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鳴嘯一出,天地肅殺
兵馬進了天丘城的郊區之後,終於還是驚動了胡家的眼線。趴在路基之一上的篷草里,也是出自胡氏家族的守夜人,直到自己聽不見馬蹄聲了,才將頭從篷草里探了出來。曠野寂靜,偶有蟲鳴,守夜人半晌之後才如同回了魂一般,身子抖了幾下,打一個激靈,守夜人沒上路基,而是轉身往野地里跑去,他要抄小路回城去報信。
胡今往在睡夢中被夫人叫醒,眼還未睜,胡氏家主就問:「出了何事?」如今莫望北與他翻臉,下手無情,他每日都能得到壞消息若干,胡家主已經麻木了。
「父親!」見母親嚅嚅地說不出話來,胡大老爺急了,也顧不上規矩了,衝進了卧房內室,沖胡今往大喊道:「莫桑青帶兵殺過來了!」
胡今往沒法相信長子的話,仍是躺在床榻上道:「什麼?」
「兒子說莫桑青殺來了!」胡大老爺急得跺腳。
胡今往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了身。
「我們敵不過莫桑青的,」胡二老爺這時也快步進了內室,急聲說道:「父親,我們快點走吧。」
莫桑青帶兵到了天丘城?這怎麼可能呢?胡今往懷疑自己在做夢。
「父親!」胡大老爺沖了自己的父親吼了一聲。
胡今往被長子喊回了神,看看站在床前的兩個兒子,胡氏家主道:「老二你帶著家人先走。」
胡大老爺愣住了,讓老二先走,這是什麼意思?
胡二老爺卻是一個愣神都沒打,跪下給胡今往這個當爹的磕頭,又重重地給母親磕了三個頭后,胡二老爺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二弟?」胡大老爺喊。
胡二老爺沒應聲,也沒停步,推開了內室的門就走了出去。
胡大老爺只得看自家父親,道:「您讓我二弟先出關?」
胡今往沒作聲,他的次子有去路,但絕不會是關外,不過這個時候,他的七子中,若說只能活下一個,那最有可能就是這個次子了。
「老爺?」老夫人這時也開口喊胡今往了,大宅外的事,老夫人知道一些,但胡今往與秦王李祈,與關外蠻夷的大汗之間的那些事,老夫人是一點也不知道。見丈夫與兒子的模樣,老夫人慌了神。
「母親,」胡大老爺急道:「您快收拾一下,我們得離開天丘了!」
「我們要去哪兒?」老夫人一把抓住了長子的胳膊,顫聲問道。
「不要收拾了,」胡今往從床上下來,胡亂地披上外衣,人便往外走,道:「來不及了,我們這就走。」
胡大老爺追在胡今往身後,道:「我們能騎馬走,那母親和女眷們怎麼辦?她們不會騎馬啊!」
「那就去套車,」胡今往道:「這種小事你還要問為父?」
父子倆說著話就出去了,老夫人顫巍巍地往前追了幾步沒追上,如同拋下一般的老夫人環顧一下四周,突然跑到了衣櫃前,一把拉開櫃門,打開衣櫃里的暗格,將塞滿了整個暗格的銀票拿件衣衫裝了,打個結背在了身上,老夫人這才跑出了卧房。
整個胡府這個時候已經亂了,大人喊,女人和小孩哭,莫桑青和他的兵馬還沒出現,胡家老宅就好像已經到了未日一般。
胡二老爺的夫人容氏抱了孫兒,帶著兩個孫女兒上了一輛馬車。
胡二老爺看著容氏上了車,催馬就往前走了。
二老爺的三子忙也催馬跟在了父親的身後,趕車的車夫忙也趕馬帶著走。
「老爺!」很得胡二老爺寵的幾個妾室這時追出了府門,都是年華正好的女子,追著胡二老爺一行人跑了半條街,但幾個弱女子如何能跑得過馬?眼見著胡二老爺一行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幾個妾室夫人呆住了。
容氏夫人放下了撩起的車窗帘,哄一聲哼哼唧唧地又要哭鬧的小孫兒,容氏夫人不出聲地冷笑了一下。這幾個女人得寵的時候,不知道天高地厚,還真以為胡二是個重情義的男子,如今大難臨頭,這幾個女人也該知道胡二是個什麼人了。
「奶,我怕,」已經八歲的孫女兒小聲跟容氏夫人道,女孩兒在哭,但不敢哭出聲來,這樣看著,比大聲哭嚎更可憐。
「不怕,」容氏夫人將這個孫女兒也摟到了懷裡。
五歲的孫女兒見祖母抱姐姐,忙也擠進了容氏夫人的懷裡。
「都不怕,」容氏夫人哄孩子道:「祖母在呢。」
這個時候,容氏夫人又覺得自己可笑了,她笑話那幾個當妾的有什麼意思?她就能活命了嗎?
此時的南城城樓上,守城的將軍也是胡氏族人,更具體的說,他是胡今往的親侄兒。這會兒站在城樓上,已經能看見黑壓壓一片往這裡來的大隊騎兵了,胡秀武看一眼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騎兵方陣,透不過氣來的胡將軍一把就揪住了來報信的老家人,道「你剛才說什麼?我伯父準備逃了?」
老家人被自家老爺掐得直翻白眼,但仍是勉強說話道:「是,是啊,現在,現在老宅里都,都亂套了,夫人讓奴才過來,喊,喊老爺您回去。」
身為家主的伯父都跑了,那自己還守什麼城?胡秀武鬆開了老家人,身子往後一踉蹌,背就撞在了城牆的垛口上。
「殺!」
「殺殺殺——」
喊殺聲從城外傳來,地動山搖。
城樓上的兵將都神情慌亂地看著胡秀武,他們該怎麼辦?是守還是逃?
喊殺聲中,有兵卒驚慌失措地聲音在城樓上響了起來,「是,是少將軍的親軍,是鳴嘯!」
莫少將軍親率的兵馬,因為駐地在鳴嘯關,所以就取用了鳴嘯這個關城的名字,這是遼東鐵騎精銳中的精銳,凶名遠揚。一聽身邊有人喊來的是鳴嘯軍,城樓上的兵將原本還有那麼幾分想要守城的心思,頓時消息殆盡。
「這怎麼打?」有將官高喊了起來。
城外喊殺的聲音仍是驚天動地,天地間一時萬物退散,只餘下一股肅殺之氣,尚未見血,血腥氣已經瀰漫在每個守城人的心頭,他們守不住天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