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如鯁在喉,如芒刺背
「呵呵呵,王昶不是說自己必中會元嗎?這下傻眼了吧?」
「人生總有意外啊。」
「這個侯耀祖是何許人也?」
「雍州城人士,就讀的也是個外地書院,至少不是京城本地的豪門。」
「那人家這就是真才實學了。」
「作弊都考不過侯耀祖,丟臉哪。」
舉子中有不少看不慣王昶囂張跋扈的作派,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幸災樂禍。
這些聲音,大部分都落在王昶耳朵里。
作為京城頂級紈絝,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頓時指著候大,怒喝道:「侯耀祖,你科舉舞弊!等著下刑部大獄吧!」
「放屁!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舞弊了?我還說你作弊呢!」候大瞪了他一眼。
「喲呵,還敢倒打一耙?看來上次打得輕了,你小子壓根就不長記性,」王昶霸氣地揮手,喝道:「小的們,給我往死里揍!」
身後如狼似虎的家丁正要往前沖,候大擺了擺手,朗聲道:「慢著!」
「怎麼著,怕了?如果怕了,跪下叫爸爸,我或許會考慮放過你!」
「乖兒子,你爹我該教訓你的時候,會教訓你,但在教訓你之前,需要明確一件事!」候大笑吟吟地看向王明,朗聲道:「如果沒看錯的話,這位就是刑部右侍郎,王明王大人吧?」
「哼。」王明臉色有些不好看。
你自稱是王昶的父親,豈不也是在占本官的便宜?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哼』是什麼意思?」候大面無表情。
「呔!在本官面前,豈容你放肆?」王明無名火起。
「喲,王侍郎好大的官威啊。」葉修輕搖摺扇,似笑非笑。
「刑部右侍郎王明,給鎮北候請安。」王明憋著火,向葉修拱手施禮。
惱歸惱,官場上的尊卑禮節還是要遵守。
「還有我這個侯爺呢?」狄英挺胸凸肚,瞪了他一眼。
「給鏡山候請安。」王明更憋屈了。
「算你識相。」狄英翻了翻白眼。
「狄英,你特么裝什麼大尾巴狼呢?別人怕你,我王昶不怕你。不服的話,咱倆比劃比劃?」王昶怒火中燒。
他現在還不是體制內官員,不用講什麼官場禮節。
「你是屬瘋狗的嗎?逮誰咬誰?王侍郎,你好歹也是刑部大員,就這麼放任令弟胡作非為?」
王明裝作沒聽見,淡淡道:「鎮北候,令徒方才說要明確一件事,我想問問是什麼事?」
候大徐徐道:「侍郎大人,你是刑部官員,令弟在你面前喊打喊殺的,踐踏帝國律法尊嚴,試問你能忍?」
「呃……年輕人之間起點爭執,發生些衝突,非要上升到帝國律法的高度,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我東華帝國尚武之風極盛,民風彪悍,市井爭鬥時常有之,如果處處都要按照律法來處理,則會大大抑制我國的尚武之風,當外敵入侵時,又如何能保證禦敵於國門之外?」王明義正言辭地說道。
「侍郎大人,您可真能掰扯,」候大曬然一笑,「是因為你覺得令弟佔據上風,才這麼說的吧?如果是令弟挨了揍,只怕你立刻就會翻臉抓人!」
「非也非也,」王明一本正經地,「本官執掌律法,向來公正嚴明,不會徇私。」
「也就是說,我和令弟干一架,哪怕我揍得他滿地找牙,也只算是年輕人之間的普通爭執,不會上升到律法的高度?」候大正色道。
「上次老子打斷了你七根肋骨,看來還沒長記性啊,」王昶怒極反笑,「手下敗將,也敢大放厥詞?」
「我斷了七根肋骨,恩師說,小孩子打架,打不過人家,是你學藝不精,哪裡丟的臉,就從哪裡找回來,不要指望我會幫你。你看,我恩師是何等胸襟,就怕你小子蹭破點皮,你那護犢子的父兄就會哭著喊著給你報仇!」候大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王昶話撂這兒,只要你有這個本事,哪怕我被當場打死,王家都不會追究你的責任。而且這次咱們倆一對一,本少爺絕對不會讓隨從插手,你敢不敢?」
「在場的同年們,都聽清楚了吧?你們可要為我作證啊。」候大看了看周圍的舉子。
「候年兄放心,我們都會為你作證的。無論結果如何,雙方皆無責任。」舉子們紛紛說道。
「侍郎大人,你聽到了吧?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說話可得算數啊。」
「我王家人素有誠信,一口唾沫一個釘,你不必質疑。」王明不悅地說道。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此前暴揍過侯耀祖,倒期盼這樣的場景再來一次,好讓他出出心頭之氣。
奇怪了,王家明明買通了黎廣恩,在考試現場更換了答卷,按理說必中會元啊,怎麼會被侯耀祖搶了榜首?
