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滾滾驚雷
玄機覺得自己緊繃得快要死了。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斷了的同時,下定決定開打掄拳的時候,霍青魚略帶溫熱與溫柔的雙唇,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這一刻,蜻蜓點水,點開了她心湖內的點點波瀾,所有的緊繃和糾結在這一刻忽然偃旗息鼓。
慢慢地,霍青魚抬起了自己的唇,再沒有其他過分的動作。
就這?
玄機心頭劃過一抹疑,而後她想一巴掌給自己扇發過去,不然呢?想什麼呢!她一時間感覺到一絲絲的尷尬,幸好周圍漆黑,沒人看到。
「你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呢?」
在玄機自我尷尬到不行的時候,霍青魚卻開口了,可能是怕驚動到她,聲音落得很低很輕,比他的吻還輕。
「這麼就能將我給忘了呢?」
玄機也沉了下去,靜靜地聽著霍青魚的自言自語,她有某種錯覺,剛才霍青魚一直在偽裝,直到此刻他以為自己睡著了,才是真正的他。
霍青魚說:「但是,你能重新回來,已經是上天對我不薄了,我還有什麼可強求的?其實這樣就已經很好了,我不會再讓你遭遇一次那樣的事了,我會想辦法的,我其實多少猜到了你重新醒過來之後,會有這樣的情況。」
他知道?
玄機豎起了耳朵,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霍青魚居然知道?
「說到底,宣姬對你的影響,從你誕生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即便你是玄機,但我想你仍舊很難擺脫她,哪怕屬於她的一點點的數據和記憶……都會造成你現在這樣。
你知道嗎?今天聽到你殺人的時候,我既意外,又不意外。我不能讓你再這麼繼續下去,我怕你徹底把玄機給忘記了。」
霍青魚似乎在為自己下決心。
「我得想辦法,把有關宣姬的一切,從你的世界里全部清除。」
玄機微微睜眼,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心裡卻在不斷地消化著霍青魚這一番話,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更兼之,所有人都在避而不談。
唯有此刻,能從霍青魚的口中窺探到一二。
宣姬!
果然是有宣姬這麼一個人。
可是,為什麼要從她的世界里清楚,難不成……玄機開始有了個讓自己遍體生寒的想法。
還沒來得及往深入想,窗外忽有一道身影閃過,看那身形纖細,走路的時候似乎並不利索,霍青魚第一個想到的則是:「娘?」
霍翎回來了?
霍青魚心頭雀躍,看玄機還在沉睡中,應當不會有什麼大礙。於是霍青魚安撫下了玄機,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間。
院子外面的門了一條縫,果然是有人進來過。那道身影從門口一閃而過,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很顯然是在引霍青魚過去。
是誰?
霍青魚略微沉吟,在猶豫當間決定速去速回,於是拔腿出了院門,朝著那身影的方向追了出去。
追到村后的時候,霍青魚的腳步放緩了下來,最後定在當場,望將前方的時候,目光中的緊戒與狐疑也瞬時散開了。
但見前方,黑夜籠罩下山村小道上,散著五匹駿馬,立在小道旁,或站或蹲或扛著刀的,不正是不荒山上那幾位當家么。
難道,剩餘那幾位土匪的當家全數出動,還稍帶了一個寇占星,跟著一併出來。
霍青魚走上前去,看了這數人一眼,心裡知道他們所為何來,乾脆直說:「玄機在我這裡。」
一石打破平靜,蹲在路旁的葫蘆和花花也好,扛著刀的曹猛或者其牽馬的探花也罷,全都神情一肅,異口同聲:「怎麼樣了?」
「一切安好。」
聽到霍青魚這回答,眾人全鬆了一口氣。
但霍青魚抬眼看向他們的時候,卻帶著一絲責備,「玄機於不荒山之義,也對得起這個大當家的了,現在她變成這樣,我不會允許你們就這樣把她拆毀了的。」
「拆毀?」
眾人一陣錯愕。
唯有寇占星乾笑了兩聲,「看吧,我說中了吧,她連夜下山定有緣由,你們還想背著她做什麼。」
「沒做什麼。」葫蘆一副委屈的模樣。
白花花也頻頻點頭,「我們就想著,機姐現在沒法控制好自己,總不能再出事,最好先想個法子讓她沉睡,等葫蘆找到解決的法子,再那個那個也不遲嘛。」
「哪個哪個,話都說不好,舌頭都捋不直。」曹猛一把撥開白花花,兀自上前,一把大刀扛在肩頭劈頭蓋臉而來,「大當家山寨怎樣,還用得著你說,她半夜下山,我們都急壞了,老子連刀都帶上了,就怕出什麼事……」
「莽漢,不可取。」崔探花在那呸了一句,正當想搬出書里的大道理的時候,二當家一把刀橫了過來,探花只好閉嘴。
「我都說了,你們這想法不可取。」寇占星這時才開口。
唯有寇占星仍舊坐在馬背上,開完口之後一個翻身,落到地上來,「拆卸了她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總不能一輩子讓她沉睡吧!械人的根本還是在龍脈,按我說,還得再進一趟龍脈,你們想辦法給她重新搞一塊晶元,就不會再失控了。」
不然的話,她現在沒有晶元,只有自己衍生出來的那些數據雜亂著,不出事才怪。
當然,寇占星還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到不荒山來可不是為了誅邪,而是為了摧毀龍脈的,所以……這幫人也得進,他也得進。
正好順路,搭夥,完美!
