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洛風塵

北蒼國今年的嚴冬，比往年更加寒冷了幾分，不論是城內還是城外，皆是一片銀裝素裹。

冰冷刺骨的寒風透過廬屋的窗子吹了進來，寒風掠過熟睡中的懷安，懷安頓時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他整個人被凍醒了。

此時已是清晨，屋內的炕火已經熄滅了，懷安坐起伸了個懶腰，他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件蓑衣，正是他少爺的。

隨即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從屋內傳來，懷安疑惑的走過去緩緩推開房門，發現洛臨淵正在搗鼓著他自己的衣物。

「少爺？您這是幹嘛？」懷安不解地問道。

只見洛臨淵轉過頭來揚了揚手中的招募令沖他微微笑道：「陪我進一趟城！」。

懷安看到那張招募令頓時臉色一變，他連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發現什麼也沒有了。

「少爺，您……」懷安有些許驚愕。

洛臨淵將招募令收入兜里：「你不是有個開武館的願望么？這上面的獎金正好夠。」

懷安頓時驚訝道：「少爺，您怎麼知道我有這個願望？」。

「你昨晚喝多了，就說出來嘍！」

「啊？我竟然說了這些話，少爺您可千萬別當真，我當時胡說的！」

洛臨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子漢大丈夫，有夢想就得去實現，藏著掖著像什麼話，而且我想了想，這些年與其迷茫度日，不如用我自己的方式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說罷他轉身走出了屋子，懷安看著洛臨淵的背影頓時眼睛紅了：「少……少爺。」，他聲音都有些許哽咽。

洛臨淵突然又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沖他喊了一聲：「走啊，愣著幹嘛，陪我進城。」

「哦哦，來了！」

………………

元武城城內，有三道身影疾行在大街上，引得街上的人紛紛投去異樣的眼光。

其中兩道身影在前方狂奔，另一道身影追在後面，如同一條瘋狗。

追在後面的那個人赤裸著上身，下面只穿了條錦繡紋飾的褲衩。

他赤腳在雪地上狂奔，一邊搓著雙臂一邊跑，鼻涕還未流下就被凍成了冰柱。

他渾身凍得通紅，一邊打顫一邊沖前方兩人怒吼道：「孫……孫賊！有……有種別跑，你他娘的搶錢不好么？搶老子衣服叫個什麼理？還有王法嗎？」。

前方狂奔的兩人中的其中一位對另一位問道：「少爺，咱們搶他衣服幹嘛啊？而且我們也沒搶他錢啊，他自己不會去買一套新的啊，追了我們大半天了，也不怕被凍死！」。

他身旁的洛臨淵喘了口氣道：「去報名御監司要注意形象，我先前那身比你原先那身要好些，你穿我的，我再搶了那富家公子的，這才像樣嘛，免得穿一身破布被人家鬨笑，然而誰知道這孫子這麼剛，追著我們不放！」。

懷安還想說什麼，卻被洛臨淵立即打斷：「哎呀你特么先別問了，快跑吧，追上來了！」。

兩人立即提速，速度再度提升了一個檔次，這次總算甩掉了那富家公子。

兩人左拐右拐終於轉到了御監司大門外不遠處，懷安半彎著身子，雙手扶在膝蓋上直喘氣。

「呼……呼，媽的，那小子是真不怕被凍死，追了這麼久，不過這小子也有點意思，把我累成這樣，以前我上下山來回幾十次也不帶喘的。」

洛臨淵拍了他一下笑道：「得了吧你，是你自己太久沒鍛煉了。」

懷安摸了摸後腦勺表示不服，洛臨淵望向御監司那邊，御監司大門極其氣派，門上雕刻了許多精美的紋飾，而房屋建築也別具匠心，御監司總體規模不大，但卻也不小了，可以看出其在元武城地位還是挺高的。

御監司大門外此時早已擠滿了一大堆人，把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嚯，這兒人可真不少！」洛臨淵驚嘆一聲，但隨之他也注意到了在御監司大門外不遠處也有一大堆人堵在那兒。