無論如何,先揍他一頓,出出氣再說。
「那我就放心了。」候大笑吟吟地看著王昶,說道:「來吧,乖兒子,咱倆就切磋切磋武藝。」
「能揍你一次,就能揍你無數次。既然你自己找虐,那本少爺不介意成全你!」王昶活動了一下筋骨,關節之間啪啪作響。
放榜的地方就是一個小小的廣場,眾舉子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最是好事不過。見本屆會試榜首的前兩位要干架,個個興奮地嗷嗷叫,自動後撤,給兩個人留下了足夠大的空間。
候大手搖摺扇,學會了乃師的七成風範,向王昶勾了勾小手指,輕蔑道:「兒子,放馬過來,你爹沒教你怎麼做人,只能由我這個做爸爸的親自來教。」
「王八蛋,你找死!」王昶揮舞著砂缽大的拳頭,如鐵鎚一般,向候大砸了過去。
王昶不僅是儒修,同時還是一名二階的武者。中洲大陸二階武者,也就相當於地球後天二重勁的水平,稱不上高手,但打一般人綽綽有餘。
此前候大隻有儒修二境的水準,的確打不過王昶。但此刻他已經晉陞至道修三重歸元境,相當於地球『帝境武者』,比後天二重勁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再加上葉修也把武道的奧義盡數傳授與他,王昶那點拳腳功夫,在候大面前,直和螻蟻無異。
王昶的動作在候大眼裡,慢的像是電影中拖了一萬倍的慢鏡頭,處處皆是破綻。他都懶得運用真元,隨手伸出摺扇抽了過去。
他出手很隨意很輕鬆,但在眾人眼中快如閃電,幾乎沒人看得見他的動作,只聽見『啪』地一聲,然後就看見王昶的身軀突然倒飛出去,像破麻袋一般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啪嗒』摔落在地。
幸好舉子們閃得快,否則非有人被他砸傷不可。
王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騰身而起,他愣愣地看了看四周,一時有點蒙圈。
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什麼事了?
連環三問。
「呀,爸爸我還沒發力呢,你就倒下了?」候大詫異地瞪著王昶。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王昶審視了一下,兩個人的距離大概有上百米遠。
我去!
老子怎麼退這麼遠?莫非是被他打飛出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死也不可能!
我怎麼會輸給這個小地方來的土鱉!
他得感謝候大手下留情,只是單純想羞辱他,但凡稍微使出一點點真元之力,王昶就得筋斷骨折,甚至當場灰飛煙滅。。
畢竟兩個人的境界相差太大了。
王明眼神一凜。
連他也沒看清楚候大的動作,弟弟就飛出去了。
莫非……葉北冥出手了?
他狐疑地看了看葉修,只見這廝輕搖摺扇,淡然地看著場內的一切。
王明也不太相信弟弟和候大之間的差距有這麼大,畢竟不久前剛剛暴揍了他一頓。候大就是進步再快,也不會拉開這麼大的距離。
同樣不相信的,還有王昶。
他審視了一下自身,確定並沒有受傷,惱羞成怒之下,如猛虎一般重新撲過來。
「老子跟你不共戴天!」王昶雙眼猩紅,狀若瘋狂。
他用盡全身力量,像一列高速火車頭一樣猛撞過來,周圍飛沙走石,挾帶著極大的聲威,好像一尊猛獸,隨時可能吞噬掉候大。
『啪』,候大收起摺扇,又是隨手抽了一記。
王昶像是被極速行駛的重卡撞了一記,身形再度倒飛出去!
他的身軀如出膛的炮彈,倒飛的速度比自己全力奔跑還要快,然後重重地撞在了不遠處的樹冠上,反彈了回來!
候大飛起一腳,踹在了王昶的肩膀上,這傢伙再度倒飛回去。去勢如電,又撞在了樹冠上,反彈回來!
「走你!」
候大一腳抽射,踢在了王昶左肋下,又將他踹了回去!
葉修在『東麓學院』的時候,帶火了『足球』這項運動,上到院長下到後勤雜工,個個都是練出了一手好腳法。候大和牛二也是箇中好手。
候大是踢前鋒的,射門技術一流,在這種情形下,候大把王昶當成了足球,在一眾舉子面前,展現了自己絢麗多姿的腳法,正著踢,反著踢,倒掛金鉤踢,螺旋拐彎踢,推射抽射挑射諸般射術無一不精,看得眾人眼花繚亂!