霍青魚有些意外,玄機被他們嚇得連夜下山,敢情他們其實是為了玄機著想。
順了順思路,霍青魚也贊成寇占星的話,「我也在想重新進入龍脈一趟。」
聽到這話,寇占星的眼睛都亮了,「真的?那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進,對對,只有你能打開龍脈……」
「鑰匙呢?」霍青魚顏色不善地看向寇占星,一句話堵得寇占星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個,當時情況危及,不是被那九尾給搶走了嘛!」寇占星滿臉寫著不關我事四個字。
霍青魚連罵他都顯得無力,於是調整了狀態,將眾人籠了過來,商議道:「現在我們先來確定接下來的方向。
我這邊負責穩住玄機,確保她不再失控,你們則想辦法,一定要找到九尾,從她手上把進入龍脈石門的鑰匙找回來。」
「上哪去找九尾啊?」寇占星叫苦不迭。
眾人將目光全部譴責到寇占星身上的時候,他只好乖乖收斂,「找,掘地三尺也得找。」
所有人,鄭重點頭!
就在霍青魚和不荒山上幾個當家在村後頭商議接下來事宜的同時。
原本悄靜又昏暗的霍家村裡,那個玄機進村來的時候遇見的那個村民,帶著身後的人悄悄的地將霍青魚的家給圍了起來。
身後跟著一同前來的人,黑紅相間,佩雲紋飾的,正是那誅邪司里的人,正是那葉輕馳!
那村民一臉驚恐的模樣,對著身後的葉輕馳道:「我一眼就認出那個邪了,當時可把我嚇壞了……」
葉輕馳一臉冰霜,壓根沒去在乎這個村民說的什麼。
在靠近霍青魚家門前的時候,葉輕馳將手一揚,示意這傢伙閉嘴。然後從腰間掏出了一袋銀子丟給他,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村民接了銀袋子,喜不自勝,樂呵著離開了,也沒有遇到械人的害怕了。
誅邪司誅邪,天經地義。
葉輕馳右手握住腰間劍柄,左手拇指壓著劍鞘,不讓抽刃的時候發出聲音,劍鋒橫去,葉輕馳比了一個收勢,身後的手下朝兩邊散開,紛紛從牆垣翻進去。
屋子裡,霍青魚走了之後,玄機橫豎睡不著,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亂想。
一會罵霍青魚說話不算話,不是說好了要守著她的嗎?一會又兀自在想,他什麼時候回來啊?一會又擔心,霍青魚會不會暗中想使什麼壞?