「哎？那些人幹嘛的？」洛臨淵疑惑道。

「哦，那是四象門在招人，四象門同御監司一樣，都屬於朝廷在每個城池設置的管理城內事務、治安的機構，但四象門要比御監司實力強些，俸祿也高些。」懷安解釋道。

「那我們為何不去四象門報名呢？」洛臨淵看向懷安。

懷安聳了聳肩膀道：「少爺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洛臨淵望向御監司，只見御監司大門外有一個不知什麼材質造的鼓，而鼓旁站著兩位女子。

其中一位長發別在腦後，一身紅色衣袍，五官十分精緻，明眸皓齒，英氣十足，給人一種別樣的氣質，像是一位沙場的女將軍。

而另一位則一身藍袍，舉手投足間透露著優雅，長長的睫毛加上那秋水長眸，使人看了就覺得氣血沸騰，這兩位看上去是主持考核的。

「我勒個去，美女啊！」洛臨淵驚呼一聲，隨後他又轉頭看向四象門那邊。

那邊也是個女子，只不過長相平平，一身緊身衣官服，手裡還揮著一條長鞭怒罵道：「都給老娘站整齊了，誰敢亂擠，老娘我抽斷他的腿！」。

「……」洛臨淵扶了扶額，果斷地拉著懷安朝御監司擠去。

在擠的過程中，他倆都注意到了一個人，那人身著錦繡絨袍，一頭黝黑長發扎在腦後，手裡還握著把摺扇，此時他也正看向洛臨淵二人。

「少爺！這不是剛才被我倆搶了衣服的那人嗎？真他娘的陰魂不散！」懷安湊過來低語了一聲。

「別……別慌，裝作不認識他，他敢先動手，我們就往死里打。」洛臨淵咽了口口水道。

「兩位兄台！」那人不知何時來到他倆身後拍了他們一下，兩人頓時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轉過身去。

卻見那人笑道：「兩位兄台，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我見二位很面熟啊。」

洛臨淵連忙搖頭苦笑道：「沒……沒有的事，你認錯了。」

「哦，這樣啊。」那人若有所思道，「咦？你身上這件雪貂絨披風和我今早的一模一樣哎！」。

洛臨淵頓時抹了一把汗笑道：「啊？那可真巧啊！」。

「是哎，是挺巧的，不過說起先前就來氣，之前我被倆瘋子搶劫了，他丫的不搶別的，搶老子衣服，我追著他們跑了半天，差點沒被凍死，得虧老天爺看我長得帥，於心不忍，讓我找到一家上好衣裝店，這才沒讓小爺我這英俊的氣質流逝。」

說罷，還擺了個自認為很帥的姿勢，洛臨淵和懷安頓時一陣汗顏。

「這丫的不止是個臉盲，還是個腦癱！」懷安小聲嘀咕道。

隨後那人看向那兩位女子眼神堅定的說道：「我一定要把這兩大美女追到手，不然不會罷休，你信不？」。

「信，要別人說我肯定不信，你說我他娘的一定信！」洛臨淵扶著額頭盡顯無語，畢竟先前見識到了這貨的定力。

那人先是一愣，隨後激動的握住洛臨淵的手喊道：「知音啊，知音！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遇如此知音，我死而無憾了！」說著還有些熱淚盈眶。

洛臨淵不情願的被他握著手，只能一陣苦笑，「弱智，絕對的弱智！」他心裡暗罵了一聲。

這時，人群中一陣喧嘩，洛臨淵放眼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人站在那個特質的鼓前。

他一頭蓬鬆的短髮，身上穿著件單薄的棕色布衣站在寒風中卻絲毫不覺寒冷，紫色的瞳孔一直盯著那個鼓。

四周的人紛紛投去異樣的眼光，看來他站那兒有一段時間了。

紅衣女子顯然有些不耐煩，正想催促他時卻見小個子動了。

他一抬手頓時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掀去一陣風，他一拳轟向那個鼓。

看似無力的拳頭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鼓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

