陣的布陣之法傳授,又以楊達、司徒平主持陣法,帶領商風子與裘芷仙、石生從旁輔助,其餘五個弟子更要準備誅仙劍陣,顧不過來。
沈元景這才笑道:「果然是弟子用時方恨少。本是要九個弟子驅動陣法,我再從中主持,便可發揮全部威力,如今還少一半。
原本還想著再創一個十絕陣,眼下看來,要湊齊十個弟子同時在列,更加艱難,只能指望一干徒孫。俞道友若有閑暇,倒是可以聽聽此陣奧妙。」
俞巒卻輕輕一笑,說道:「難不成道友是想將我支開?可若你進船取寶,少了我來主持九曲黃河大陣,你這幾個弟子更加危險。」
沈元景點點頭,不再多言,讓弟子們分批前往元江布陣,等到了預定的時日,叫一眾徒孫緊守洞府,同俞巒一起,到了江邊沉寶之處。
此時天色已暮,斜陽如掛在樹梢的燈籠,散發紅彤彤的光,溫暖而又不刺眼。遠岸林木似乎排成隊列、預備行動的部隊,靜悄悄的,只偶爾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如同一層層的往下傳令。
沈元景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五艘蛛糧船,放在江中。又將一大兩小三隻金蛛,遞給俞巒,說道:「這金蛛得自韓仙子,這些年靈草靈藥餵養,力氣見長,拖出金船應該足夠。
另外兩隻是英男從海外帶回,多餵養些時候才能派上用場。不過眼下做個備選,萬一事有不諧,還能補救。
道友你且收好,等我入到廣成金船中,尋覓中樞的時候,若有外地來擾,你可隨機應變,衡量是否需要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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