這麼一想,玄機忽然嚇出了一個機靈。
「人心隔肚皮,不可不防。」玄機這麼一想,乾脆翻身下床,來到放置取鱗的地方。
取鱗在手,玄機才稍稍覺得安心了些。
就在此刻,窗外忽然人影憧憧一閃,帶著寒鋒與殺意……玄機全身一凜,雙手下意識地緊握長槍。
「砰」地一聲,有利刃從門和窗同時破入,徑自朝里直去。
只在一念間,玄機橫槍直上,與劍交鋒時寒刃叮噹作響,在這漆黑的小屋子裡面尤為清脆。
玄機博了個先聲奪人,也幸虧是誅邪司的人早先沒有料到玄機在那裡持槍戒備著,一下子進來便迎上了硬茬,槍花輪轉如龍,一時將這些人逼退,暫時近不得身。
窗和門洞開,外面月色照進來,能看得清楚這來人面目,玄機乜斜了一眼,帶著疑惑:「你們是誰?」
玄機這問話,倒是讓老熟人葉輕馳覺得詫異,他冷哼一聲,「裝模作樣。」言說著的同時利落出手,颯颯威凜,「天下諸邪,人人得而誅之!」
玄機聞言,先是一怔,而後又一笑,「你又是個什麼東西?」這話,帶著滿滿的嘲諷。說著的同時玄機掄槍而上,迎上了葉輕馳的攻勢。
屋裡太小,兩人施展不開來,在劍和起槍來回的同時,兩人紛紛朝著外面而去,銀龍與飛練交錯,在漆黑的夜色中不斷劃出鋒芒的寒閃來。
玄機手握槍桿的柄端,掄著長槍橫空划起一圓,寸長寸強,寒槍帶著的凜冽將兩人的難解難分拉開了一段距離。
二人就如此,在院子的東西兩側,各站一角。
院子的周邊,誅邪司早做好了圍獵,在兩人落入院子里的時候,玄機已經無路可逃了。
玄機站定的時候,看到周圍執劍的鋒芒將自己圍住的時候,她看向葉輕馳,輕嘲一聲,「有備而來啊!」
葉輕馳以劍鋒格擋在前,做好了蓄勢待發的姿勢,「流風驚雷同時出動,你我在不荒山糾纏這麼久的恩怨,也該了結了。」
驚雷?
玄機聽也沒聽過,但葉輕馳既然這麼說了,定然是還有一個高手蟄伏在附近。玄機漠然一笑,高昂起頭,天不怕,地不怕。
「誅邪司誅邪,怎麼沒把你先誅了?」玄機說著,橫槍衝殺過去,伴隨著聲音高揚,似乎是故意的,「你這一身鋼鐵骨架,和我有什麼區別,誅邪司知道你也是械人嗎?他們就真接納得了你嗎?」
槍風帶去,話如驚雷散落,直劈向葉輕馳。
葉輕馳原本就冷若寒霜的臉色,此刻在玄機這話出來之後,更是凍結成冰,他不禁也怒喝出聲,「彼此彼此,你以為……今夜帶誅邪司來誅你的,是誰人?」
是誰人?
玄機聞言,莫名地心裡一震,還沒來得及去斟酌葉輕馳這句話的時候,手中的動作也停滯了一下。
好機會。
玄機出現了失誤,正是葉輕馳的絕殺時刻。他一劍刺去,玄機即便偏身躲閃過了,但終究還是在他刺來的這一刻劃破了臉頰。
而葉輕馳在收劍的那一刻,翻手一挽,回劍的那一刻劍走偏鋒,也是朝玄機的頸部割來。
葉輕馳出劍一來一回間,玄機的臉上和頸部就開了兩道口子,深可見鋼骨。皮囊破開了口子,風吹灌了進去,比那鋼筋鐵骨還要沁人心脾。
玄機壓槍抵擋,勉強拉開了距離,在她還沒來得及去伸出一隻手的時候,但見葉輕馳收劍壓於肘,朝著落在屋頂上團團圍住這裡的誅邪司喊了一聲:「驚雷!」
這一聲驚雷落下,但見從空中一道黑影掠過,緊接而至的,是清脆的響指,「啪啪啪啪」連響,響指響起的那一刻,玄機甚至都沒有迴旋的餘地,在她身前、身後,接連著爆炸聲開來。
這崩開的爆炸聲帶著濃煙滾滾而起,一聲炸起,玄機往前撲的時候,前胸又炸起,還沒倒下又被爆炸的貫力往後推,接連四聲,玄機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連倒下的資格都沒有。
好厲害的東西,玄機只覺得肋骨與後背有種被直接炸開的疼痛與發麻感,直讓她疼得手腳發抖,等到爆炸聲落的時候,她才朝著地上跪下。
頭髮也散開了,甚至在尾部,還有不斷傳來的燒焦味。
兩隻手落地,玄機看到了自己被炸開的膛,裡面機械的機械齒輪歪歪扭扭地,繼續相互轉動。想必,後背也是這情況吧!
那是誅邪司的滾石?
不對,這是精準度以及精密度更加細微的滾石,並且,玄機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身上居然被藏了滾石下來。
玄機抬起頭,卻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葉輕馳的身邊站著另外一個人,如松屹立,如鋒銳利,手指間各帶著特製的銀戒。
那個喚作驚雷的男兒,此刻正把玩著自己手上的銀戒。
驚雷目光如電,潛行默默,就連玄機都感受不到在剛才,他到底是如何將那引起爆炸的東西塞到自己身上的。
玄機抬起頭,對上那如雷的目光,她咬著牙開口,「你就是驚雷?」
驚雷抬首,忽然一笑。
「初次見面,真是失禮了呀!」