隨後便有一顆、兩顆、三顆……一共十六顆珠子從鼓身上掉落到下面的凹槽里。

頓時四周一片驚呼，「這是怎麼了？」洛臨淵不解地問道。

「這鼓是用來測試的，一共二十顆珠子，十顆及格，也就是後天初期水平，二十顆就是後天後期的水平了，這小矮子很強啊！」那個富家公子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所謂的考核就是這個！」洛臨淵恍然大悟。

只見那紅衣女子表情瞬間變了，連忙欣喜地叫人端茶和送名單過去。

而那小個子卻一直盯著自己的拳頭看，似乎有些不太滿意，隨後他頭也不回的略過那送名單來的人，在人們疑惑的眼光下徑直走向四象門那邊。

那四象門的主持考核的女人早已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看到小個子過來了立即大喜。

她一鞭子抽在地上：「還不快給好漢讓道！」，路人們紛紛讓開路。

這次小個子沒有遲疑，對準鼓面上去便是一拳，一陣悶響過後還是十六顆珠子掉落，但這次他卻笑了。

他轉身沖那紅衣女子拱手笑道：「抱歉，比起御監司的鼓，我還是更喜歡四象門的！」。

眾人紛紛疑惑，卻見那女子對著紅衣女子得意洋洋地叉腰笑著。

紅衣女子氣得冒煙，提起長槍就想衝過去，卻被藍袍女子攔住了。

「姐，她們欺人太甚，四象門離我們幾條街遠，他們卻偏要在我們大門附近招人，這不明擺著欺負人么？還有那個小矮子說什麼更喜歡他們的鼓，這太氣人了！」。

藍袍女子苦笑著安慰道：「好了，沒事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是吧。」

紅衣女子氣得直咬牙，「他奶奶的，嘚瑟個屁啊，呸！小爺我要是早幾年習武，也要比那矮子強！」那富少破口大罵道。

而洛臨淵和懷安看向那矮子皺了皺眉頭。

「好了兄弟，先不和你嘮嗑了，該小爺我上場了，我在御監司里等你!」那富少說罷沖洛臨淵笑了笑。

「你可快走吧，別再煩我了！」洛臨淵暗罵了一句。

隨後便見他踏到鼓前，眾人紛紛議論，「哪兒來的富家弟子？他行么？」，「現在的有錢子弟來這兒當消遣呢？」，「他那樣估計不太可能成功！」

然而他並沒有聽那些人說什麼，自顧自地擺起了架子，一連比劃了十來個招式熱身。

「你能快點兒不？」紅衣女子不耐煩的催促道。

卻見那富少輕輕一笑，然後猛地一拳打出，一聲悶響后落下了十二顆珠子。

先前的冷嘲熱諷剎那間變成了驚呼。

他朝紅衣女子吹了個口哨還拋了個媚眼，紅衣女子白了他一眼。

隨後他便跑去填表了，「少爺，看來您之後的日子要長期和他相處了，好日子就要來了！」懷安忍俊不禁道。

洛臨淵嘴角一陣抽搐，隨即他自己也走上前去。

「哎？怎麼又來一個富家弟子？」，「看這人穿著也應該是個富家子弟，這年頭怎麼這麼多有錢人跑這兒來當差了？」眾人又是一番議論。

洛臨淵也學著那富家弟子的路子耍了一會兒拳，然後裝模作樣的打了一拳。

十顆珠子瞬間落了下來，他又裝出一副很痛的樣子躺在地上不停打滾。

「哎呦疼死我了，骨折了，要死了要死了！」，眾人看著洛臨淵滿地打滾如同看雜耍一般。

紅衣女子猛的踢了他一腳：「還沒死吧，沒死就給我起來去填表，十顆珠子剛好及格。」

洛臨淵笑嘻嘻地爬了起來跑去填表，剛要寫名字時他卻遲疑了。

紅衣女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麼？手抽筋了？」。

洛臨淵笑了笑，隨後提筆寫下三個大字

「洛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