「好!」眾舉子轟然叫好。
但凡王昶平時少幾分跋扈,也不會招致眾怒。
大家看見他被虐地這麼慘,無不感到解氣!
說時遲,那時快,從兩個人開始單挑到王昶被虐,也就在電光火石之間。王明反應過來的時候,王昶已經成了被踢來踢去的皮球!
他不動聲色地給王昶的隨從使了個眼色,十來個如狼似虎的家丁發一聲喊,齊齊沖了上去。
不過,在歸元境的強者面前,數量沒有任何意義。
這十幾名家丁,也就是後天二重勁的水平,在候大面前,無非就是送人頭而已。
他們的攻擊,在候大眼裡,比八十歲的老太太還慢。
候大輕揮摺扇,幾乎在同一時間,擊中了家丁們的肋部。這些傢伙,都參與了上一次對他的圍毆,所以候大出手並不容情。
「啪啪啪啪……」一連串清脆的骨折聲,由於候大的動作太快,待家丁們飛出去老遠,才感覺到徹骨的疼痛,張口發出慘嚎。
眾人根本沒看清候大是如何出手的,就看見家丁們毫無徵兆地飛了出去,然後捂著肋部躺在地上翻滾慘呼!
十二名家丁,每人肋骨都斷了七根!
不多不少,正是上次候大肋骨斷裂的數量。
歸元境的強者,對力量的控制,妙到毫巔。
把家丁們干翻之後,候大繼續表演他燦爛的腳法,秀得王昶不要不要的!
「住手,快點給我住手!」王明不知道弟弟的生死,氣急敗壞地高呼。
「王侍郎,這就有點不地道了,上次你弟弟帶著家丁圍毆我兄弟的時候,你怎麼不叫住手?現在看到令弟吃虧了,忙不迭地叫停了,是誰說自己秉公執法,絕不徇私的?」鏡山候狄英不無諷刺地說道。
「我現在不是以刑部侍郎的身份,而是以一個兄長的身份請求你們住手!」王明面色鐵青。
「你這麼說,聽著就順耳多了。」狄英微微一笑。
葉修擺了擺手,候大大力踢出一腳,待王昶撞在樹冠上反彈回來時,便不再繼續,任由他像死狗一般摔落。
「噗噗噗……」王昶連續不停地飈出幾口血箭,四肢和肋部都有骨頭斷裂,如鼻涕蟲一般癱在地上。
他張大嘴,發出野獸般嘶啞的慘嚎。
此前的囂張跋扈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充斥著恐懼的眼神。
有些人,欺負人習慣了,沒有半點同情心和共情能力,因為疼痛地不是他自己。一旦轉換角色,被別人欺負了,疼痛的是自己的時候,表現地遠比一般人要慫包。
因為他們從來不知道,疼痛是這麼恐怖的事情。
「王侍郎,我的徒弟前些日子被王昶和他的家丁打了,現在他又打了回來,小孩子之間的意氣之爭而已,完全是帝國尚武之風作祟,你不會介意的,對吧?」葉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介意!」王明的后槽牙都快要被咬碎了。
他知道,他們兄弟倆這是被人設計了。
人家一開始就打算將場子找回來,還設了個套讓他們鑽。
他們還真就鑽了進去。
弟弟被揍成這幅模樣,他還得故作大方地說不介意。
我不介意尼瑪!
「令弟說我徒弟侯耀祖考試舞弊,你是刑部大員,自然知道誣告是要反坐的。捕風捉影,沒有證據的事情,豈能隨意出口?你看,你也在現場,我就跟你報個案吧。令弟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污衊我徒弟科舉舞弊,王侍郎熟知東華律例,你告訴我,他這種行為,該當何罪?」葉修朗聲道。
「這個……年輕人一時意氣,口不擇言,內心未必真就這麼想,我代表舍弟,給候會元道個歉,看在他傷成這樣的份上,就原諒他吧。」王明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低垂著腦袋,向葉修鞠了一躬。
明明己方吃了大虧,還得向敵人低頭。
王家縱橫京師這麼多年,從來沒受過今日的奇恥大辱。
「下回注意啊。」候大揮了揮手,一臉嫌棄的表情。
一場風波以極其戲劇化的結果落下帷幕,王明叫了人,將王昶和一眾家丁抬了回去。
走出老遠,他還能感受到圍觀舉子們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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